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天河區一家挺出名的印度餐館。
陸國康、柳俊傑站在飯店門前的臺階上朝我們招手,兩人一掃之前那股子邋里邋遢的網癮少年形象,全都換上板正嶄新的西裝,柳俊傑貌似還刻意做了個髮型,看起來精神奕奕。
我笑容滿面的從車裡走下來。
陸國康眨巴眼睛朝我笑道:“朗朗,我實在是捱不住這小子了,默默叨叨說啥要請你吃飯。”
柳俊傑頂着兩個長期熬夜的黑眼圈,不自然的搓手笑道:“不能說請吃飯,主要覺得來羊城挺長時間都沒能正兒八經的和朗哥一塊喝頓酒,所以想着好好培養一下感情..”
“籃子,往這兒瞧!”
就在這時候,慢我半拍的大壯突然從車裡下來,“嗖”的一下蹭着我的身體躥出去,擡腿一腳重重蹬在柳俊傑的肚子上,後者直接一屁股崴坐在地上,張嘴就喊:“哎喲,我滴媽呀..”
“還特麼記得老子不!”大壯一個猛子騎到柳俊傑身上,掄圓拳頭“咣咣”就是兩拳。
柳俊傑的鼻子和嘴角頃刻間讓幹出了血,玩命掙扎推搡大壯。
此刻正好是吃飯的時間段,飯館周圍進進出出的全是人,不多會兒就將二人圍的水泄不通。
陸國康欲言又止的拿胳膊靠了靠我示意:“小朗..”
“放心,都有分寸,我正好想看看柳俊傑到底是真瘋還是裝傻。”我慢條斯理的點燃一支菸,來之前我就怕大壯下手沒輕重,特意卸掉他身上的槍和刀。
人羣中大壯毫不費力的扭打着柳俊傑,柳俊傑哭爹喊孃的一個勁叫嚷,持續了差不多一兩分鐘,我才一腳踩滅菸蒂,撥拉開湊熱鬧的人羣,衝過去將大壯拽開,同時皺着眉頭厲喝:“你特麼打我臉呢?”
大壯氣喘吁吁的指着趴在地上嗷嗷嚎叫的柳俊傑解釋:“哥,我不是..”
“不是你奶奶個爪兒,滾到一邊反省去,想好了再特麼跟我說話。”我擡腿輕飄飄的蹬了大壯一腳,隨即回過身子將滿臉是血的柳俊傑攙扶起來,關切的問:“兄弟沒事吧,你放心我肯定好好收拾他。”
“散了吧散了吧,自己朋友鬧着玩呢。”陸國康也走過來,朝着四周看熱鬧的人羣擺擺手驅散。
柳俊傑捂着血流不止的鼻子,甕聲甕氣的埋怨:“朗哥,不帶這麼整的,我好心好意把他弄出來,狗操的上來就是一頓撓,你必須得給我個說法。”
我連拉帶拽的攙着柳俊傑邁上餐館的臺階:“行行行,你想要啥說法都沒問題,咱們先吃飯,擱門口杵着怪不好看的。”
走進他們提前訂好的包房,沒想到屋子裡居然有人。
一個穿着白襯衫,剃着圓寸頭的青年身體筆直的站在房間門口,這人我也熟悉,好像是叫李騰龍,屬於柳俊傑手底下的一號悍將,之前在石市時候,他還曾經拿獵槍戳過我腦門,手裡也有兩把刷子,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見到我手扶着柳俊傑後,青年先是一愣,隨即趕忙攙住柳俊傑另外一條胳膊發問:“俊傑,你這是怎麼了?”
“我要是告訴你,我走路摔了一跤你信不?”柳俊傑橫着脖頸嘟囔一句。
李騰龍吞了口唾沫,回頭直勾勾的看向走在最後面的大壯。
“瞪你麻痹啥瞪!”大壯的脾氣直接犯了上來,手指李騰龍臭罵。
“臥槽尼瑪!”李騰龍二話沒說,抻手就朝大壯薅了過去。
“去尼瑪得,還雞八曬臉是吧,上次被我攆的跟條狗似的是你不!”大壯也沒慣着,同樣伸手扯住李騰龍的脖頸。
兩人就那麼拳拳到肉的直接扭打在一起,李騰龍砸大壯一拳頭,大壯提起膝蓋還一下子。
看得出來大壯這段時間在雞棚子裡應該是沒少受改造,不光身體壯實了不少,就連反應速度和扛揍能力也明顯提升,兩人從門口一路毆打到房內,不知道誰腳跟沒站穩,一下子全都跌倒,還將桌上被撞翻,碗碟筷子灑了一地。
陸國康本來想勸架的,我微微搖頭阻止。
大壯心裡有怨氣,不讓他吐出來的話,這小子容易把自己逼瘋。
不過另我意外的是柳俊傑的反應,這傢伙比我想象中更有頭腦,來之前他就知道我會帶着大壯,可仍舊隻身和陸國康在門口等待。
以他怕死的性格不會猜不到大壯見到他後的反應,但這傢伙仍舊把李騰龍安排在了包房裡,說明啥?說明這小子在故意賣我面子,或者說他也在賭自己的價值,我敢不敢真讓大壯弄死他。
想到這兒,我大有深意的側脖看了眼站在角落裡的柳俊傑。
他彷彿感覺到一般,同樣扭頭望向我,嘴角微微上翹,用嘴型跟我說了句:面子我給了。
“整死你個逼養的。”
就在這時候,李騰龍手忙腳亂的從地上摸起一根筷子,反手“噗嗤”一下捅在大壯的腿上。
筷子尖直插大壯的右大腿,鮮血頃刻間冒了出來。
大壯摟住李騰龍的脖頸朝反方向一扭,也從地上抓起一根筷子“噗”的一下扎進李騰龍的胳膊上。
短暫停留不到五秒鐘後,兩人再次如同餓狼似的撕咬在一起。
李騰龍拿胳膊肘重重搗在大壯的下巴頦上,大壯繃曲膝蓋玩了命的磕在李騰龍小腹上。
單純從實力上來分析,大壯還是差李騰龍一大截子,但他的打法明顯更顯不要命,完全是奔着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整的,繼續拼下去,大壯可能真會被打死,但李騰龍頂塌天也就剩半條命。
瞅着瘋狂的大壯,我突兀想起來很久以前劉博生跟我說過一句話,一個人徹悟的程度,恰恰等於他所受痛苦的深度。
初見大壯的時候,這小子憨厚木訥,雖然有股子不卑不亢的楞勁兒,但絕對不像眼前這般的癲狂,分開幾個月後,再次看他,他其實已經把董咚咚、尿盆甩開很大的一條距離,說句不誇張的話,以大壯此刻的狀態,絕對能排的上整個頭狼家前五的亡命徒,和實力無關,完全是那股子兇狠的氣勢。
又互相爆錘對方几下後,兩人順勢分開,李騰龍反應更快一步,迅速扶牆爬起來,佝僂着腰桿劇烈喘息着又從地上撿起來一塊盤子碎片,作勢要朝大壯跟前涌動過去。
我一步跨出,擡腿一腳“嘭”的蹬在李騰龍的胯骨軸子上,眯縫眼睛輕笑:“你特麼弄我兄弟,經過我同意沒?”
“騰龍!”柳俊傑也恰到好處的吆喝一聲。
李騰龍這才紅着眼睛,退回到柳俊傑的跟前,隨即簡單粗暴的將插在胳膊上筷子“噗嗤”一下拔了出來。
“再來呀,草泥馬!看我能不能幹死你就完了。”大壯也迅速爬起來,齜牙瞪眼的咆哮。
“來你爹個哨子,拼命的前提是勢均力敵,明知道挨幹還硬往上湊,那特麼叫傻逼。”我惱火的一巴掌推在大壯胸脯上,瞪眼呵斥:“消逼停眯着。”
大壯吭哧吭哧喘息兩下,本分的退到我身後。
完事以後,我昂頭看向李騰龍開腔:“兄弟,幹啥呀?跑羊城給我顯威風來了?”
“朗哥,你剛纔看的仔仔細細,是我想動手的嗎?”李騰龍不服氣的犟嘴。
“來,你過來!”我咧嘴笑了笑,朝他勾了勾手指頭。
李騰龍遲疑幾秒鐘後,踱步走到我面前。
“啪!”
我掄圓胳膊就是一巴掌甩在他腮幫子上,他原地晃了晃,腰桿挺得筆直的怒視我。
“我也動手了,要不你連我一塊收拾?我這個人幫親不幫理,你服氣不!”我咬着嘴皮輕問。
李騰龍吐了口濁氣搖頭:“服氣,在人之下,我沒那個魄力。”
我微微一驚,隨即看向李騰龍的眼神多出一份讚許。
聽說自己的老大被打,這傢伙敢不管不顧的衝上去跟大壯對毆,說明很有魄力,他不會想不到在羊城,我想辦他非常簡單,可仍舊毫不猶豫的動手,說明這個人挺忠誠。
被我摑了一巴掌,但卻榮辱不驚的杵在原地沒動彈,並且實話實說的承認自己不行,這是情商高的體現,所以瞅着面前這傢伙,我越發有種欣賞的感覺。
這時候,柳俊傑走到李騰龍的跟前,表情不悅的開腔:“朗哥,說好的一塊吃飯,你看這整的血呼拉擦,哪還有啥胃口,要不咱們改天再約吧。”
“打是親,罵是愛,愛到深處用腳踹。”陸國康笑呵呵的湊過來打圓場:“老爺們之間愛簡單、恨也簡單,打完罵完咱再擱一塊處事兒,互相之間都沒啥芥蒂,這樣吧,這兩天我跟着你也沒少學習電腦技術,咱換個房間,我請客。”
柳俊傑深呼吸兩口,低聲問李騰龍:“你身上的傷礙事不?”
李騰龍瞄了眼對面的大壯,聲音很小,但足夠我們滿屋子聽到的迴應:“他沒事,我就沒事,他要覺得事不算完,我隨時接招,大不了我這一百多斤的骨頭丟在羊城罷了。”
幾分鐘後,我們招呼服務員換到個隔壁包間。
經過剛剛的一通鬧騰,不管是大壯還是李騰龍其實都已經精疲力盡,但兩人像是比拼似的,誰也沒喊一身疼,仍舊直愣愣的分別站在我和柳俊傑的身後。
寒暄片刻後,我端起酒杯朝着柳俊傑淺笑:“我其實老不樂意吃印度飯了,翻過來翻過去全雞八是咖喱味,不過你好這口,咱就兌付着來唄,還是之前的話,我希望咱們能真正的翻篇。”
柳俊傑微微一笑,跟我碰了下酒杯道:“朗哥,我打算在羊城投資一家貿易公司,把這邊的服裝啊、鞋啊、襪子啥的弄回我們石市,完事再想辦法讓石市的批發商全上我那兒進貨,你感覺咋樣?”
“只要你不賣藥,幹啥我都覺得相當OK。”我輕飄飄的笑道:“對了,我這段時間琢磨着也想去石市整家地產公司,你看能不能給哥哥使點勁。”
柳俊傑意有所指的眨巴眼睛:“說實話,不好乾,石市這幾年的房價跟坐飛機似的往上躥,且狼多肉少,除了本地一些老牌家族在幹,還有很多外地富商也在做,比如葉家。”
我眉飛色舞的暗示:“錢這玩意兒又沒寫名字,誰有能力賺到是誰的,我去石市,還可以順便幫兄弟你乾點不方便的行當,比如你一直心心念念琢磨的葉小九,算啦,咱今天不談公事,吃飽喝足,你和老陸四處轉轉,看看有沒有相中的地方,回頭我幫你搞定,完事咱再進行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