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幾個不速之客的出現,孫大志立馬將口罩拽到臉上,躲在我身後,使勁咳嗽了兩聲。
我摸了摸鼻樑,硬着頭皮朝對方迎了上去:“啥事啊大哥?”
帶頭那個剃瓢頭的中年,不耐煩的開罵:“啥事個雞八,知道新世界廣場是誰罩着不?”
我裝傻充愣的乾笑:“這地方不是城管局說了算嘛?我們佔地費都交清了昂,不信我給你看發票。”
瓢頭瞪着眼珠子,一副要吃人的模樣:“你給城管交的是佔地費,我們收的是清潔費,你們準備搞幾天活動吶?”
這年頭誰要說國內還有收保護費的,那純碎是港產電影看多了,或者是碰上野生傻缺了。
千禧年之後,人人懂法,像我爸的那個年代,興許還有人真直不楞登的喊着收保護費,現在別說保護費,你敢毫無原因的拿板磚拍人一個窟窿,小康家庭直接能給你訛成困難戶,所以混子圈也在與時俱進。
某些頭腦靈光的大混子會註冊一些清潔公司或者家政公司,巧取豪奪似的拿下商業街之類的空地,完事巧取豪奪的管那些在商業街上做買賣的小生意人收“清潔費”或者“管理費”。
這個錢一般不會太多,而且他們也確實會安排專人打掃衛生,所以大部分小買賣人都不會拒絕,之前葉樂天就給我透過底,新世界廣場一帶的清潔公司歸一個叫“四狗”的大混子手下的家政公司管理。
我笑着問:“一天多少錢吶大哥?”
“大個雞八!一天五千,現金還是網上轉賬昂?”瓢頭特別招人膈應,甭管我說什麼,他張嘴就罵咧,說罷話還異常專業的的從車裡掏出兩個印着“二維碼”的牌牌。
“吱!”
這時候兩臺沒掛牌的棗紅色麪包車緩緩停到路邊,接着聶浩然手裡攥着瓶礦泉水,從麪包車上蹦下來,朝我擺擺手打招呼:“不好意思昂朗哥,來晚了,我大哥非特麼讓我幫忙裝兩車豬肉。”
瓢頭中年斜楞眼睛掃視我冷哼:“喊人是吧?”
聶浩然一點不帶慣着,直接上去就故意拿肩膀頭撞了他胸脯一下咒罵:“喊你麻痹喊,你算幹啥的?”
“草泥馬得!”
“磕他..”
跟瓢頭一塊來的四五個中年,一股腦就朝聶浩然圍了過去。
聶浩然擡腿照着瓢頭的褲襠就是一腳,側頭朝着兩臺“棗紅色”的麪包車方向怒喝:“全部給我剁趴下,出了事兒我負責!”
“呼啦..”
“呼啦..”
兩臺麪包車的車門被拽開,緊跟着十多個衣裝整齊的年輕小夥,直接從車裡躥了出來,十多人清一水的圓寸頭,黑色運動服,腳上蹬着白色的運動鞋,人手拎把冒着寒光的西瓜刀,潮水一般衝着五六個中年涌動過去。
在社會上混,不怕那種聲名顯赫的大哥大,也不怕牛逼哄哄的老光棍,怕就怕二十出頭,剛剛出道的生慌子,尤其還是一羣聽到有錢賺就眼紅的那種。
隨着聶浩然的一聲厲喝,十多個小青年直接亢奮了,手裡的西瓜刀就跟掛上檔的電風扇似的照着五六個中年“咔咔”猛剁,起初那幾個中年還能仗着自己膀大腰圓還上一兩下手,到後來發現越還手,被收拾的越狠,瓢頭第一個掉頭開始跑,剩下的幾個傢伙也沒猶豫,跟在後面全躥了。
打羣架這玩意兒講究的就是一個勢頭,時間如果拿捏對了,事兒就好辦的很,兩幫人眼瞅着要掐起來,誰第一個先動手,那他這方士氣肯定就要高很多。
所以沒有任何意外,聶浩然帶來的這幫小青年硬生生把幾個中年給吃死了,眼瞅五六個中年一瘸一拐的逃離,聶浩然甩了甩手腕,朝着十多頭狼崽子出聲:“別攆了,都上車,還回剛纔跟我碰面的地方,有人會安排你們的。”
很快兩臺麪包車風馳電掣的離去,一切宛如沒有發生過的樣子,聶浩然撥拉兩下後腦勺,朝我笑盈盈的問:“朗哥,事情辦得有排面沒?”
我笑了笑問:“待會警察來了,你知道咋說吧?”
“都不是初哥,這點事兒我還能擺弄不明白嘛。”聶浩然大大咧咧的拍了拍胸脯。
站在我身後的孫大志瞅着滿地扎眼的紅血,臉色不太好的問我:“朗老弟,不會出什麼意外吧?咱們做生意是求和的,實在不行待會我跟財務商量一下,給他們拿幾萬塊錢的清潔費吧。”
我齜牙笑道:“孫總,你找我的目的就是避免騷擾和防止意外,我既然敢接下來這個盤口就肯定能負責到底,你趕緊回去安撫一下你的消費者們,這邊有事兒我扛着。”
剛剛的鬥毆開始的莫名其妙,結束的同樣毫無徵兆,從開幹到對方跑散,總共也就兩三分鐘的事兒,不過卻引起廣場上不少排隊等着“檢查身體”的老頭老太太們注意,不少老人甚至直接拎着自己的東西走了,這年頭不攤上事就叫佔便宜。
“行,那介個事情交給禮們搞定。”孫大志摸了摸腦門上的汗漬,快步轉身,走出去幾步遠後,像是想起來一般,從兜裡掏出一小沓鈔票遞給我,臉上帶笑的說:“請幾個小兄弟吃早點。”
我沒有任何客套,直接接過錢,看厚度估計也就三四千塊。
直至孫大志走遠,我掉頭把錢給了聶浩然,笑了笑說:“先拿着當零花,剩下的費用,咱們等事後一塊算。”
聶浩然很快來事的數出來十張塞到我褲兜裡,笑呵呵的說:“別嫌少昂,我大哥經常教我,吃水不忘挖井人。”
“操,盡特麼整事兒。”我笑着罵了一句,掏出手機撥通葉樂天的電話,很快葉樂天迷迷瞪瞪的接了起來:“廣場上有情況啊?”
我簡潔的介紹了下這邊情況:“嗯,應該是四狗的人來收錢了,我兄弟剛拎刀全攆走,可能砍傷一兩個。”
葉樂天笑呵呵的說:“留個會說的站在原地等警察,廣場治安大隊的負責人我都提前打過招呼的,官方我搞定,社會上的事兒你處理,只要不死人,什麼都不叫事兒。”
“葉總霸氣。”我笑呵呵的拍了記馬屁。
放下手機,聶浩然從兜裡掏出煙,遞給我一支問:“沒啥事吧?”
“逼事兒沒有,負責這邊治安的跟咱們後臺老闆是好哥們。”我摟住他肩膀道:“不過在廣場上混飯吃的四狗那頭恐怕不太好對付。”
“有招想去,沒招讓他死去。”聶浩然吐了口唾沫冷笑:“昨晚上我特意跟我大哥打聽過,這個四狗說白了就是個老盲流子,有個妹夫是警局技術科的文職,年輕時候在市裡混過一陣子,那幫有頭有臉的大哥基本上都眼熟,但跟誰關係都不咋地。”
說話的過程,一臺警車響着警報開過來,兩個胖乎乎的警察邁着四方步下車,昂着腦袋掃視一眼四周,隨即朝我倆走了過來。
“關係不是都打理好了嘛?那我過去坦白從寬了昂。”聶浩然叼着菸捲,笑呵呵的朝兩個警察走過去:“同志,我報案,剛纔有一夥黑澀會要搶劫我..”
很快聶浩然就被帶上了警車,我則隨便找了個空地坐下,報警電話應該是對方打的,既然他們已經報警,那今天肯定不會再鬧出什麼幺蛾子,我尋思一個人呆着怪無聊,就給盧波波打了個電話,喊過來嘮會閒嗑。
看着不少頭髮花白,手裡還拎着菜籃子的老頭老太太排隊做檢查,我心裡頭稍微有點不是滋味,暗暗嘆了口氣嘀咕:“這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受騙。”
從接下這個活開始,我的心情就一直處於種極其複雜的狀態中,一方面良知拷問我特別希望沒有老人上當,另一方面野心作祟,我又極其渴望能從孫大志手裡多賺到點錢。
觀察了十多分鐘,我兜裡的手機響了,看了眼號碼,感覺似曾相識,我疑惑着接了起來:“喂,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沙啞的男聲:“王朗是吧,我是金太陽公司安保部的經理高蒼宇,一週前咱們見過面。”
“啊?”我一拍後腦勺,趕忙應承:“啥事啊高哥?”
高蒼宇語調平和的問:“昨天你們三個就應該來公司述職的,爲什麼沒過來?”
我咳嗽兩聲道:“不好意思啊高哥,我們幾個這兩天在外地,下午過去行不?”
對方沒有跟我客套,直接道:“儘量趕在兩點之前,我跟你們簡單說下公司的規章制度,程總可能也會過來..”
我手機還沒放下,一臺黑色的“雅閣”轎車停在路邊,一個瘦削病態、頭髮油膩稀疏如枯草,滿臉全是雀斑的中年夾着包從車裡走了下來。
他身後還跟着兩個中年,其中有一個竟是剛剛被聶浩然砍跑的那個瓢頭,狗日的動作還挺利索,一會兒沒見着,腦門上就裹了條白紗布,仨人邁着流氓步徑直朝廣場正當中走去。
“我這一天天忙的都快趕上地球球長嘍。”我深呼吸一口氣,苦笑着站起來,衝三個中年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