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一般的大雨在這座城市肆虐着。
作爲一個外來者,我應該算是最不稱職的旅人,既沒來得及欣賞“午夢扁舟花底,香滿西湖煙水”的絕美,也沒來得及流連“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雲腳底”的古樸,唯一在這座大城內感受到的就是發自心底的淡薄和無助。
晚上十點半,我帶着地藏、謝鴻勇和陳曉提前來到長途汽車北站。
和所有地方的客運站差不多,打車裡剛下來,就能看到不少拉客的出租和吆喝二道販正操着本地口音不停的吆喝,行色匆匆的男男女女,或拎着行李箱,或抱着手機進進出出。
不遠處,一臺閃着紅藍警示燈的巡邏車停靠路邊,幾個年輕的巡捕有說有笑的聊着天,完全對那些拉客的黃牛充耳不聞。
陳曉身着一套藏青色的牛仔服,脖頸斜跨個帆布包,輕輕拍打兩下後,湊到我耳邊出聲:“哥,我和老謝下午到黑市上淘到兩把仿六四,雖然膛線磨損的厲害,不過湊合湊合,應該還能用。”
謝鴻勇叼着菸捲,表情冷冽的也接茬一句:“朗哥,利鬆讓我告訴你,遇事兒不要着急往上衝,跟人撕吧的粗活交給我們負責,他這會兒和九少已經趕到羊城,如果狗日的方便不放張總,他們那頭會強制先把馬科按住,大不了最後咱們一換一。”
“不用,不能把馬科一擊必殺,最後就是得罪李響,犯不上冒這份險。”我忙不迭擺手示意:“你趕緊給老高去個電話,讓他先別輕舉妄動。”
“沒用,利鬆那個人我瞭解,他要是真拿你當哥們,不說肝腦塗地,兩肋插刀還是能做的出來的。”謝鴻勇笑了笑道:“這回你慷慨的把培訓名額送給我們,他嘴上雖然沒說什麼,但真打心眼裡感激。”
“唉..”我嘆了口氣。
另外一邊,從出發到現在,地藏整場似乎都在神遊,目光略顯呆滯,話更是少到極致,好幾次我跟他對話,他都完全反應不過來。
“迪哥,不用想太多。”我拿胳膊靠了靠地藏的身體,壓低聲音道:“方便多半是在嚇唬咱們,不會真把胖子怎麼樣,這年頭網絡發達,咱們是什麼物種,他不是打聽不出來,本來能談的事兒,我不信他非要撕破臉皮。”
“嗯。”地藏皺了皺鼻子,擠出一抹乾澀的笑容:“我就是覺得挺窩囊,我妹的事兒還沒處理明白,現在又把小宇給搭進去了,如果不是他一再叮囑我,不許輕舉妄動,我今天真想衝進大廈裡,手刃小富,虐殘方便。”
我抿嘴安慰:“慢慢來,端倪已現,不怕他們露不出馬腳..”
說話的功夫,一列打着雙閃的車隊由街口緩緩駛來,清一色的黑色奔馳,大概能有八九臺。
車隊在距離我們還有十多米的地方停下,車門同時間“咣咣”彈開,幾乎每輛車裡都跳下來四五個魁梧的青年,這幫傢伙人手一杆棒球棍,服裝很統一,全部青黑色作訓服,應該是早上在酒店包圍我們的Z商銀行保安。
第一臺車裡,套着一身白色休閒裝的方便,肩膀一根棒球棒,歪嘴斜眼,帶着滿臉鄙夷的走下來,徑直將目光投向我:“來的挺早啊王總,不過早點也好,畢竟醫院急診科也得下班。”
“我兄弟呢?”我踩滅菸蒂,兩步跨到他面前,直勾勾的注視他的眼睛。
“哦,你說死胖子啊。”方便嘿嘿一笑,朝後擺擺手,馬上有兩個保安打開他車的後備箱,將張星宇粗暴的拖了出來。
張星宇鼻青臉腫,渾身全是髒兮兮的腳印,半長不長的剪髮頭讓剃了個精光,搖搖晃晃的被兩個保安架着胳膊,眼睛已經腫的完全睜不開。
“槽尼瑪得!”陳曉咬牙就要往前衝。
張星宇竭力睜大眸子,朝陳曉晃了晃腦袋:“咳咳,稍息立正,別老吵吵把火的,我啥事沒有哈,全..咳咳,全是小問題。”
盯着張星宇這副慘樣,我的邪火瞬間點燃,努力剋制自己不表現出來,張星宇喝住陳曉不會沒有原因,如果我們現在冒冒失失,只能打亂他的計劃,儘管我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他還有什麼後招可使。
“你電話裡不是說,我動他一根汗毛就扎我一刀嗎?”方便一巴掌拍在張星宇的腦袋上,盤文玩似的來回揉搓:“他現在被我剃成瓢了,你算好應該扎我多少刀沒?”
張星宇吐了口帶血的唾沫,昂頭凝視方便:“呵呵呵,你能扛得住幾刀?”
“哎呀,嘴巴還這麼硬。”方便一把揪住張星宇的耳朵,粗鄙抻了幾下,眨眼輕笑:“來來來,你們誰主刀的!”
“呼啦..”
話音落下,旁邊的保安馬上一股腦將我們幾個團團包圍起來。
“王總,給你時間搖人,你也不中用啊,你的門徒呢,怎麼一個都沒看見。”方便一把推開張星宇,腦袋往前抻了幾公分,衝我面頰呼呼吹着熱氣:“你的霸氣呢,側漏了啊!”
“方先生,把我兄弟還我,我們今晚就離開杭州,只當是我這次打擾了!”我深呼吸一口,朝着方便低下腦袋。
“現在想走啦?”方便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梗脖提高調門:“遲了!你可能在粵省翻手爲雲覆手爲雨,但這裡是我的主場,攆到我家門口,要對我的人興師問罪,誰賜你的勇氣!我特麼答應天門商社不會要你命,但沒保證讓你活靈活現的離開,把王朗給我綁了,拉到小南海!”
幾個保安立時間七手八腳的朝我撞了過來。
“滾蛋!”
地藏一馬當先,直接橫聲擋住,一拳懟趴下一個作勢要拽我衣領的傢伙,而後又擡腿踹倒另外一個,謝鴻勇和陳曉迅速從帆布袋裡拽出一把“仿六四”,子彈壓上膛口,對準方便。
陳曉胸脯子劇烈起伏,可能是因爲緊張,說話都點磕巴:“你馬勒戈壁,我今天把話放這兒了,誰再敢往前走一步,老子保證槍響人倒!”
“嗡嗡..”
千鈞一髮的時候,我兜裡的手機震動,掏出來看了一眼是連城的號碼,我馬上接起:“城哥!”
“人已到位。”連城壓低聲音道:“速度快點,其他事情不用你管。”
“時間到!給我把方便擄走!”
聽到他的聲音,我精神頓時間爲之一振,昂頭提高調門厲喝。
“去尼瑪的!”地藏最先反應過來,右手從腰後抽出一把卡簧,直愣愣扎向對面一個保安的胸膛,那保安條件反射的擡起手臂抵擋。
“噗嗤..”
一抹紅血泛起,保安吃痛的往後踉蹌一步,地藏隨即擡腿就是一腳狠狠蹬在他肚子上,保安整個人就像顆炮彈似的倒飛出去,砸躺四五個同伴。
“磕他!”
“媽了巴子,整死你!”
同一時間,謝鴻勇和陳曉也全都棱着眼珠子氣勢洶洶的撲了上去。
覺察到不對勁的方便,慌忙往後閃躲。
剛剛被他推搡到一邊的張星宇一蹦三尺高,直接從後面摟住方便,張嘴就咬在他耳朵上:“你特麼要上哪去啊,我允許了嗎。”
“啊!”
方便疼的哀嚎一聲,兩人同時跌倒在地。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的精壯保安叫囂着朝我們撲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