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我和葉小九聊了很久。
話不說不破,窗戶紙不捅不透,很多東西知道和了解是兩碼事。
就好比今晚上,我只看到葉小九和姚軍旗字字如肌的打文字謎,實則上根本不曉得,一通酒過後,他倆其實已經達成了共識,無論我會不會選擇幫姚軍旗,他跟我之間的矛盾都已經化解。
送葉小九上樓時候,他勾着我的脖頸語重心長的出聲:“小朗啊,人這輩子總以爲能遇上許許多多的人,而後很久你可能纔會明白,所謂機緣,其實也不過那麼幾次。”
對於我要不要加入姚軍旗的陣營幫忙,葉小九一直表現的模棱兩可,可能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會是個什麼結果。
杵在原地愣神很久後,我做下一個重大決定,驅車返回“君越酒店”,就在姚軍旗的隔壁又開了一間房。
房開好以後,我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那種感覺像極了幾年前中考前的那個夜晚,焦躁不安卻又隱隱帶着一絲期待。
掙扎好一陣子後,我都始終沒法入睡,索性爬起來撥通了王莽的號碼:“睡了沒莽叔?”
老話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儘管王莽並不是我家,但我倆的關係始終保持的非常親密,在這種時候,我感覺憑他多年的江湖經驗,應該能給我一些比較靠譜的建議。
“第二覺剛結束。”王莽笑呵呵的回答,話沒說完,他劇烈咳嗽兩下。
我笑了笑,尋思着用輕快的方式,打開我倆的話匣:“最近煙挺勤的吧。”
王莽當即笑罵:“少虛頭巴腦,沒事你不會給我打電話,沒有大事兒你不會這個點給我打電話,趁着我這會兒剛睜眼,還比較清醒,抓緊時間昂,不然待會我可不敢保證又睡過去,咳咳咳..”
我不尷不尬的笑了笑:“得,總是曲解晚輩的關懷,那我就直奔主題吧,是這樣的..”
聽我說完以後,王莽半晌沒有做聲,要不是聽筒裡傳來他“吧嗒吧嗒”的吸菸聲,我都感覺他可能真睡着了。
足足過去五分鐘左右,王莽抽了口氣道:“這事兒..甭管咋選都難受,幫姚軍旗,你肯定得罪林梓,而袖手旁觀的話,你等於錯失一次騰飛的機會,畢竟錦上添花永遠沒有火中送炭能讓人銘記於心,況且這次是姚軍旗選的你。”
“嗯?”我疑問一聲,靜等他繼續往下說。
“你可能一上來就感覺姚軍旗是來給你起刺的,但我認爲他更像是來擇友,那號家庭出身的人,就算是頭豬,也早已經被環境薰陶的比猴兒還精,你看哈,甭管是輝煌公司送車,還是賀家示好,他基本照單全收,首先遞出去一個他對誰都沒意見的信號。”王莽清了清嗓子道:“可你要知道,他給別人的是示好,給你的可是時間吶,今天一天,與其說你陪着他吃喝玩樂,倒不如說他在觀察你究竟是個什麼品相。”
“那肯定。”我認同的點點腦袋。
“我如果是他,對你沒什麼興趣,最後結尾會讓人把我接走換下家,可他任由你安排住宿,那就說明還想繼續跟你接觸。”王莽發出一陣笑聲道:“這就是個好苗頭,他需要小草,你需要大樹,完全屬於一拍即合,反正這事兒讓我做的話,我肯定會第一時間投誠,人和人的關係不會一成不變,你有時候就是太剛,老容易把機會往外推,先假裝答應給他當馬仔,完事再慢慢來唄,反正年輕着什麼急。”
我思索一下後,抽聲道:“成,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大概有譜了,謝了啊莽叔?”
“這就完了?”王莽不滿的哼唧:“咋地,大半夜給我喊起來當軍師,一句謝謝就沒事了唄。”
我舔着嘴皮笑道:“那要不回頭我請你吃大餐?”
“別回頭啦,就明天。”王莽打斷道:“你們這幫小年輕現在一個比一個假,回頭就是13月,改天就是32號,下次說的肯定是星期八,就這樣吧,明天我和老根兒組團上你那兒溜達溜達。”
我訕笑道:“叔,這都已經是第二天了。”
“對,老子說的就是今天。”王莽不耐煩的哼了一聲:“掛了,最晚明天中午我們到鵬城,到時候給你打電話。”
結束通話以後,看了眼時間已經是凌晨四點多鐘,再有一個點,天差不多該亮了。
“睡覺,趕緊睡!”我蒙上被子自欺欺人的嘟囔。
..
感覺沒睡多一會兒,我就被手機急促的震動給吵醒,看了眼號碼是黃水生的,我哈欠連天的接起:“什麼事阿水?”
黃水生沉聲道:“大哥,姚少說身體不舒服,我這會兒剛把他送到羅湖區人民醫院,你看什麼時候過來一趟?”
“人沒大事吧?”我打了個激靈,忙不迭爬起來:“你趕緊把具體位置給我發過來。”
半小時後,醫院腸胃科的病房裡,我見到了手背上扎着點滴的姚軍旗。
黃水生和扎喜小使似的恭敬的湊在旁邊端水喂藥。
“咋回事啊?”我揪了揪鼻頭輕問,扎喜憤怒的瞪了我一眼,那架勢就彷彿是我把姚軍旗給幹進醫院似的。
“估計是昨晚上涼啤酒喝的有點多。”姚軍旗掙扎着爬坐起來,無所謂的擺擺手道:“沒什麼大礙,老毛病了,我的腸道不好,稍微一受刺激就容易上吐下瀉..”
“篤篤篤..”
就在這時候,病房門突兀被人從外面叩響。
緊跟着就看到賀來帶着阿飄,滿頭大汗的從外面走了進來。
“不要緊吧姚少,剛說要請您吃飯敘舊,您就倒下了呢。”進屋以後,賀來徑直走到病牀邊,話說到一半,纔像是突然看到我一般,努嘴打了聲招呼:“王總也在呢。”
我嘬着嘴角回以一笑。
“踏踏..”
又是一陣腳步聲泛起,門外再次呼啦擠進來好幾個人,不想竟是敖輝,李倬禹、洪震天寸步不離的跟在身後。
比起賀來的虛僞,敖輝則表現更爲赤裸,完全無視所有人,刻意撞開擋在前面的賀來,一把握住姚軍旗的一隻手掌,聲音激動的唸叨:“小姚啊,剛聽說你住院,怎麼樣?不礙事吧,你說你怎麼也不知道注意點呢,這要是被你父親知道,還以爲是我這個叔叔不負責呢。”
賀來雙臂抱在胸前,輕飄飄的冷笑:“敖總這輩子沒投身演藝圈,絕對是奧斯卡的損失。”
敖輝彷彿後知後覺一樣,很隨意的歪頭看了看我們,表情很到位的揉搓眼眶:“哎呀,小賀和小朗也來了,你看看我這雙老眼,確實有夠昏花的,只顧得惦記小姚的身體了,你們兩位不會見怪吧?”
我倚靠牆壁,玩味的打量着熙熙攘攘的一屋子人,這幫傢伙個頂個影帝級的,看他們表演也不失爲一種樂趣。
不過同時,我心底裡也提起了警惕,姚軍旗剛剛住院,他們就像蒼蠅聞着味似的找過來,這裡頭的戲碼恐怕沒那麼簡單,最重要的是躺在病牀上的姚軍旗,他究竟想幹什麼,爲什麼會平白無故把我們三家招到面前。
片刻後,我的疑問被陡然解開。
病房外,一個身板魁梧,剃着小平頭的男人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一邊往裡走,他一邊操着渾厚的嗓音埋怨:“大旗,你特麼是真不讓我省心啊,早跟你說,來我家住,你就是死活不聽勸,怎麼樣,這回又躺下了吧,我看回頭你爸兇不兇你。”
而看到那人,耷拉着眼皮的姚軍旗眼中迅速閃過一抹精光,隨即孱弱的倚靠牀頭,聲音乾啞的開口:“梓哥,你快別熊我了,我都難受成啥樣了。”
“你呀你,就是不忌口,肯定又偷吃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吧。”被稱作梓哥的青年輕推姚軍旗腦門一下,很自然的坐到病牀邊,眨動眼睛掃視屋內一眼,隨即將目光投向我:“敖叔和阿來我都認識,這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