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姜林的話,我和大鵬全都微微一愣。
“老太太不在了啊?”大鵬挪揄的問。
“嗯,我剛出來就走了,估計是押着口氣想見我最後一面吧。”姜林笑着都兜裡掏出一個黑底白字的小“孝”牌,自嘲的笑了笑說:“工頭嫌喪的慌,不讓我戴。”
“領我去家裡看看吧。”大鵬抓了抓後腦勺輕聲說:“我給老太太上柱香。”
“上不上吧,我不信這玩意兒,死了就是死了,燒紙上香啥的都沒毛用,我就後悔,她活着時候,我沒好好伺候她。”姜林擺擺手,摟住大鵬的肩膀道:“陪我喝兩口比啥都強,這段時間可把我鬱悶壞了。”
“朗朗..”大鵬側頭望向我。
我遲疑幾秒鐘後說:“喝點就喝點吧,不過咱肯定不能在這邊過夜,我有個朋友還從醫院等着我去接呢。”
“女的吧?”大鵬豁牙笑道:“男的你不帶這麼守信的。”
“嘿嘿..”我沒吱聲,跟着他倆推上電瓶車一塊朝縣城中心走去。
我感覺北方地區的所有小縣城好像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不管去哪個縣城看,總會發現,一半舊樓改造,一半棚戶連片,走到哪都能見到,一些正在建設的摩天大廈和一些等待拆遷的舊房店面,還有幾條總也修不好的破路。
隨便找了家小飯館,簡單點了幾樣小菜後,我們幾個先喝了兩口,隨即我瞅着他胳膊上的紋身問:“林哥以前也是在社會上玩的?”
姜林喝酒上臉,也就幾杯酒下肚,他整個面頰紅的跟什麼似的,不屑的苦笑:“十多歲時候不懂事,在南方跟着人混碼頭,因爲持械傷人進去的,結果我那個大哥直接消失,操得,這年頭誰的話都能信,唯獨別信所謂的雞八大哥,那幫人說話比五十來歲的寡婦水分都大。”
大鵬意有所指的說:“這社會狗籃子多,真朋友也不少,我從住進去到出來,自己啥心沒操過,全是朗朗在外頭替我安排,這事兒你也知道,跟我回市裡玩幾天唄?”
姜林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隨即擺擺手道:“不說這些了,喝酒吃菜..”
正說話的時候,他兜裡的手機響了,姜林拿出來看了一眼,隨即掛斷放到桌邊,幾秒鐘後電話又響了,我看到屏幕上顯示是一個叫“貸款公司王濤”的聯繫人,咳嗽兩聲偏過去腦袋,裝作沒看見。
“你接唄,總打也煩人。”大鵬靠了靠姜林胳膊道。
“接也沒屌用,催賬的。”姜林摸了摸嘴邊的油漬,不耐煩的按下掛機鍵,沒幾秒鐘後,他電話再次打過來,這次換了個陌生的號碼,姜林沒好氣的嘟囔:“整的好像換個號,我就有錢還似的。”
“欠多少啊?這麼催命?”大鵬皺着眉頭問。
“不到兩萬,沒事你甭管。”姜林直接掛掉,端起酒杯笑了笑說:“分期還,一年給清就拉倒,這是到月底了,那幫人例行公事的催賬罷了。”
說話的功夫,他手機又“叮鈴鈴”響了,姜林瞟了眼屏幕,隨即道:“你倆先吃,我對象給我打的,我看看她有啥事兒,馬上就回來哈。”
說罷話,他捧着手機走出飯館,大鵬看向我道:“朗朗,能不能先從你那拿點錢,你放心,這錢算我借的,我肯定還。”
我皺了皺眉頭說:“不是我不借你,主要這人靠譜嘛,兩萬也不算小錢。”
“他人品絕對沒問題,在號裡的時候..”大鵬斬釘截鐵的回答。
話沒說完,姜林走了進來,皺着眉頭,臉色極其的不好看。
“咋地?”大鵬關心的問道。
姜林擠出個笑臉擺手道:“家裡的瑣事,來,咱們繼續喝,既然到我這兒了,誰也別客氣哈,朗朗想吃啥你隨便點,見外就沒意思了哈。”
“我這個人臉皮厚,走哪都不虧待自己。”我象徵性的夾了一筷子點頭。
又喝了差不多二十分鐘,看姜林有些魂不守舍,時不時掏出來手機看幾眼,好像有什麼急事,我適可而止的從桌子底下踢了踢大鵬的腳,隨後朝姜林道:“林哥,咱們今天就到這兒吧,我們回市裡也有點事。”
“行,那改天我到市裡給你們打電話。”大鵬也沒推辭,直接起身朝着小飯館老闆問:“多少錢?”
“結過了。”老闆笑盈盈的指了指我,剛纔趁着上廁所的空當,我把飯錢結算了一下,一個是感覺姜林並不寬裕,再有就是替大鵬漲面子,不讓姜林感覺我們好像真的是來混飯吃的。
“你看你們這是幹嘛,打我臉呢不是。”姜林漲紅着臉,有些不樂意的嘟囔。
“林哥,心意到了。”我遞給他一支菸道:“有空去市裡玩,到時候你再招待我也一樣。”
姜林不高興的應了一聲,我們仨一塊走出飯館。
出門以後,大鵬拽着姜林的手,表情認真的說:“林子,我跟你說真心話,跟我們回市裡吧,那塊賺的絕對比你在工地上多,最主要的是咱哥們在一塊呆的開心,開心比啥都重要不是?”
姜林不再似剛纔那麼堅決,乾咳兩聲說:“我再考慮考慮吧。”
“那我們走了昂林哥。”我從路邊攔下一臺出租車,和大鵬一塊鑽進去,坐在車裡,我客套的朝他笑道:“家裡呆的沒意思真可以去市裡溜達溜達,我不敢保證讓你發財,但最起碼有點事兒幹。”
“行。”姜林點點腦袋。
車子緩緩啓動,大鵬依依不捨的朝他揮舞手臂道別。
車子開出去七八米左右,姜林從後面猛不丁喊了一嗓子:“大鵬!”
出租車司機立馬踩下剎車,姜林小跑着奔到車跟前,朝着我問:“朗朗,你手裡現在有能賺到現金的活麼?就是當場幹完當場就能結算的那種,我急用錢。”
大鵬皺着眉頭說:“你需要多少,我借給你不就完了。”
“一碼歸一碼。”姜林搖搖頭,盯盯的注視我,咬着嘴皮說:“什麼事情都可以。”
我沉吟半晌問:“你需要多少?”
“十萬。”姜林深吸一口氣,自己可能感覺數字有點大,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說:“五萬也行。”
“什麼事都可以嗎?有的事兒可能會踩邊。”我眯眼掃視他,因爲車裡還有個出租司機,我適合把話挑的太明白。
他重重點了幾下腦袋:“嗯!”
我抓了抓頭皮努嘴笑道:“上車吧,回市裡再說。”
姜林鼓着腮幫子吹了兩口氣,遲疑四五秒後“嘭”一下拽開車門坐了進來。
路上,大鵬問姜林到底出什麼事情了,姜林只是含含糊糊的說對象家裡急用錢,並沒有說具體事件,晚上八點多的時候,我們抵擋江靜雅輸液的醫院門口,我把姜林喊到門口,壓低聲音道:“捅人的活,你接不接?”
“捅到什麼程度?”姜林倒抽一口氣。
我橫着臉低語:“最好生活不能自理。”
“捅誰呀?”姜林把腦袋湊到我跟前問。
我瞟了眼旁邊的大鵬朝着姜林說:“你別問是誰,就告訴我能不能幹?能幹,我待會先給你拿五萬,事成以後再拿五萬,咱們兩清不囉嗦,”
“咱家的事兒還是幫別人忙?”大鵬忍不住插話。
對於大鵬我沒有太過隱瞞,直接道:“自己家的事兒。”
姜林還在猶豫的時候,大鵬咬着嘴皮開口:“幹,我和他一塊整!”
“你也去?”我吃驚的問大鵬,也不知道倆人到底在號裡共同經歷過什麼,短短一兩月的時間,感情能如此深厚。
“大鵬,你沒必要的。”姜林同樣愕然的開口。
大鵬憨厚的搓了搓鼻子說:“咋地?你怕我跟你分錢吶?”
“林哥你先自己考慮,我進去接朋友,想清楚了,待會給我句準話,我安排你跟要辦的人見個面,感覺不能幹,待會我請你吃點玩點,你把事兒徹底咽肚裡,咱就當哥們處。”我朝姜林笑了笑,隨即衝着大鵬擺擺手道:“鵬,你跟我一塊吧。”
走進醫院樓裡,我皺着眉頭問大鵬:“你有毛病啊?我這事兒就想找個幹髒活的,你跟着湊啥熱鬧?纔剛出來,你又準備進去吶!”
“我就是知道你的想法,所以纔要去。”大鵬眨巴兩下眼睛說:“朗朗,我跟姜林關係真不一般,我跟着他一塊整,我知道你肯定會幫我們善後,但如果讓他一個人弄,你真有可能拍拍屁股不管吧?”
我理所當然的說:“我給他錢,他幹活,不是天經地義的事兒嘛,我倆談的是買賣,又不是感情,你橫插一槓,我還得想辦法安排你們躲事兒,無形中增加事情的困難度,你懂不懂?”
大鵬抿着嘴角說:“朗朗,你信我的,如果能讓姜林真心跟你處兄弟,他的作用絕對不會比我小,我這麼跟你說吧,我在拳館當了兩年陪練,但是跟他單挑,最多也就幾個回合的事兒,我肯定躺下,南方那邊混社會,玩的基本上都是槍,他跟我說過,他槍玩的比拳頭還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