瞅着呼啦一下將我給我團團包圍的這幫廚子,我嚥了口唾沫乾笑:“咱家店僱這麼些人呢。”
老闆一掃剛纔和善的模樣,橫着臉低喝:“少廢話,給錢還是斷腿?”
“哥,你瞅你這話說的,兩千來塊錢,還至於要我條腿不?”我縮了縮脖頸,掏出手機尋思給李俊峰打個電話,這時候秀秀一手拎着啤酒瓶,一手挎着自己的小包,搖搖晃晃站起來,板着臉嘟囔:“喊什麼喊,給你們錢不就完了。”
說話的時候,她腳後跟沒站穩,險些摔倒,酒瓶子“啪”一下掉地上,摔的稀碎,一幫廚子頓時全都把視線投向她,秀秀踉蹌的走過來,抻手一把推開擋在我後面的一個傢伙,胳膊肘直接勾住我脖頸,耷拉着腦袋嘟囔:“多少錢?”
看秀秀是女人,老闆說話輕柔不少:“兩千八,再給你們打個折,給我兩千七得了。”
秀秀迷迷瞪瞪的從挎包裡掏出手機,噴着酒氣嘀咕:“誰稀罕你打折,給你三千,大家都不容易,嘿嘿..不容易啊不容易。”
看來她是真喝大了,輸金額的時候,多給人按了個零,得虧我從旁邊瞅着,趕緊替她重新輸入一下,完事側頭問她:“密碼多少?”
秀秀低垂着腦袋,半個身子直接掛在我身上,聲音很大的嚷嚷:“我生日,19880620..”
“誒我去,祖宗。”我謹慎的瞅了眼燒烤攤老闆,趕忙輸入密碼,完事抱着她就往我們車跟前跑。
社會複雜,人心險惡,這年頭因爲幾十塊錢劫道殺人的狠茬子比比皆是,秀秀這傻娘們竟然還敢念出來自己密碼。
把她弄車上,我快速發動着車子朝路口駛去,邊踩油門邊看後視鏡,生怕有人跟蹤上我們,上車以後,秀秀頓時安靜了許多,腦袋倚在車窗玻璃上輕輕哼着一曲我沒聽過的歌。
“她來聽我的演唱會,在十七歲的初戀第一次約會..”秀秀的聲音不說特別清脆,但是卻帶着一股完全不屬於她這個年齡的滄桑感,讓人聽着特別舒坦。
唱着唱着,她的臉上突然滑落兩行清淚,她顫慄的發出仿若動物哀鳴一般的哭泣。
我嘆了口氣,遞給她紙抽,輕聲說:“你唱歌蠻好聽的,我對象也總喜歡唱歌給我聽。”
秀秀攏了攏臉上的亂髮,低頭喃喃:“朗朗,你知道嗎?十幾歲的時候,我的夢想其實是當一個歌星,後來認識了我男朋友,男朋友說他想做警察,高考時候我無怨無悔的選擇跟他同一所學校。”
我點燃一支菸問她:“後來呢?”
秀秀抹了一把臉頰,使勁抽了抽鼻子說:“高考結束後,他一聲不響的和家裡人出國了,沒有再給我打過一個電話,也沒有再找過我,我以爲我們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了,結果前幾天我上臺,碰到了他,你說巧不巧?”
我怔了一怔,不知道應該用什麼語言去安撫她。
秀秀從包裡取出煙盒,給自己點上一支接着道:“他現在胖的像頭肥豬,發泄似的在我身上喘氣,我咬着牙一聲不響,鄙夷的看着她,臨走時候,還特意在他臉上親吻一口,讓他下次需要聯繫我,關上門的時候,我看到他哭了,但卻沒有任何報復的快感。”
我舔了舔嘴皮輕聲道:“你其實是在報復自己,不在意的人根本不受任何傷害。”
“隨便怎樣吧。”秀秀降下來車窗,一隻手拖着下巴頦,自嘲的低聲道:“我覺得我這一輩子都是場悲劇,二十歲從警校畢業,我沒有夢想,只希望找個踏實的男人嫁了,誰知道又碰上了溫平,我不圖錢不圖名的跟了他六年,糟踐了自己,噁心了別人,最好他竟然想殺我。”
“你和溫平..算了,當我沒吭過聲。”我蠕動兩下嘴脣,最終還是講心底的好奇心給壓了下去,揭開別人的傷疤來滿足自己的慾望是件太殘忍的事情。
秀秀沉寂片刻後開口:“朗朗,我和溫平的事情很複雜,一句兩句說不清楚,但你聽我一句勸,千萬別和他搞到一起,他就是頭吃人不吐骨頭的猛獸,特別擅長用感情說事。”
我乾澀的點點腦袋“嗯”了一聲,沉寂幾秒鐘後問:“你快過生日了啊?620,再有兩三天唄?”
“到時候準備送我什麼生日禮物啊?”秀秀輕聲問我。
我沒正經的開玩笑:“送我你看咋樣?”
“想得美,想跟我睡覺要收費。”秀秀擺弄兩下凌亂的碎髮,扭頭又看向了窗外。
將她送到小區門口,秀秀已經恢復了之前那副笑盈盈的表情,下車以後,扒在車窗口,朝我媚笑這誘惑:“要不要上來坐坐?”
我擠出一個笑容說:“算了吧,瞅你哪天心情好點的,心情愉悅幹別的事情才能酣暢淋漓。”
秀秀衝我拋了個媚眼親暱:“別說沒給你機會昂,小東西,今晚上姐姐身體和心理都設防。”
“晚安啦!”我朝她擺擺手。
秀秀猶豫一下,湊到我臉前,在我額頭輕輕的吻了一口,隨即苦笑說:“不親你嘴了,我不乾淨。”
我心情複雜的出聲:“別這麼說。”
“明天見,記得還姐錢哦。”她在我腦袋上輕輕拍了一下,朝着小區門口跑去。
如果說在送她回來的路上,我心裡還存着點啥小期待的話,但隨着她剛剛那番話,那股子邪念已經煙消雲散了,我不是聖人,也有慾望,可再特麼畜生也不忍心繼續去傷害已經已經被生活打壓的遍體鱗傷的可憐女人。
目視秀秀走回小區,我抽了根菸後,開車朝醫院返回。
回到病房,剛一打開燈,看到牀上竟然躺着個人,可把我給嚇壞了。
看清楚那人是呂兵後,我輕拍胸口嘟囔:“誒臥槽,兵哥你咋跑醫院來睡了?”
呂兵一激靈躥起來,直接從腰後掏出一把槍指向我,速度快到我根本沒反應過來。
“尼瑪的,下回進門前能不能先敲門。”呂兵揉了揉眼眶,將已經拔出來的手槍又重新塞回後腰,打着哈欠解釋:“這兩天賓館聯查特別厲害,沒辦法開房。”
我左右看了兩眼,迷惑的問:“黑哥呢?”
“回車棚去了,他說睡不習慣牀。”呂兵長舒一口氣從衣服兜裡掏出一張銀行卡扔到牀上道:“卡里有四百個,我拿出來一百個有別的用途,過陣子還你。”
我挺無所謂的咧嘴笑道:“沒問題。”
至於他有什麼用,我不打算問,他也沒想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真正的完美關係,並不是刨根問題,我們都還需要很長的時間去互相瞭解。
“睡了,明早上我就走。”呂兵將卡給我以後,蜷縮下身子,合衣繼續閉上眼睛:“我估計張松明天肯定會去咱們整的皮包公司一探究竟,到時候你可以跟他來個不期而遇,說幾句風涼話,沒準能把他直接刺激瘋了。”
我興致滿滿的問:“你們約什麼時間見面沒?”
“明天下午。”呂兵甕聲甕氣的回了一句就不再吭聲。
躺在牀上,捧着存了四百萬的銀行卡,我亢奮的怎麼也睡不着,一直折騰到天亮才迷迷瞪瞪的閉上眼。
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如果不是手機聲響的太呱噪,我真想一直睡下去,看了眼是劉洋打過來的,我不滿的撒着起牀氣:“啥事啊,社會洋?”
劉洋惱怒的罵了一句:“靠,你不說今天中午約董隊吃飯嘛,我倆從門口等你半天了。”
我一激靈躥起來,趕忙往出跑,讓老董這種級別的大佬等我,真是罪過了。
風塵僕僕的趕到刑警隊門口,劉洋沒穿警服,正站在門口和人說話。
冷不丁我看到刑警隊對面的小超市門口蹲着個穿白色襯衫的青年,特別眼熟,我瞅他的時候,他也在看我,回憶了好半天我纔想起來,這傢伙不就是上次跑到店裡求我幫忙的那個劉祥飛嘛,我禮貌的朝他笑了笑。
這小子看起來無比滄桑,身上的襯衫髒兮兮的,一手夾着香菸,一手攥着白酒瓶,同樣也衝我齜牙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