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錢龍的話,我腦瓜子頓時“嗡”的一下。
“朗哥,你什麼時候回來?”錢龍緊跟着又問一句。
我磕巴着回答:“晚..晚點吧。”
“儘可能快點吧,小雅的情緒似乎不太對勁,我也說不明白具體啥情況,總之感覺特不好,之前我給你打電話時候,是在咱們公司,當時我真沒想太多,用的是免提,小雅也聽見你那頭的聲音。”錢龍嘆了口氣,繼續道:“當時我以爲她會大發雷霆,至少罵幾句,可她什麼都沒說,只是拿起你辦公桌上,你倆的合影看了很久,然後就讓我送她們去酒店。”
“行,我知道了。”我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此刻我的思緒已經亂成一團麻,江靜雅是一個極其敏感的女人,錢龍給我打第一通電話時候開的是免提,也就是說她絕對聽見了王影的聲音,按理說那會兒的她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聯繫我、找到我,問清楚一切,可她並沒有,至於爲什麼沒有,我不敢往下去深入的想象。
再有就是這次她爲什麼會一言不發的來到鵬城,來之前壓根沒打算告訴我,是因爲她已經知道點什麼嗎?
越想越混亂,越琢磨越心塞,那種心情就好像偷東西被人當場按住手一般的窘迫和焦躁。
“嗯,你心裡有數就好,我先去安排她們吃飯。”錢龍同樣嘆了口氣。
“等等。”準備掛電話時候,我猛然出聲:“她們在哪家酒店,我這會兒就過去。”
“咱們公司對面的白天鵝,房牌號是..”
結束通話以後,我點燃一支菸,疲憊的搓了搓腮幫子。
見我一臉的魂不守舍,王影坐到旁邊輕聲詢問:“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事兒。”我使勁嘬了口菸嘴,長吁一口氣:“待會讓小偉送你回去,我有事得先走一步。”
王影橫起柳葉細眉,不滿的輕哼:“喂,你不是吧?明明說好晚上去..”
沒功夫理會她的絮叨,我踩滅菸蒂直接起身,就往電梯方向走。
“王朗,你好像是個精神病,狗都沒有你翻臉快。”
“影姐你別煩她了,我大嫂來鵬城了..”
腦後傳來魏偉和王影的聲音。
片刻後,我打了一臺出租車直奔江靜雅所在的酒店,一路上我不停在心底打腹稿,待會應該如何跟江靜雅交流。
人真的是有第六感的,這一次江靜雅來的猝不及防,我心底也莫名其妙生出一股很特殊的情愫,那種感覺就彷彿是有什麼大事即將發生一般的不安。
下午六點多鐘,我趕到酒店門前,昂頭注視着門口,猶豫片刻後,我咬牙撥通了江靜雅的號碼。
電話是通着的,但沒人接聽,大概過去十幾秒鐘左右,身着一襲淡黃色長裙的江靜雅攥着手機打酒店走了出來,就好像提前知道我已經到門口一般。
四目相對,我指了指她手裡還在響個不停的手機,乾澀的笑道:“咋不接啊?”
“幫你省點電話費吧。”她很平淡的掛斷,隨即指了指不遠處一家門臉很小的火鍋店出聲:“餓了,我們上那兒簡單吃口?”
“行。”我忙不迭點點腦袋。
“又和人打架了?”她指了指側臉,然後從挎包裡掏出一方手帕遞給我。
我接過胡亂抹擦一下,不自然的縮了縮肩膀:“跟錢龍他們鬧着玩,估計是被他指甲劃破的,沒啥事。”
江靜雅點點腦袋,就像過去一樣攙住我的手臂。
明明我們貼着如此之近,可卻感覺像是隔着重重大山似的遠,那種陌生感切入肌膚。
不多會兒,我倆來到火鍋店。
可能是還不到飯點的緣故,不算太大的前廳裡並沒有別的食客。
我倆隨便挑了個靠窗的位置,面對面而坐。
我咬着菸嘴,忐忑不安的琢磨如何打開話匣,她埋頭輕輕畫着菜單。
“兩位喝點什麼嗎?”服務員弓腰輕聲詢問。
“兩杯果汁。”
“來一瓶二鍋頭吧,五十度的那種。”
我和江靜雅同時開腔,聽到她主動要酒,我愣了一下,江靜雅則溫婉的笑了笑:“喝點吧,咱們很久沒一起喝過了。”
猶豫幾秒鐘後,我撅滅菸蒂,咬着嘴皮“嗯”了一聲。
等上菜的時候,白酒已經被服務員端了上來,江靜雅很主動的擰開瓶蓋,先替我倒上一杯酒,然後有“嘩嘩”的給自己滿杯。
見她給自己倒的滿滿登登,我皺眉勸阻:“你少喝點,腸胃本來就不好。”
“不礙事,你忘了我生孩子之前也是個酒中仙。”她輕捋耳邊的秀髮,低頭嘬了一小口,隨即端起酒杯道:“乾杯,爲了咱們..”
說着話,她停頓下來:“咱倆之間好像也沒什麼值得慶賀的事情,算啦,不管了,先來一大口吧。”
話音落下,她仰脖“咕咚”灌了一大口,辣的一邊拿手掌扇風,一邊發出“嘶嘶”到抽涼氣的聲音,見我怔怔注視着她,她擡起捎紅的臉頰,莞爾一笑:“你怎麼不喝呀,別說中午又喝多了啊。”
“沒有。”我趕緊舉杯牛飲一大口。
這時候,火鍋被端上桌,江靜雅有條不紊的往鍋裡夾肉、下菜,我仍舊呆滯的盯着她觀望。
“很累吧?”她猛不丁的出聲。
我迷茫的打着結巴:“什..什麼?”
“思索應該如何跟我對話,是一件很累的事情。”江靜雅放下菜單,又抓起酒杯道:“既然累,就不要想了,咱們喝酒,也許酒到深處情自濃。”
掃視一眼,她杯中微微晃盪的酒液,我咬牙開口:“小雅,我覺得我需要跟你解釋一下..”
“沒什麼可解釋的,誤會往往越描越黑,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在於誤會,而是太多的旁枝末節。”江靜雅打斷我的話,又仰脖喝了一大口酒,抽聲道:“就像我一直都認爲,兩個人在一起應該是最美的風花雪月,其實我錯了,更多的是柴米油鹽的繁瑣,我一直都以爲日久生情是真諦,其實我又錯了,不愛就是不愛,哪怕海誓山盟仍舊只能是家人,而不是愛人。”
“小雅..”我直楞起腰桿。
“老公,不要打岔好嗎,我鼓足一次勇氣很難。”江靜雅再次擺擺手,很賢惠的聽我夾了一口菜:“這一桌都是你愛吃的,原本我是打算親手給你做一頓的,可後來纔想起來,我們在這座城市沒有家,哪怕是一套名存實亡的房子都沒有,只好作罷。”
我沒有吭聲,沉悶的又點燃一支菸。
“我一直都天真的以爲,你像個疆場廝殺的戰士,要麼馬革裹屍,要麼功成名就,而我就像個守家育兒的娘子,不論成敗,始終如一的等你歸來。”她放下酒杯,從腕子上解下來頭繩,索性將自己的長髮束起,輕輕搖晃腦袋:“沒有怨言是假的,沒有憤怒也是假的,可是每次聽到你惜字如金的甜言蜜語,那些膽戰心驚就會化爲烏有,所有的怨氣也頃刻間轉換成片刻的安寧。”
“對不..”我艱難的蠕動嘴角,最終還是沒把最後一個字說出口。
“起初,我真的很想要一個結果,要一個歸宿,後來我想通了,人生不過短短几十年,爲什麼一定要按部就班呢,我把最好年華送給你,何嘗不是一種刻骨民心的愛。”江靜雅咬着嘴脣,緩緩說道:“我總在說愛你愛你,可很少去深思糾結怎麼樣算是愛,今天我突然明白了,不讓你忍受艱難的抉擇可能就是我給你最大最好的愛,我們..我們分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