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後,白帝擦着我的身體順步梯迅速離去。
我則握着棒棒糖,背靠牆壁,呼吸粗重的大喘息兩口。
這兩個多小時裡,我的心情就像是坐過山車一般的刺激,刺激到忍不住淚流滿面。
“擦你妹得,死胖砸。”我又哭又笑的照着牆壁猛捶幾下發泄。
一直以來,我都認爲自己已經強大到足夠能承受任何意外和離別,可當聽到洪蓮出事的消息後,我還是忍不住會氣血翻滾。
很早以前,齊叔就說過,每個人都不一樣。
或許我天生就不是那種喜怒不形於色的狠人,更沒辦法成熟到老僧入定一般無波無瀾。
連抽幾根菸後,我將白帝丟給我的兩包豬血潑灑在身上,然後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捋着張星宇的思路往下走。
這次意外,很明顯是張星宇設計安排的,目的就是給所有人一種,我們目前腹背受敵的假象,那麼執行人十有八九就是之前說要返回羊城探望妹妹的地藏,難怪事發以後,地藏的表現一直很平靜。
想到這兒,我撥通地藏號碼,同時小聲自言自語:“死胖砸,老子這回較真了,要是不讓你心肝脾肺腎跟着一起顫,我都算你丫內臟長得結實,要玩咱們就玩把大的,一次性把內部外部的問題全都解決乾淨。”
半分鐘不到,地藏從樓下步梯小跑着出現在我面前,先是上下看了眼我身上的“血呼啦擦”,接着他又指了指被我反鎖的消防通道門,苦笑着撇撇嘴。
我直不楞登的出聲:“你確定蓮姐沒什麼問題吧?”
地藏一愣,隨即點頭道:“放心吧,我們用的槍是拍電影的道具,現場是後來刻意僞造的,連當事人小雅都沒看出來,更不說其他人,而那具女屍是我通過羊城一個黑市醫生買到的,身材和形體都跟蓮姐很相像,現場留下的指紋足夠證明她的身份,這一切全是我自己佈置的,絕對沒有第二個知情。”
“嗯。”我慢悠悠點點腦袋,擺擺手道:“那就好。”
覺察到我情緒的變換,地藏猶豫幾秒解釋:“小朗,你別多想,不是我們要喧賓奪主,有些事情必須得出其不意,你的情緒決定事態的直接走向,如果讓你提前知道,你肯定會不自然,選擇讓巡捕發現小雅,並且把她送到公安醫院,目的就是通過別人的嘴巴告訴賀家。”
“我多想有用嗎?”我自嘲的反問:“回回是這樣,回回都是先斬後奏,我特麼感覺自己比擺設還多餘,不如你們玩,我就老老實實當個傀儡,你說好不好!”
地藏一頓,愕然的張大嘴巴。
我冷着臉繼續道:“迪哥,你不止一次的表現出來,整個頭狼你只聽張星宇的,那我算啥?你們哥倆施展自己偉大抱負的友誼橋樑嗎!”
地藏忙不迭解釋:“不是這樣的,小朗..”
“哪樣!”我驟然提高調門:“你告訴我,事實是哪樣!他在調兵遣將,你們在通力配合,我特麼像個大傻吊似的被你們各種擺弄,你要是感覺我不稱職,大可以說出來,能合拍咱繼續,不合拍就各走各的。”
地藏焦急的走到我面前,凝聲道:“小朗,你真的想多了。”
“就這樣吧,往後你不需要再跟我彙報任何。”我粗暴的擺擺手打斷:“咱們好聚好散。”
地藏喉結鼓動幾下,不可思議的望向我:“你要趕我走?”
“準確的說,是你和張星宇。”我手指他的鼻子道:“從現在開始,老子要重組頭狼,把我的原話帶給張星宇,記住昂,一定要帶給他聽,天高路遠,各自珍重吧。”
說罷話,我丟下呆滯的地藏,拽開消防通道的門,踉蹌的走出去。
通道門口,錢龍、孟勝樂、李俊峰和段磊全都眼巴巴的看向我,當見到我出來後,哥幾個全都一窩蜂包圍過來。
錢龍側頭望向他還杵在原地的地藏詢問:“迪哥,老白呢?”
地藏怔了一怔,想要往前邁步。
我冷冰冰的盯着錢龍低吼:“迪哥是誰呀?你認識嗎!”
“啊?什..什麼意思。”錢龍懵圈的拱圓嘴巴。
“意思個雞八,一個個全都持才傲物,老子需要的時候,不在跟前,事後跑出來打場馬後炮。”我惡狠狠的咒罵:“有鍋我特麼背,有福他們享,這樣的哥,我不需要,從今往後都不再需要。”
可能是我的罵聲太大,引得不遠處幾個護士、醫生和巡捕紛紛側目觀望。
“看特麼什麼看,醫院不準罵街嗎!”我像精神病似的咆哮一聲,悶頭就往江靜雅的病房方向走去。
段磊攆上我,迷惑的出聲:“不是朗朗,你到底怎麼了,不是和老白說事嗎,怎麼跟地藏又好端端鬧起來了?”
“有區別嗎?他和白帝全是一丘之貉,他們是一夥的,咱們這些全是外人。”我脫下來滿身是“血”的外套,胡亂扔到地上,回頭指着一語不發的地藏冷笑:“明知道白帝會對我不客氣,他爲什麼不跟進來,非要整的我傷痕累累,他纔出現,不是特麼商量好的,才叫有鬼!”
我這話暗示的已經夠明白,相信地藏就算這會兒想不明白,事後應該也能懂。
李俊峰也湊過來,低聲勸阻:“朗朗,你現在有點上頭,說出去的話可能都不經過大腦,咱們有什麼好好說,或者等你冷靜下來再..”
“讓我自己安靜一會兒吧。”我甩下一句話後,推開江靜雅的屋門。
病房裡,靜悄悄的一片,本該躺在牀上的江靜雅沒了影蹤,被褥疊的整整齊齊,上面放着一張堆疊好的A4白紙。
我長嘆一口氣,走過去拿起白紙拆開。
紙上是一行清秀的小字,一看就知道是江靜雅的筆跡:我走了老公,從來沒有騙過你,這是第一次,可能也是最後一次,我相信你這次一定會有所改變,可我真的很難說服自己,只要跟你在一起,我就會控制不住的想到蓮姐,我沒辦法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其實我已經很幸運了,跟你有過那麼多那麼多的曾經和回憶,能夠陪伴你從男孩變成男人,是我的福氣,也是我們彼此的緣分,我會銘記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我現在的心情沒辦法顧及到孩子和家人,你多費心吧。
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可能會去實現很久以前的夢想,周遊一下世界,也可能會安安穩穩的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想一想,想通了我會回來,想不通就這樣吧。
你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如果你連自己都不愛,誰又能刻骨銘心的去愛你。
我希望你能永遠開心,更希望如果有一天我回來,可以看到你世事洞明又不失少年灑脫。
信箋沒有落款,更沒有讓人肝腸寸斷的言語,紙上隱隱可以看到有水痕,應該是江靜雅寫信時候留下的眼淚,可正因爲這種平靜到陌生的語氣,我的鼻子和眼角瞬間陣陣酸楚。
人很難跨過良知這道坎,不然這個世界將遍佈金光和吳恆。
在江靜雅的心目中,洪蓮的“離逝”是因爲她,因爲我的不夠重視,我能理解她的感受,人在不知所措的時候,會本能的想要躲藏起來,就像我一直以來都不知道應該如何正視和江靜雅、王影之間的感情。
將信紙貼在胸口,我疲憊的躺在病牀上,嗅着枕頭上江靜雅身上熟悉的髮香,我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發呆。
長久以來,我都在琢磨如何兩全其美的生活,可事實是想法很豐滿,現實很慵懶,我既沒把生活過成藝術,也沒把事業打造到頂峰,到頭來用“失敗”二字形容,都不爲過。
一夜時間,悄然而去。
我整宿沒有閤眼,就那麼保持姿勢,腦子裡好像在想什麼,可完全又是一片空白。
一直到第二天的中午,病房門被人推開。
錢龍、李俊峰和孟勝樂齊齊走進來。
我木然的望了眼他們,繼續保持躺姿,盯向天花板。
哥仨走到我面前,錢龍憤憤的罵咧:“瞅你那個吊樣子吧,再特喵的躺下去,胳肢窩都要長蘑菇了,媳婦不在兄弟在,旁人不懂我們懂,喝點去啊?”
“必須喝點去!”
“對頭,慶祝小朗子一夜無眠。”
我沒吱聲,李俊峰和孟勝樂直接一左一右拖住我胳膊,蠻橫的架了起來。
錢龍抓起遺落在地上的信紙,塞進我褲兜裡,氣喘吁吁的訓斥:“一腚眼子事兒等你拿決策呢,麻溜喝一場,不管是吐出來還是哭出來,日子不是還要繼續嗎,你特麼要是被打倒了,我們咋辦,跟着你這票兄弟咋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