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五日!
還有五日!
這句話一直在宮錦文的耳邊迴盪,奚留香淡淡一笑,從廢棄的山神廟房間中走了出去,留下宮錦文。
宮錦文久久向窗外凝望,被遮掩住缺口的窗戶,唯有淡淡的月光從窗外透了進來,什麼都看不到。
“主子。”
金手指跪了下去,重重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主子,求主子回去吧。”
宮錦文轉身,後背對着金手指一言不發。
“這裡離建安,日夜兼程的確只有四日四夜的路,主子,您帶娘娘一起回去吧!”
“她不想回去,爺知道她不想回去。”
“可是主子,難道您就如此拋棄了皇位,要隨娘娘漂泊江湖嗎?屬下愚鈍,主子該知道如此做,會有什麼後果。”
宮錦文緩緩在房間中徘徊,看到無常靜默地矗立在一腳,垂首恭立一言不發,走到無常的面前:“無常,記得你一直隨身侍候岳父,該有很多年了。”
“是,主子。”
無常躬身回答,恭敬地垂着頭。
“一個月的時間,這是何意?”
“啓稟主子,大少爺說過,國不可一日無君,因此只給兩位主子一個月的時間,若是到時兩位主子仍然不肯回去,就會另立新君。”
“哦,他們準備立什麼人爲新君?”
“屬下不知。”
“不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嗎?”
宮錦文的語氣帶出些許寒意,他沒有忘記,一路之上是這個人一直跟隨在奚留香的身邊,甚至每一封密信,都是這個人代筆。
“你一直跟在香兒身邊,如何讓她被柳生一刀劫持到日盛國?讓她受了許多磨難,險些死去?”
無常重重跪了下去,低頭跪在宮錦文的腳邊,額頭沉重地落在地面,發出響聲:“屬下無能,請主子賜罰。”
“賜罰,你是岳父的侍從,爺能處罰你嗎?”
無常再次重重磕頭在地:“主子是屬下的主人,任憑主子處罰,死而無怨。”
宮錦文沉思片刻,擡頭向房頂凝望,是回去還是留下?
他的心有些亂,當初聽到她被柳生一刀劫持到日盛國,也知道她一路去了東海,不肯回到他身邊。那時他決定親自去找她,御駕親征,留下詔書給靈王宮錦山,是爲了避免朝臣們以後生疑。
如今過去了這些時日,他不知道奚留香心意到底如何,是想永遠漂泊江湖,過來去如風的日子,還是願意跟他回去。
“主子,無論如何您要回去一趟,即便是您要禪讓皇位,若是主子不親自出面,恐怕會令旦夕國動盪不安。”
“一定要回去?”
宮錦文輕聲問了一句,苦笑推開房門走了出去,順着雪地上奚留香的腳印追了過去,他要問問奚留香的想法。
如霜月光,映出雪地的寒,厚厚的積雪掩蓋了一切,夜色雪景格外靜謐,她矗立在月光下,宛如從月中降落在雪地上的仙子,有着不似塵世的美和靈氣。
璀璨的眸子,讓天空所有星辰失色,一瞬間,他的眼中只有她的眸子,她清麗如仙的容顏,再沒有其他。
“香兒,你真美,比月中的仙子更美。”
宮錦文微笑,縱身過去摟住奚留香的纖腰,這個小妖精到底有沒有懷孕?
努力了怎麼久,怎麼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大妖孽,看多美的月色,夜色如此
多嬌,好靜。”
遠山朦朧安靜地沉睡在月色中,只有山頂的雪,反映出些微寒光,冷風從四周呼嘯而過,留下刮過樹梢的聲音,哀怨鳴叫着,顯得這山中更是靜謐。
“的確很美很安靜。”
“好喜歡這種感覺,很安靜,沒有塵世的喧囂和煩惱,感覺到了嗎?”
“嗯。”
宮錦文把頭放在奚留香的肩頭,從背後摟住奚留香,閉上眼睛感覺風的自由,清新的味道。真的太久都不曾如此輕鬆閒適過,或許這樣的生活也不錯,爲什麼總是感覺,缺少了些什麼?
兩個人久久摟在一起,都不說話。
良久,宮錦文將奚留香橫抱起來,回到房間休息。
次日清晨,宮錦文醒來時,奚留香也醒了過來,明亮的眸子凝視宮錦文:“大妖孽,你想好了嗎?”
“我早已經想好。”
“要回去嗎?”
“我聽香兒的,香兒去何處我就去何處,有你的地方,就有我。如果沒有香兒,做神仙也不快樂,有了香兒,做鬼也是快活鬼。”
“胡說。”
奚留香眸色一深,用脣堵住了宮錦文的脣。
二人再一次糾纏在一起,宮錦文的大手開始不安分地在奚留香凝脂般的肌膚上游走。
“天色大亮了,你,你住手……”
“天亮好,看的清楚……”
宮錦文不由分說,拉着奚留香繼續滾牀單,奚留香無語,是不是大妖孽太閒了,一天就知道拉着她滾牀單?
“啓稟相爺,大少爺,這是秘信。”
有人呈上信,奚寧邦接過來遞給父親,奚青璧搖搖頭示意讓奚寧邦打開看。
“父親大人,他們離此只有幾日的路程,日夜兼程三日三夜就能到。”
“他們終於肯回來了?”
奚寧邦無奈地搖搖頭:“不曾,皇上不曾表示要回來,娘娘也沒有說要回來,娘娘似乎在等皇上做決定,如今停留在半路。”
奚青璧擡頭,目光似穿過了窗櫺,落在遙遠不知道的地方,良久他纔開口:“娘娘會願意跟隨皇上回來嗎?皇上是否真的要拋棄皇位,跟娘娘走?”
“兒子不知道。”
“即便皇上要將皇位禪讓給別人,也該回來一趟,香兒會如何做?”
“兒子不知,或許妹妹會帶皇上來處理善後事宜,也許會就這樣離開。”
奚青璧苦笑搖頭,說了等於沒有說,如果說這旦夕國還有誰讓他看不透,那位皇上和娘娘就是,再沒有其他人。
“大妖孽,你要是沒有意見,我們就南下了,這次離開,你想在限期內趕回建安不可能。等皇位上坐了別人,你回去也是無用。”
宮錦文笑了笑:“香兒決定就是,我跟着香兒走,你到何處我就到何處。”
“好,金手指,南下!”
“噗通……”
金手指重重跪了下去,擡頭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奚留香:“主子,求主子三思。”
“金手指,南下!”
宮錦文重重說了一句,金手指不敢再多言,低聲答應起身走了出去。無常淡漠地跟在金手指的身後走了出去,一個字也不說。
草長鶯飛,雜花生樹,山溫水軟,杏花春雨……
絲絲的暖風,從遠傳吹拂而至,風中帶着花香,青草的味道,溫柔的風讓他微醺,醉了一般。
北方仍然是冰天雪
地,這裡已經是春暖花開,燕子低低地從房檐間,柳絲中飛快地掠過,剪開一片春色。
剪不斷的是潤如細無聲的春雨,飄逸而不悽迷,帶來綠色和清新,讓人的心胸爲之一暢。
精緻的房屋樓閣,隱藏在綠色中,花樹中,若隱若現,遠處的山那樣精緻小巧玲瓏,似後花園中的假山一般,透出精巧韻味。
回眸一笑百媚生,風情萬種……
微雨,朦朧的雨色中,霧氣氤氳,花傘上描繪的精美圖案,給江南的春雨增添了一抹亮色,一派水墨畫般的風采。
好美,好靜,如在畫中。
如果這就是在畫中,她就是畫中的人,手持一柄花傘,輕盈翩然如蝴蝶,從雨中走過,甚至沒有留下一絲痕跡,彷彿是凌空飄過,腳尖不曾落在地面,虛幻縹緲。
江南,這就是江南嗎?
宮錦文笑了,多少次夢中去過江南,只有從書中,從別人的口中,才能聽到江南的模樣,江南的美。
他一直想能有機會去江南看看,想不到如此快就有了這樣的機會,一瞬間,忘記了塵世的榮辱和身份,只有心底,尚不曾忘記,如今看到的一切,都是他拋棄了爲之奮鬥二十年,苦苦守候了二十年的東西。
至高無上的地位和身份,所有的一切……
或許,有她就足夠了。
翩然在雨中,宛如虛幻的仙子,比那細密的若有若無的雨絲更虛幻縹緲,讓他有抓不住的感覺。
“香兒,不要離開我!”
呢喃傳入她的耳中,她回眸一笑,輕盈地在風中迴旋,在雨中飄蕩,動人心魄,想讓所有人都抓住她,目光都不能離開她。
“香兒,讓我抓緊你的手!”
宮錦文緊緊握手,感覺到手中有一隻柔夷,細滑如美玉,他的心才微微放鬆,只要一直抓緊她的手就好,他不要再丟掉她,讓她從自己身邊離去。
奚留香臉上帶着莫名的神色,低頭看着宮錦文睡熟的俊臉,他一定是夢到了什麼吧?
不然爲何把她的手,抓的如此緊?
琉璃瓦金碧輝煌,在陽光下閃動多彩的光澤,富麗堂皇。飛檐上掛着金色的鈴鐺,帶着晦暗的顏色,看上去也不知道掛了多少年。
遠處房頂的房脊上,一排排列了很多精巧的小動物,那是垂脊獸。偌大的院落雖然冷冷清清,水池,假山,亭臺樓閣……
靜,靜的聽不到一絲聲音,或許只有寒風吹拂過樹梢的聲音,卻顯得這裡更加寂靜冷清。
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這裡她曾經住過多久?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景色依舊,甚至不曾有多少改變,只有破舊斑駁的樑柱,還有那些曾經剝落的壁畫雕刻,如今都透出新的顏色,被重新粉刷過,描繪過。
“這裡是什麼地方?”
宮錦文驀然瞪大眼睛,這裡不是煙雨江湖,而是他曾經的元王府!
“不會連你原來的家都不認識了吧?”
湖面凝結重重冰,冰面在清冷的月光下,閃動幽幽寒光,更透出說不出的冷清。
亭子周圍有柔和的燈光,宮錦文坐了起來,恍然一夢,原來剛纔不過是一個夢而已,他從未去到江南,而是到了曾經住了多年的元王府中。
“爲何會在這裡?”
他迷茫地問了一句,目光從元王府的一草一木掠過,這裡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陌生,讓他的心再不能平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