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亂瞎琢磨着我不知不覺進入夢鄉。
可能是心裡有事兒的緣故,第二天天不亮,我就醒了,結果沒想到錢龍和盧波波這倆沒心沒肺的玩意兒起的比我還早。
我剛睜開眼就看到他倆往出走,等我套上鞋攆出來,倆虎犢子已經沒影了。
我趕忙掏出手機撥通錢龍的電話問,你倆幹啥去了?
錢龍輕聲回答:“買點早餐,最多半個小時就回來。”
放下手機後,我又掏出借條觀察起來,侯瘸子給我的這張借據是複印版的,欠賬人叫趙黃河,一個七八十年代再常見不過的名字,我估計跟我爸的歲數應該差不別。
侯瘸子告訴我,這人自己開了家小彩印廠,手裡絕對不差錢,就是死賴着不給。
換個角度想,侯瘸子是什麼人?敢賴他的皮,首先證明這個趙黃河絕對不簡單,蠻幹指定行不通,那應該咋整?跪下來給他磕幾個響頭哭慘嗎?
我煩悶的點燃一支菸,盯着嫋嫋升起的煙霧陷入了思索當中。
二十多分鐘後,錢龍給我打電話讓我出門。
走到衚衕口,我看到他倆正蹲在一輛銀灰色的麪包車前面吃包子,我踢了一腳面包車的前輪胎疑惑的問:“哪整的車?”
“找我哥們借的。”
“皇上租的!”
錢龍和盧波波異口同聲的回答。
錢龍瞪了一眼盧波波咒罵:“你奶個哨子的,敢不敢有點默契。”
盧波波訕笑着縮了縮脖頸,隨手遞給我一杯豆漿沒吱聲。
我沒好氣的撇嘴嘟囔,租這玩意兒有雞毛用。
錢龍一口將包子塞進嘴裡,撥拉兩下自己油乎乎的頭髮歪嘴笑道:“社會人辦事必須講究排面,咱仨人蹬個破電驢子去討賬吧,到地方人不得把咱當要飯的攆出來啊。”
“盡雞八整沒用的。”我吐了口濁氣,拽開車門鑽了進去,衝着他倆喊:“不麻溜走尋思啥呢,社會人!”
錢龍打着汽車,載着我和盧波波順着新城區的方向駛去。
我們縣城沒多大,總共就分個新城區和老城區,老城區相對來說比較熱鬧,人多車也多,不過自從政府遷到新城區以後,明眼人都看的出來縣城將來的發展重心肯定在新城區。
新城區又叫工業園,政府和各種職能部門都在那頭,縣裡頭的幾個高檔住宅小區也都建在新城區,不過畢竟沒錢人還是佔多數,所以相對來說稍稍有些冷清。
債主趙黃河的彩印廠就在新城區,車子行駛開以後,我發現後排座上扔着三四根半米來長的鐵管,鋼鋸、改錐還有把小號的鐵錘,盧波波正揮舞着一根鐵棍,滿臉全是被人踩着籃子似的兇狠樣。
我嚇了一跳,忙不迭問他:“你特麼要幹啥?”
盧波波齜牙憨笑說:“我不尋思待會要賬的時候必須得狠嘛,提前適應一下角色。”
我無語的罵了一句:“適應個籃子,你瞅瞅你倆都雞八找的什麼武器,咱特麼是去要賬還是給人幹水暖活?行了,趕緊把那點破爛收起來吧,敢賴侯瘸子,你們自己品對方是啥級別的。”
“你意思是智取唄?”錢龍側頭問我。
我眯眼反問:“你有智沒?”
“當我沒問。”錢龍撥動兩下方向盤,加大腳下的油門。
我瞅了眼錢龍,又透過後視鏡看看坐在後面的盧波波,一瞬間腦袋都大了,領着這倆爹去討賬,困難程度真不亞於帶着四個曾志偉參加男籃錦標賽。
二十多分鐘後抵擋新城區,按照侯瘸子給的地址,我們很快便找到了那家彩印廠,看到廠子的規模,我忍不住再次問候了幾遍侯瘸子他母親。
這特麼哪是小廠子,廠子佔地面積至少有兩三個足球場大小,正門口有電動升降杆,汽車進出需要門卡,四五個服裝統一的保安站在兩側。
這會兒正好是上下班時間,不少穿着淺灰色工作服的男男女女進進出出,每個人脖子上都掛着工作牌,沒工作牌的根本不讓進。
我們把車停在路對面,錢龍扭頭問我:“咋辦?”
我吐了口濁氣撇嘴罵了句“涼拌”,直接推門下車,朝着大門口處走了過去,錢龍和盧波波也趕忙跟了上來,瞅我們仨氣勢洶洶的走過來,一個一米八多的保安抻手攔住我問:“你們是幹嘛的?”
“找人!”我硬着頭皮繼續往裡闖。
那保安不耐煩的一把推在我胸口呵斥:“找人去那邊登記。”
錢龍梗着脖頸將衣服領口往下拽了拽,故意露出胸口五塊錢貼的紋身貼瞪眼叫板:“鐵子,你是不是有點賽臉?怎麼跟社會人對話呢!”
“誒臥槽,農村黑澀會唄!”那保安歪頭一笑,朝着自己幾個同事揮了揮胳膊,四五個保安瞬間涌了過來,有倆手快的已經把腰上彆着的橡膠棍攥在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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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下班的那些男男女女們也不着急走了,全都抻長脖子看熱鬧。
瞅對方一個個人高馬大,我們仨綁一塊都夠嗆乾的過其中一個,我擠出一抹諂笑,從兜裡掏出煙盒給他們散煙:“大哥我找你們趙總有點急事,他是我表舅。”
聽到我說是趙總的親戚,領頭的保安面色稍微緩和一點,擺手拒絕我遞過去的煙,公事公辦的說,趙總不在,有事打他私人手機,別從門口妨礙上班。
錢龍蹦起來指向保安咒罵:“尼瑪幣,跟誰倆呢?”
我趕忙拽住他,跟盧波波使了個眼色掉頭往我們停車的地方返回。
坐進車裡,錢龍仍舊像個暴躁狂似的喊叫:“郎朗,你剛纔要不拽着我,我指定把那狗籃子腦瓜踢碎。”
我煩躁的罵了一句:“別吹牛逼了行不行,你瞅瞅自己雙腿這會兒是不是還哆嗦着呢。”
錢龍小聲嘀咕一句,我那是氣的。
盧波波犯愁的遞給我一支菸問:“朗哥,連門都進不去,這賬咱咋要啊?”
我揉搓兩下太陽穴無奈的說:“先等着吧,侯瘸子說趙黃河開輛黑色奧迪,車牌位數556。”
我們仨從清早一直等到傍晚,直到天完全黑了,也沒等出來一輛奧迪車,一直捱到晚上十點多,我看實在等不出來了,招呼錢龍打道回府,尋思着實在不行,再找侯瘸子問下趙黃河的家庭住址或者手機號啥的。
錢龍邊開車邊碎嘴的罵了句:“這賬要的真雞八磕磣。”
往回走的路上,楊晨給我打電話,說是攤上太忙,問我們有沒有時間過去幫忙,我一琢磨侯瘸子這個點不一定在麻將館,明天找他也一樣,就應承下來。
回到老城區,錢龍去還車,我和盧波波先一步到楊晨的燒烤攤。
正如楊晨電話裡說的那樣,燒烤攤上的生意火爆到極點,七八張桌早就人滿爲患,還有幾夥人在旁邊等着。
楊晨忙前跑後的添桌子,昨天那個叫大軍的男人在燒烤架後面翻烤,和平常不同的是,燒烤架前面居然吊着半隻羊,客人指哪,大軍幫着割哪塊的肉。
讓我意外的是緊挨着楊晨的另外幾家燒烤攤生意卻異常的冷清。
我邊幫楊晨搬桌子,邊調侃的問:“今天啤酒不要錢啊?咋這麼老些人?”
楊晨擦了擦腦門上的汗珠子,笑呵呵的說:“狗屁,軍哥說現在的人就樂意吃口新鮮的,下午我倆從市場買了頭活羊,軍哥讓我搞活動,說凡是來咱家吃燒烤的只要拍照發朋友圈並署名地址,就免費送五串,這不一傳十,十傳百,全傳開了。”
“一隻羊就剩一半了?”我愕然的張大嘴巴。
楊晨搓了搓鼻子說:“這是第二隻,郎朗你先幫忙,我打電話再聯繫幾件啤酒。”
看着手舞足蹈的楊晨,我由衷的替他高興,不由多看了幾眼燒烤架後面站着的大軍,這傢伙屬實牛逼,不光割肉、串串的速度嗷嗷快,而且腦子還活泛,一般人還真想不到利用朋友圈招攬生意。
就在這個時候,我腦後突然傳來一道似曾相識的女聲:“老闆,還有沒有空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