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江湖,江湖就是人情世故。
我替高大海保留了基本的顏面,他同樣也沒給我們端架子,本該劍拔弩張的一件事情,就在我們嘻嘻哈哈中談攏。
他肯定不會怕我們,同樣我們也並不哆嗦他,但如果真掐起來,即便最後敗走的是我們,可最終丟人的卻是他。
對於他這種歲數的老混子來說,跟我們幾個小社會掰腕子,沒有完虐就叫敗,這種賭臉面的事情,他肯定不樂意去輕易嘗試。
十多分鐘後,我們一行人帶着仨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從“蜜桃髮廊”裡走出來,高大海親自送到門口。
高大海這種常年廝混的老江湖更是世故圈子裡的戲精,自從我們握手言和的那一刻,他臉上的笑容就沒有斷過,不知道的人還以爲我們真是他家親戚呢。
老友似的寒暄幾句後,高大海衝着我道:“老弟,我可把自己最得意的幾個頭牌都交給你們了,千萬別讓她們吃虧,不然我可不饒你們。”
我拍着胸脯保證:“打死我都不帶讓她們吃虧的,明晚上我們請老哥吃飯,咱不見不散。”
離開後,我們先把三杆“噴子”扔到後備箱,隨即鑽進了路邊停着的吉利車裡。
車子是盧波波從老家開過來的,具體什麼情況我一直沒來得及問他。
七八個人勉強擠上車以後,我們直接奔着昨晚上睡覺的“阿嬌美容”開去。
路上我不動聲色的打量三個姑娘,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個少婦和兩個完全靠化妝品堆起來看不出來具體長相的女孩,仨人身材都很一般,絕對不會是高大海嘴裡提到的“頭牌”。
快走到店門口的時候,我示意盧波波停車,招呼大家全下來。
然後微笑着朝她們開口:“幾位姐姐,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王朗,往後咱們搭檔賺錢,我不敢保證你們一定能賺多少,但相信肯定不會比在高大海那裡差。”
“老闆太客氣了。”
“老闆,以後要多照顧我們哦。”
兩個女孩忙不迭的擺手跟我打撒嬌飛媚眼。
那個模樣還算俊俏的少婦靠在車門上,自嘲的笑了笑說:“呵呵,反正去哪無非都是男人女人那點事兒,沒所謂的。”
聽到她的話,我心裡稍稍有點小內疚,之前我們只考慮如何從高大海手裡借人,卻完全忽視了小姐們的感受,於她們而言,心裡此刻肯定對我們充滿了埋怨,本身可以在一個還算不錯的地方上班,硬是被我們拉到個不入流的雞窩。
我朝着那少婦笑問:“姐姐怎麼稱呼?”
她表情略顯高冷的從手包裡掏出一盒女士香菸,耷拉着眼簾說:“名字就是個代號,叫我秀秀吧,提前說清楚,我們沒有賣給高大海,去哪上班都一樣,如果跟着你賺不到錢,我肯定會走。”
叫秀秀的少婦看上去大概二十七八歲,也可能三十出頭,我對於女人的年齡猜測向來不是太精準。
她長得算不上特別漂亮,但是眉眼間有股子很特別的媚勁兒,酒紅色的沙宣短頭,最引人注目就是她白皙修長的脖頸,純色的鏤空針織衫,胸脯傲然起伏,穿件黑色的包臀小短裙,沒穿絲襪,腿不粗不細,但絕對讓人看到很有慾望的那種。
孟勝樂抻手奪下去她夾在指尖的香菸,不耐煩的呵斥:“姐妹兒,你可能不知道我們是通過啥方式聘用你的,說話的時候最好稍微控制一點情緒。”
她側頭看了眼孟勝樂,隨即再次掏出一支菸點燃,似笑非笑的說:“我和她們不一樣,我是主動要求跟你們走的,原以爲跟着你們可能會賺的比過去多,現在看來是我多想了,幾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兒而已,呵呵,回見吧。”
說罷話,她扭着小蠻腰就轉身離開。
孟勝樂氣呼呼伸手準備拽她:“誒臥槽,你給特麼誰甩臉子呢。”
我推開孟勝樂,朝着她輕聲說:“秀秀,既然你已經跟我們走這麼遠了,爲啥不嘗試一下?萬一我們幾個小毛孩真能讓你賺的比過去多呢。”
不知道爲啥,我感覺她好像和尋常的站街女不太一樣,儘管臉上同樣是濃妝豔抹,可那股精氣神兒卻比個白領還驕傲。
她停駐腳步,扭頭掃視我一眼,抿着紅嘴脣淺笑:“我在高大海那裡,一天可以上三個鍾,抽完水錢,輕輕鬆鬆淨賺六七百塊。”
李俊峰叼着煙,昂聲道:“跟我們,只多不少,食言的話,我怎麼帶你出來的,還怎麼送你回去。”
秀秀輕吐一口煙霧,思索幾秒鐘後點頭說:“成交,不過我不會在你們安排的地方住,我有家,每月必須再多給我三百塊錢當房補。”
盧波波也皺着眉頭說了句:“姐妹兒,要求過分了。”
我吐了口濁氣,指了指那兩個小姑娘說:“可以,但你得幫我負責她倆。”
她們這個行當很特殊,既沒啥合同約束,我們也不能通過暴力方式去脅迫,撐到底就是靠着金錢去維繫,可她們本身是高大海的人,我害怕高大海耍花招,前腳把人借給我們,後腳又偷摸聯繫,喊她們回去,最後高大海再給我整句,人家不樂意跟我們,我們乾瞪眼沒脾氣。
“沒問題。”秀秀輕飄飄的看了眼兩個女孩微笑說:“雯雯,小倩,你們搬我那住吧,不收你們房租,咱互相之間還可以有個照應。”
基本問題都談清楚後,我清了清嗓子說:“簡單說一下,你們的工資押三付二,意思就是三天結兩天的錢,壓一天對咱們彼此都好,高大海以前每個臺抽你們一百,我只抽五十,其他問題我們負責到底,小費什麼的,你們自理,無需上繳。”
秀秀第一個表態:“我沒意見。”
“我們也同意。”另外兩個女孩爭先恐後的答應。
帶着她們來到“阿嬌美容”,昨晚上那個穿紅色紗裙的老闆娘正低頭玩手機,見到我們進屋,又瞟了一眼跟在我們身後的三個姑娘,眼珠子直接瞪直了。
李俊峰瘸着腿走過去,一把攬在老闆娘的嫩腰上,朝着仨女孩努努嘴道:“介紹一下你們自己吧。”
“不用介紹,我認識她們,她們全是高大海店裡的。”老闆娘的聲音稍微有些發顫,俏眉倒豎,掙脫開李俊峰的摟抱,嬌聲哀求:“我還想在這一帶混飯吃,你們高擡貴手吧。”
秀秀很自然的又點燃一支菸儂聲細語的解釋:“靜姐,是高大海讓我們跟朗哥的,高大海和他們是好朋友,肯定不會爲難你的。”
“你們和高大海是朋友?”靜姐嚥了口唾沫,不可思議的攏了攏自己臉前凌亂的碎髮。
李俊峰不老實的一巴掌拍在靜姐白皙的大腿上,壞笑道:“關係也就一般般,但他肯定不敢跑過來挑你刺,能力我證明了,咱們昨晚上說的事兒,什麼時候開始進行?”
“這..”老闆娘微微一頓,巧笑着挎出李俊峰的胳膊嬌嗔:“稍微等兩天嘛,我得跟姑娘們提前說一下,另外去各個酒店塞名片、發廣告不也得用點時間嘛,後天,最遲後天晚上我給你準信。”
李俊峰一把抽出來自己的胳膊,黑着臉獰笑:“你耍我玩呢?”
“瘋子。”我咳嗽一聲,隨即朝着靜姐道:“成,那就後天等你電話吧,這幾個姑娘你先安排着,我提前聲明哈,有臺必須她們先做,她們的水錢你不許抽,回頭我再具體跟你說。”
靜姐忙不迭應允:“沒問題。”
從“阿嬌美容”店裡出來,李俊峰氣哼哼的埋怨我:“王朗,你做事太優柔寡斷,就剛纔那種情況,我只要給靜姐拉下來臉,她保證不敢放半個屁。”
“你和皇上一樣太容易上頭。”我丟給他一支菸微笑說:“她想拖兩天,無非是打聽打聽咱到底通過啥方式把姑娘弄過來的,讓她隨便打聽,知道的越全面,她心裡越哆嗦,咱就越佔據主動權。”
盧波波縮着腦袋接話茬:“聽朗哥的吧,他心可黑了,從來不幹虧本買賣,別看歲數小,絕對的老江湖。”
“滾你奶奶哨子的,我特麼還沒問你呢。”我擡腿就是一腳踢在盧波波屁股上臭罵:“誰讓你來的?其他人知道你來市裡不?”
“不知道,我偷了錢龍的車鑰匙,走的時候給他發了條短信。”盧波波信誓旦旦的舉手保證:“朗哥,你也理解我一下子唄,我是跟着你入夥的,你走了,我從晨子和龍哥身邊顯得挺那啥的,你能明白那種感覺不?”
我皺着眉頭問:“他倆給你臉色了?”
盧波波趕忙搖搖腦袋說:“那倒沒有,是我自己覺得不得勁兒。”
我沉思幾秒鐘,感覺他說的也有道理,隨即又問:“晨子跟你們說我的事情了?”
盧波波擺擺手說:“沒有,前幾天楊晨去垃圾桶取槍時候,我陪着一起的,今天看他偷摸拿槍,我琢磨肯定是你打過電話,所以就偷偷跟上了那哥們。”
孟勝樂沒皮沒臉的搭住盧波波肩膀自我介紹:“老鐵,我叫樂子,話說你剛纔在髮廊裡真猛,那小氣勢太特麼給力,差一點點就能趕上我,加油哦。”
“嘿嘿。”盧波波憨厚的抓了抓後腦勺。
我側頭問李俊峰:“槍是咋回事?你又從哪變了兩把槍?”
“我會變個毛線,就一杆槍,剩下倆把全是黑塑料袋裹拖布杆,你哥們想的招。”李俊峰衝盧波波努努嘴。
我笑呵呵搗了盧波波一拳頭打趣:“可以呀波妹兒,開竅了啊?”
這個時候孟勝樂兜裡的手機響了,他看了眼號碼遞給撇嘴道:“你媳婦電話。”
我一拍後腦勺才猛地想起來,一天多沒給王影聯繫了,趕忙接起來出聲:“對不起啊媳婦,我剛忙完,你現在在哪呢?我馬上過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