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錦文沒有注意到奚留香抱着被褥走到角落,躺在地上,他久久緊握手,血從手心滲出,不多時就浸透了包紮的白布,痛苦深深地糾纏着他,他該如何做?
該去如何對待這件事,對待她腹中的那個孩子?
多麼希望,她腹中的孩子是他們的,是他的!
爲什麼?
她的第一個孩子,不是他的?
恨,深深的恨意如一條毒蛇般,咬噬着宮錦文的心,令他痛苦的彎下腰,緊握受傷的手,任憑血瀰漫在手心的白布上,浸透白布再滴落在地上。
剪青不知道何時走了進來,走到宮錦文的身邊,跪伏在宮錦文的腳下,伸手點了宮錦文手腕的穴道,無聲地打開包紮,重新爲宮錦文上藥。他什麼都不敢說,宮錦文彷彿沒有知覺一般,連看都沒有去看剪青,呆呆地任憑剪青重新處理他的傷口。
爲宮錦文處理完傷口,剪青看着躺在地上角落中的奚留香,羞愧地低下頭。
他輕輕地拉了宮錦文的衣袖一下,宮錦文沒有覺察到,死死地盯着桌案上打開的奏摺。
剪青無奈,推了宮錦文一下,宮錦文這才反應過來,滿是怒意的眸子盯住剪青。
剪青低下頭,伸手向角落中指去。
宮錦文沒有明白剪青的意思,大腦仍然是一片空白,剪青擡起頭,推了宮錦文一下,向角落中再一次指了過去。
宮錦文蹙眉,就想發火,想到奚留香就在房間中,不願意驚動奚留香,扭頭向角落中看了過去,目光茫然,看着躺在角落中的奚留香片刻,才意識到那個躺在角落地上的人是誰。
剪青躬身退了出去。
宮錦文暗歎,起身走到角落中,明白今夜必定是一個不眠之夜,他伸手徑直點了奚留香的睡穴,將奚留香抱起送到龍榻之上,爲奚留香蓋好被褥。
仍然不知道該解決這件事,該如何接受這件事,他步出寢宮,剪青急忙跟了上去。
“派了誰在盯着御醫?”
“回稟皇上,是一號和來福。”
宮錦文良久不語,在雪地上徘徊踱步,仰望冷月,心在一陣陣抽搐般的疼痛。
“剪青,這件事唯有你知道吧?”
“是。”
剪青低頭,知道了如此隱秘的事情,他是該死的。
“你說,朕該如何處置此事?”
“皇上,求皇上開恩,娘娘是無辜的。都是奴才的過錯,求皇上將奴才千刀萬剮吧。”
“將你千刀萬剮若是能令所有的事情解決,朕不會手軟,別以爲你在朕身邊侍候多年,朕就會對你留情。”
“奴才萬死莫贖,求皇上重重處罰奴才,無論如何處罰,奴才就是死一萬次,也難以恕罪。皇上,求皇上開恩,娘娘對皇上情深意重,這一次的事情,都是奴才的罪過,求皇上莫要拋棄娘娘。”
“朕該如何做?”
“皇上,求皇上大開天恩,那個,讓御醫開一副藥吧。不該存在的,就打掉吧。”
“打掉?”
宮錦文緊握手,剪青一把握住宮錦文的手,用力將宮錦文的手舒展開:“皇上,您責罵處罰奴才吧,重重地打奴才吧,求皇上莫要傷了龍體。您想罵就罵,想打就狠狠地
打奴才吧,求皇上您別再如此了。”
冷風吹來,宮錦文胸口發悶,不知道該如何發泄怒意。
“剪青,宮錦武給朕找到,不惜任何代價,去傳朕的旨意,讓奚青璧和宮錦山查明此事,務必抓到宮錦武,朕要活的,一定要他活着!”
幽冷狠辣的語氣,令剪青渾身戰慄。
“是,皇上,奴才遵旨。”
“記住,告訴奚青璧和宮錦山,一定要活的!”
“是,奴才明白。”
矗立在寒風中,宮錦文不由得苦笑,縱然抓住了宮錦武,讓宮錦武生不如死,她終究是受到了傷害,而宮錦武也給他了一個永遠都不能洗清的羞辱。
深邃的痛苦,從宮錦文的心底升起,他到底還是太過仁慈,就該在當時殺了所有的皇子們,那樣如何會出今日的事情。
“剪青,其餘的幾位皇子,還有誰在?”
“四皇子如今在天恩寺面壁思過,祈禱誦經,不見任何人,足不出院。其餘的兩位皇子,如今幽禁在宗正寺中。”
剪青戰戰兢兢回答了一句,擡眼偷窺皇上的臉色,心不由得一寒。皇上似回到了過去,回到了娘娘恢復神智的過去。
那樣的皇上,無情狠戾,陰沉冷酷,令他心悸。
他記得,是那位娘娘給這位主子帶來笑容,從黑暗中走出來,站在陽光之下。他唯恐,皇上會再一次因爲此事,走回到黑暗中,那樣的皇上,他不敢去想象,會做出什麼事情來。
即便是他們,侍候保護了皇上這麼久,對那樣的主子,心中也滿是敬畏,唯恐主子會瘋狂失去控制。
“皇上,皇上,老奴求皇上了,皇上您不爲自個着想,也求皇上爲娘娘想想吧。娘娘都是爲了皇上,爲了皇上啊。皇上,您剝了老奴的皮,抽了老奴的筋,只要能讓皇上息怒,任憑皇上如何處罰老奴吧。皇上,求皇上您醒醒,皇上……”
剪青抱住宮錦文的雙腳,用力磕頭在地,幾下額頭破裂,滲出血跡。
宮錦文的身體微微一鬆,回眸向寢宮望了回去。
“皇上,求皇上想想,娘娘纔是受傷最重的,您這樣,讓娘娘怎麼辦?皇上,您若是這樣,就是bi娘娘死啊。皇上,求皇上您開恩吧,您重重處置老奴吧,求皇上爲娘娘想想吧。”
剪青的哀求聲,磕頭聲,驚醒了宮錦文,他鬆開手,讓受傷的手舒展開,看着手心不停涌出的血。
“回去,給朕重新上藥包紮。”
“是。”
剪青長出一口氣,跟着宮錦文回到寢宮,拿出藥重新爲宮錦文上在手心。
“你下去讓御醫爲你療傷吧,讓別人侍候。”
“皇上,老奴的傷無礙。”
“去吧,別讓朕多說話。”
“是,奴才謝皇上恩典。”
剪青憂心忡忡地退了下去,吩咐幾個老妖怪親自在這裡侍候着,以免走漏消息,皇上有什麼異常的舉動。
宮錦文熄滅了燈,只留下一盞小燈,久久凝望着龍榻上熟睡的奚留香。他點了奚留香的睡穴,知道奚留香可以一直睡到天明。
“香兒,你讓朕怎麼辦?”
痛苦,深深地在宮錦文的心中瀰漫,難以接受這樣
的事情。是什麼改變了這一切?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一直沒有提起她被劫走後的事情,沒有問過期間發生過什麼事情,寧願不問不知道,不去想起,因爲沒有什麼比她安然歸來更爲重要。小心去呵護,唯恐提起那些,會令她傷心痛苦。
不想,今夜御醫的一句話,讓這件事,不能再被他忽略。該如何對待?如何處置?
如剪青所言,命御醫用藥打掉那個孩子嗎?
她是否會願意?
那樣是否會傷害到她?
即便是那樣做,他們是否就可以如同沒有發生過任何事,回到過去。終究是他無能,沒有保護好她,讓她爲他歷盡生死,還讓她遭受了如此的屈辱。明白這事情如果是放在其他的女人的身上,該再也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惶恐深深地抓住他的心,唯恐那樣,他不能失去她,不能看着她出事。
“誰在外面侍候?”
五號老妖怪走了進來:“皇上,是奴才在侍候。”
“從今日起,香兒的身邊,日夜須臾不得離人,出了什麼事情,別來求朕饒命,自個了斷纔是乾淨。”
老五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敬畏地躬身:“是,奴才遵旨,定當日夜保護好娘娘。”
宮錦文微微蹙眉,她要是想死的話,有誰能攔住她呢?這事,終究是一個大問題,他該如何處置?
心早已經亂麻一般,失了計較,看着熟睡的奚留香,他不知道該如何對她說,只是希望她那麼堅強的人,不會有那種想法纔好。
“去命奚寧遠來見朕。”
“是。”
“不必了。”
宮錦文嘆氣,到底是深夜,此時召見奚寧遠,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引起奚家的人疑心。
“是,皇上。”
老五惶惑地偷窺皇上的臉色,今夜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御醫被招來之後,就被軟禁起來,不允許任何人接近。
大總管命他在這裡小心侍候,盯緊皇上和娘娘,又出事了嗎?
不敢去問,不敢去想,見到皇上揮手,躬身悄然退了出去。
清晨,奚留香從沉睡醒來,她知道是被宮錦文點了昏睡穴,起身坐了起來,奚魚二人早已經在龍榻前準備着,受命娘娘身邊時刻不得離人,她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卻明白一定是發生了嚴重的事情。
這種事情不敢去問,暗中猜測甚至都不敢多想。
“娘娘,奴婢侍候您起來洗漱用飯吧。”
奚留香無精打采地起身,洗漱更衣,有人端上早膳,都是清淡的粥和小菜,奚留香卻是沒有胃口吃。
“娘娘,胃還是不舒服嗎?可曾用藥了嗎?”
奚留香苦笑,懷孕要用藥嗎?
是用保胎藥,還是用打胎藥?
她驀然怔住,可怕的念頭緊緊地抓住她,宮錦文以爲她懷孕了,留着那個御醫在這裡,莫非是要給她用打胎藥,拿掉她腹中的孽種嗎?
冷汗,不停地從奚留香的身上滲出,一瞬間渾身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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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