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碌碌……”
馬車踏破冰雪的靜寂,在道路上留下車轍印記,飛快地向遠方疾馳。
如刀的寒風,在耳邊呼嘯而過,刮過樹梢地面,枝頭和馬車,留下嗚咽不止的哭泣。
寒意從馬車外面透了進來,一聲聲馬車輪子的聲音,沉重如壓在心頭一般。
堅硬從身下傳了出來,顛簸不止,一上一下地起伏,在馬車中碰撞着。
入耳,只有外面的風聲,馬車和馬蹄沉重踏破冰雪的聲音,馬蹄落在雪地上,發出令人難耐的咔咔之聲,彷彿是踏在骨頭上一般。
地面不平,古代最不好的地方就是道路,總是坑窪不平的,好在此刻是冬季,不會泥濘,因爲有冰雪,反而比平時要平坦了些。
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怎麼會在馬車中?
奚留香微微動了一下身體,發現雙手雙腳都緊緊地捆縛在一起,身上裹着被子,總算這綁匪很開恩,顧忌到冬季寒冷,給她在身上裹了一層頗厚的被子。
問題是,這綁匪特陰損了點,不僅在被子裡面給她綁了好幾道,就連被子外面也綁了好幾道,她此刻就是一個人形的大糉子,被緊緊包裹密密麻麻捆縛在被子中。
好在,馬車中總算是有火爐,驅散了寒意。
奚留香感受着身體上的束縛,馬車中的溫度,側耳傾聽外面的聲音,分析敵情。
她沒有睜眼,仍然裝作昏迷不醒,以她的經驗來看,這是很華麗地,被人用了迷藥。
悲哀,她一二十一世紀盜後,盜門精英,被人下了迷藥弄到昏迷不醒而不自知,太悲哀了。
馬車中有輕微的呼吸聲,說明馬車中有人。
會是什麼人?
爲什麼綁架她?用了什麼辦法,將她從守衛森嚴的皇宮,帶出來的?
是誰給她了用了迷藥?
那迷藥是如何下的?她爲何沒有覺察到?
身邊都是精挑細選的奴僕,最經常侍候在她身邊的人,就是奚魚和奚靈,再就是老五。
其他的那些下人,也是久經考驗層層選拔出來的。
奚留香閉着眼睛,傾聽馬車中的聲音,馬車中只有一個人的呼吸聲,有機會。聽這個人的呼吸聲,頗爲均勻悠長,也是個練家子,她要小心些纔是。
馬車一直在疾馳,奚留香默默計算着馬車的速度,她聽出外面至少有數十匹馬快速奔馳的聲音,還有馬車的聲音。
這似乎是一個商隊,有不少的馬車和馬匹,只是行進的速度太快了一些。
沒有片刻的停留,一直疾馳,疾馳。
奚留香想,這些人是要儘快地離開建安附近,到達安全的地方去,以免被人發現,追緝到他們的行蹤。
閉眼靜靜聆聽外面的聲音,一匹馬,兩匹……
一輛馬車,兩輛……
不是商隊,商隊雖然會準備很多馬車運送貨物,但是不會如此輕飄。大概是爲了速度,那些馬車都不沉重,上面該沒有多少貨物,或者是沒有沉重的貨物,只是爲了掩人耳目而已。
她此刻在想是如何被人下了迷藥,弄出皇宮的。
先弄清楚下手的人,就可
以分析這些人的來歷和目的。
最可能如此做的人,會是誰?
幾位皇子死的死,被幽禁的被幽禁,叛軍被清剿一空,朝野漸漸安定下來,這個時候,有誰能暗地不驚動任何人,將她運送出皇宮?
下藥的人,必定是她身邊的人,可能是奚魚二人,也可能是老五或者另外幾個貼身侍候她的奴婢。
奚魚和奚靈沒有理由如此做,五號老妖怪似乎更沒有理由。
那麼……
奚留香回想起,之前最後有意識的情景,對了,是她!
翠羽!
那個一直沉默寡言的侍婢,總是會在最關鍵,她需要的時候給她提醒,告知她所想知道的事情,小心翼翼而恭謹地侍候着她,漸漸贏得她的好感和信任。
從來不張揚,不居功,默默奉獻低調卑微而恭順。
奚留香發現,翠羽的面目模糊起來,她總是深深地低着頭,垂下眼瞼,那不是因爲恭順,而是不想被任何人看清楚她的臉,她的眼神吧?
翠羽,會是誰的人?
爲了誰做這種大逆不道,滿門抄斬的事情?
宮錦文知道她失蹤了嗎?該知道了吧?
離開皇宮有多久了?
她沒有時間觀念,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是一天,還是更多。
感受了一下,有些飢餓的感覺,那麼至少過去了一天。一天的時間,她失蹤,皇宮亂套了吧,大妖孽一定會很擔心的。
問題是,大妖孽不會以爲她是閒得無聊,跑出去玩兒了吧?
不會的,她沒有留下一點消息和線索,以大妖孽的明察秋毫,一定會發現其中有問題。
二皇子、三皇子、七皇子都死了,剩餘的幾位皇子,四皇子在閉關思過,五皇子等人被幽禁……
奚留香的心中驀然間一動,難道是四皇子?
那位陰險的四皇子,莫非是裝作低調思過,不參與燕家的謀反,其實暗度陳倉,另外準備了這一手嗎?
或者,難道有可能是日盛國的陰謀嗎?
否定了日盛國,日盛國不可能和翠羽有關係,甄選入宮的奴婢和奴才們,都是仔細調查過的,不是隨意就可以入宮。祖宗八輩子都要調查清楚,記錄在案,以免有什麼閃失。
尤其是能送到主子面前侍候的奴僕們,身家都要清白。
日盛國若是能在旦夕國皇宮中安排下奸細,這個工程相當的大,而且不是很有必要。
唯一最有可能的,還是那幾位沒有死心的皇子們。
也許,這些人是燕家或者林家的餘黨,也未可知。
那顆林霸山的人頭,是否真正屬於林霸山,也有些模糊起來。
馬車中的那個人,靠在馬車中在休憩,一聲不吭。
奚留香不敢動,唯恐被這個人發覺她已經清醒過來,會有了防備。
她在準備逃跑,算計着如何逃跑的成功率最大,因爲一旦失敗,這些人絕不會給她第二次逃跑的機會。
佈置嚴密周詳,能將她弄到昏迷不醒,從皇宮帶出來,逃出建安城的人,絕不是一般的人。
這離開建安城有多遠?這裡是什麼地方?
一切奚留香都不知道,如果外面是曠野,她逃跑後要先弄到一匹馬,還有武器。
身上只穿着一層薄薄的內衣,再沒有其他的衣服和東西。許多武器趁手的東西,都不在身邊,顯然她已經被全方位,徹底地搜索過,以免有閃失。
這說明對方對她比較熟悉,知道她有很多的手段。
幕後的黑手,仍然在迷霧之中,她只要一回頭,就可以看到身後的那個人,得知是誰做的。
但是,她不敢動,更不敢回頭去看。
或許,身後的那個人,也不過是一個小角色,受命於人而已,並不是幕後的主使人。
一個可怕的念頭,忽然涌上奚留香的腦海,驀然間她想起很多事情。
從冊封宮錦文爲儲君,到將年幼的宮錦文驅除出宮,賜予王府居住。從一直不肯更改儲君的人選,到病重……
逼迫奚青璧將她嫁給宮錦文,以秘藥激發身體最後的潛力,在金鑾殿上佈下生前的最後一個局。
其後,皇宮的連環命案,幾位皇子的反應,各家外戚的異動,甚至是林家和燕家的叛亂,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某個死去的人手中。那位心機深沉如海,令人想起來就會渾身發抖,從靈魂深處深深敬畏的人。
旦夕國曾經的掌控者——宮擎天。
是的,就是這個人!
他,真的已經死了嗎?
一個死人,若是能在死後還安排了一個又一個局,讓所有那些精明和鬼一般,睿智心機深沉的人,大臣和宮錦文,都不得不繼續按照他的安排去走,按照既定的軌跡去運行,這個人太過恐怖。
這樣的人,已經不是人,不是鬼,近於神!
宮擎天對奚家,該是一直有顧忌的,一位帝王,不可能對權傾朝野的奚家,絕對的放心,將所有的一切都交給一位臣子。
他會預防,萬一這位權力過重的臣子,無法拒絕皇位的誘惑,他該留下了什麼手段預防的。
何必問等人,就是第一批預防的人,幾家外戚也是。
還有李家,也該是用來制衡朝野的一股力量。
莫非,這一切的佈置,背後的黑手仍然是那位已經死去的先帝,宮擎天的手筆嗎?
寒意,深深地從奚留香的心底涌起,若是這樣,她可能死定了。
只是,這些人爲何不當時殺死她,如此該是更容易些。是擔心無法控制奚家,還是想用她做人質去控制奚家?
不是不可能,能給她下了迷藥,暗中將她帶出皇宮的人,先帝留下人和旨意是最有可能的。
如此,奚家再不會出一位皇后,從此奚家的勢力會一點點被剝奪,直到不存在。輕者被貶謫,淡出朝野沒落,重者……
她不敢想下去!
那樣的後果太過嚴重,如此一想,她的心都在狠狠地顫抖。宮錦文或許會放過奚家,但是這一切是宮擎天的安排,那位冷酷無情的帝王,鐵腕手段的先帝,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肯放過,爲了旦夕國的穩定,爲了皇位的穩定,絕不會對效忠他多年的奚家,有一絲一毫的憐惜之情。
奚留香抿緊脣,或許,宮擎天根本就沒有死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