周圍的一切都不會影響鳳絕塵所做的決定,他早在很久之前便想將姚冶斬殺於劍下。
姚冶明白現在的自己對上鳳絕塵是沒有勝算的,索性放棄反抗,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等他走過來。雖然就這樣死在鳳神手上有些不甘心,但能讓羽清音想起關於鳳絕塵的事情,也證明自己沒有白費苦心。
羽清音要緊下脣,就沒有人能來救姚冶嗎?剛剛恢復的一些記憶鮮明地迴盪在腦海,他記起了當初被師傅貫穿胸膛後的那一幕,在倒下之前,是姚冶衝過來將他帶離那滿是鮮紅的地方。
此刻,自己甚至無法衝上前去阻止鳳絕塵。
姚冶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來臨,而鳳絕塵不帶一絲猶豫和憐憫,將劍插入了他的胸口。按常理,姚冶應該就此倒地,或就此化爲飛灰。但這兩種結果都沒有出現。只見眼前姚冶的輪廓漸漸褪去,留下了面色慘白的狐耳少女。鳳絕塵地臉色瞬間變得灰暗,心中升起些許困惑。他有種不好的預感,好像是中了某人的圈套,自己所做的一切好像被人操控利用了一般。
鳳絕塵收回佩劍,少女胸口頓時鮮血四濺,隨即如死屍般倒下。
看着姚瀾媚倒地的一瞬,羽清音屏住呼吸,似乎他的生命也隨着她倒下而終止。
「羽清音,你與羽軒閣的一切聯繫都結束了。」
霎時,在他耳邊響起了玖代花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
「閣主之位,到此爲止。」
他,不再是羽軒閣閣主了……?
是因爲,他沒能保護姚瀾媚,沒能守住與卿木澤的約定,沒能完成交易嗎……
所以他失去了與羽軒閣的契約。
羽清音不再是羽軒閣閣主,不再擁有羽軒閣的一切,不再擁有相思豆的續命之力。
所有的一切就這麼簡單地被鳳絕塵一劍終結。
鳳絕塵掏出白色的絹帕將劍上的血跡擦拭乾淨,銀亮的長劍在他手中再次化爲普通的玉簫,他將其收好,反手解開了羽清音身上的定身咒。
羽清音雙腿一軟跪倒在地。
“你……你……”
他雙手支撐身體,垂着頭,已語無倫次。
鳳絕塵一語不發,可轉瞬又變了臉色,驚異地轉身去看本該躺在地面的姚瀾媚,而留下的卻只是空空如也的綠色草地,少女悽慘的屍體已經不見。他的感覺果然沒錯,自己中了圈套。姚瀾媚的死恐怕纔是這之中至關重要的條件,而鳳絕塵恰巧幫了那人一把,促成了他的計劃。
不,不只姚瀾媚,甚至連姚冶的出現都是那人設計好的。
到底是從哪裡開始,從何時開始,鳳絕塵就陷入了這人設好的圈套之中呢?
一如百餘年前,他誤將羽清音斬殺於自己劍下。
距離此時不久前的天界桃源鄉,白澤的中藥坊之中。
“你不妨跟我說說,你與你想救之人的事情。”
白澤搬了凳子坐下,隨手抓了一把花生吃起來。
卿木澤喏喏應了,卻遲遲未開口。
“怎麼?害臊?都是老樹精了,臉皮還沒有樹皮厚?那你要怎麼求我救人啊。”
旁邊正在搗藥的小童不禁翻了個白眼,他家主子嘴也是夠損了。剛剛就是這樣連珠炮一樣說了一堆挖苦的話把陵光神君給打發走了。也多虧了陵光神君在天界是一等一的好脾氣,未見他對誰發過火,所以就只是微笑着聽他家主子不管有理沒理地一通數落。最後居然還十分真誠地朝白澤道謝,說自己立刻就去找小鸞鳳,將他接回神君府,以後寸步不離守護其身邊。當時小童還十分不理解,這陵光神君不是來看病的嗎?爲何最後什麼藥都沒拿就走了,還說要去找什麼人。“相思病”是可以靠白澤大人的幾句挖苦就能治好的嗎?
“作爲男人,就不要婆婆媽媽的嘛!”
見卿木澤依舊不開口,白澤不耐煩地催促。
“我不是男人。”
聞聽此言,白澤騰地站起來,一臉震驚地看着卿木澤。
“你說什麼?”
作爲一隻在遠古誕生,活了千年甚至快萬年的神獸,作爲一隻將所有雌性動物奉爲女神的神獸,作爲一隻“女性心靈殺手”的神獸,他居然沒看出來卿木澤是女的???
“在下確實是女子。”卿木澤臉微紅。
白澤一手排在額頭,頗受打擊。
“跳過這個話題,我們繼續,你講你們之間的事吧。”
卿木澤點頭,慢慢講訴起來。
不死樹又名龍血樹,莖幹色灰青,斑駁若櫛,狀如龍鱗,且可分泌出鮮紅汁液,故而得其美名。凡人食之即可長生不死,亦可使死者復活。
卿木澤就是這傳說中的長生樹,她生長於西方崑崙的員丘山,有幸得西王母賜名,愛稱阿澤。
在凡界有關不死樹的傳聞很多,但有一點很重要的信息卻未被凡人傳承下去。
巍峨如崑崙,在這片廣袤土地之上,如今僅剩她一棵不死樹。
所以西王母纔會對她關愛有加,悉心照顧,甚至管以“阿澤”愛稱。
那段時光對卿木澤來說是最無憂無慮的日子,雖然沒了同族,但在她身邊還生長着珠樹、玉樹、旋樹這些同命相憐的夥伴。大家每天共同沐浴和煦的陽光,享受風雨的撫摸和澆灌,一起期待着西王母大人的到來。
而這種祥和的日子卻在後來的某一天被崑崙虛突如其來的災禍所終結。
百餘年之前,在西王母離開崑崙虛前往西方梵境之時,沉寂已久的魔族公然犯上,兵臨崑崙山,氣勢洶洶,儼然一副要與山上衆神開戰的架勢。
這一切本該與卿木澤毫無干系,畢竟平時有四位上神帶着九位徒兒在此地修行,即使沒有西王母坐鎮,魔族也不可能將這座仙山怎樣。
然而,誰也沒想到,那次對峙卻發展成爲一場恐怖的血戰,無論是崑崙虛還是魔族一衆,都受到了沉重的打擊。
這場戰爭所帶來的熊熊紅蓮業火,燒死了員丘山的大部分奇珍異草,卿木澤身旁的夥伴都難逃一劫,她也奄奄一息,幾乎斃命。
就是在這個時候,卿木澤遇到了姚瀾媚。一隻傻兮兮的雜毛狐狸,爲了救卿木澤,她不辭辛勞,廢寢忘食地奔波,把自己搞得更加灰不溜秋,身上和爪子都弄得傷痕累累。
也多虧了姚瀾媚,卿木澤才能渡過這一劫,修得人形。
她第一次幻化爲人,姚瀾媚呆呆地看了她很久後緩緩開口:
“你是男的呀?可爲什麼下面沒有……”
卿木澤支撐着身體站起來,並沒有赤身裸/體的羞澀與尷尬。
“唔,第一次,沒學會變衣服……”
姚瀾媚仔細打量她全身上下:“不對呀,雖然上半身很像男的,可下面……如果是女人的話,上半身不是該有圓圓軟軟的……”
卿木澤似乎明白了姚瀾媚在糾結些什麼,淡然地解釋道:
“花草樹木的性別本不是很明確,只有在化作人形的那一刻纔會知道自己究竟是男是女。看來,我是凡界的‘女人’。”
“可你身上沒有圓圓的那個!”
“圓圓的那個?”
雖然卿木澤從未離開過崑崙虛一步,但有關外界的事情她都有從各個靈花異草的小夥伴中得知。聽了姚瀾媚的這番形容,她反應過來,臉微微一紅。
“你……”
這隻雜毛狐狸怎麼如此無禮?
卿木澤對教育這隻小狐狸成長至今的人有些好奇,這人使用的到底是什麼教育方法?
“你這方面的知識都是誰教你的?”
卿木澤一揮手,變了一身青綠色的衣衫穿上。
雜毛狐狸靠後爪站立,伸出一隻前爪拍着毛茸茸的胸脯,十分自豪地對她說道:
“我大表……哥……大表姐!”
卿木澤挑眉,到底是表哥還是表姐?
猝不及防地,雜毛小狐狸大哭起來,這讓卿木澤着實亂了手腳。
“哎?怎地突然就哭了。”
卿木澤半蹲下,雙手不知該碰哪兒,顯得十分慌亂。她剛變成人,這身體還不是很習慣。
狐狸一邊抽噎一邊斷斷續續地開口:“大表哥……表姐……他,他……我找不到他了……嗚哇哇哇哇……”
又是一陣嚎啕,淚水順着尖尖的嘴旁川流而下,哭得好不誇張。即使是沉穩如卿木澤,也覺得頭疼了。
“先別哭了。”卿木澤掏出一絹手帕爲小狐狸擦去淚水。“你大表哥他叫什麼?”
“嗚,姚……冶……”
卿木澤在記憶中搜索相關的信息,卻是未曾聽說過這名字,那這個人應該未曾來過崑崙虛。
“別急,我帶你去找他吧。”卿木澤柔聲安慰她。
如今崑崙虛已遭到重創,幾百年之內是恢復不了了,而曾經的朋友與夥伴也都不在了,只剩下卿木澤一人,她已經沒了留下來的意義。
“真的?”
雜毛狐狸淚眼婆娑地看着她,目光閃爍着懷疑。
“千真萬確。”卿木澤彎起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我叫卿木澤,你呢?”
“我叫姚瀾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