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笑了笑,像個沒事人似的往後倒退兩步。
然後他朝着楊晨和盧波波招招手,又扭頭看了我一眼說:“把酒瓶放下。”
楊晨氣鼓鼓的走到大軍跟前,盧波波鼓着紅眼低吼:“軍哥,咱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他們..”
“你也累一天了,抽根菸!”大軍打斷他的話,直接掏出煙盒塞到盧波波嘴裡一支菸。
我遲疑片刻後,沒再繼續動彈。
正如楊晨先前在廁所跟我說的那樣,他拿大軍當哥看,大軍也從來沒讓他吃過虧,既然大軍不讓我們動手,就說明他肯定已經想好了後續,我相信這個宛如夜空一般,讓人看不透的男人。
我們幾個一動不動的看着他們打砸攤位,噼裡啪啦的響聲在燒烤廣場響起,傳出去老遠。
楊晨喘着粗氣,兩隻遍佈血絲的眼睛瞪得比彈珠還要圓,這些桌椅板凳全是他吃飯的活計,此時他肯定心都碎了。
這幫逼絕對是有備而來的,每個人腳上都穿着那種類似軍勾的靴子。
酒瓶子的碎片滿地都是,在燈光下閃爍着墨綠色的光芒,踩在上面發出“吱嘎吱嘎”令人牙磣的響聲,塑料凳子和圓桌被拆的七零八落,還有一些我們沒來得及收走的肉串和蔬菜扔的哪哪都是。
旁邊幾家燒烤攤的服務員、老闆全都伸長脖子看熱鬧,每個人的臉上都掛着幸災樂禍的薄涼笑容。
原本大家都在一個槽子裡,賺的相差無幾,可突然有一天楊晨異軍突起,掙到了這些人想象不到的錢,其他攤位的老闆馬上心裡不平衡,在他們看來,我可以不賺錢,但你一定不能比我掙的多,這特麼就是人性的劣根!
幾分鐘後,攤位變成一片狼藉,那個滿臉全是粉紅色疙瘩的青年,甩了甩手臂,指了指我們咧嘴怪笑道:“有人讓我給你們帶句話,老城區侯爺說了算,別以爲有點小奇遇就能爲所欲爲,這次是砸攤子,下回我們直接扎人!”
楊晨剛要吱聲,大軍使勁嘬了口菸嘴,走到那青年的面前,微笑着點點頭說:“呵呵,好!”
青年拍了拍大軍的臉頰,扭頭朝着同行的小夥擺擺手道:“這哥們挺上道,今天就不難爲這幫小傢伙了,咱有緣再見!”
大軍扭頭平靜的問:“晨子,這些桌椅板凳當初買回來花了多少錢?”
“啊?”楊晨頓時迷糊了,半晌沒反應過來。
對面滿臉粉疙瘩的青年同樣也懵了,伸手一把推在大軍胸口,梗着脖子叫嚷:“怎麼?你還打算讓我賠啊?”
大軍眨了眨眼睛,隨口說:“那就按一套桌椅五千塊錢算吧,我們一共八套桌椅,加上燒烤架和其他零碎東西,你給我拿五萬塊錢,不過分吧?”
青年皺着眉頭,擡手就要往大軍臉上摑巴掌:“草泥馬,你跟我嘮西遊記呢..”
他的左手剛擡起來,右手卻突兀的捂住自己臉蛋,淒厲的慘嚎一聲,手掌指縫中間往出“滋滋”的噴出紅血。
大軍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出一把戰術匕首,刀尖上泛着銀光,而那青年的右邊臉蛋子多出一條食指長短的口子,皮膚往外翻着,格外的滲人。
“幹什麼!”
“草泥馬,揍他!”
青年身後的幾個小夥先是楞了幾秒鐘,緊跟着全都跟瘋狗似的涌了上去。
大軍上臂微曲,肱二頭肌頓時呈現出像拱橋一樣的優美弧度,“嘭”的一拳懟在一個青年的臉上,直接將那傢伙射出去半米多遠,緊跟着他又毫無花哨的擡腿“咚”的一下踹在另外一個青年肚子上,那青年悶哼一聲直接跪下。
輕描淡寫的幹趴下兩人後,其他人頓時有點哆嗦,趁着他們猶豫的空當,大軍轉過身子,左手薅着滿臉疙瘩的青年領口,右手攥着戰術匕首照着他小腹和大腿“噗,噗”連捅幾刀。
青年疼的齜哇亂叫,大軍看都沒看剩下那幾個包圍他的小夥,攬着青年的脖頸往後倒退兩步,平靜的問:“五萬五!再動就是六萬!”
被捅了兩刀的青年猶豫片刻,喘着粗氣低吼:“黑狗,去把車裡三萬塊錢拿給大哥。”
一個小夥爬進麪包車,迅速拿出三沓鈔票放在桌上。
“五萬五,少一個子兒都不行!”大軍將匕首直接頂在了青年的眼角。
青年旗杆一般站直身子,一動不敢亂動,他生怕大軍手滑,直接戳破他的眼,吞了口唾沫,用商量的口吻說:“大哥,錢我們是真沒有了,我脖頸上有條鏈差不多頂一萬塊,我幾個兄弟的表也值幾千塊,你看可以不?”
大軍冷着臉出聲:“項鍊一萬,幾塊爛手錶算你五千,還差一萬塊!”
楊晨忍不住開口,說出我們幾個的心聲:“軍哥,差不多得了..”
“沒現金無所謂,咱支持微信、支付寶轉賬!”盧波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揚脖喊了一嗓子,這虎逼自從進了回派出所,出來以後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一腳踩在他鞋面上壓低聲音罵了句閉嘴。
大軍這頓雷霆一般的反擊,別說嚇壞了砸場這幫人,把我們幾個也給驚呆了,一直以來我都知道他不簡單,可斷然沒想過這傢伙竟然如此狠辣,扎人就跟喝水似的自然。
“不行!”大軍掃視我們一眼,口氣無比堅決。
說話的過程,他手裡的匕首又往青年眼角紮了一點,幾滴血珠子順着那青年的側臉慢慢滑落,青年嚇得雙腿如篩糠似的抖動,破音大喊:“大哥,我們這臺車也抵給你,差不多夠一萬,可以不?”
“這車?”大軍扭頭看了眼停在路邊的白色麪包,一把推開青年,嫌棄的說了句:“馬馬虎虎吧,你們走吧!”
一看自己頭兒脫離危險,那幾個小夥怪叫着就要往上衝:“草特麼得,弄死他!”
“別動,都他媽別動!”青年一手捂着血流不止的小腹,一手攔下自己人,五官扭曲的看向大軍低喝:“大哥方便露下名號不?讓我知道是在誰身上吃的虧。”
大軍將戰術匕首摺疊起來,揣進兜裡,耷拉着眼皮輕笑:“呂軍。”
“成,我記住了!”青年吐了口唾沫,擺手招呼自己同伴閃人。
大軍從兜裡掏出一支菸斜叼在嘴裡平靜的說:“回去告訴讓你們來砸攤的人,我這還差十萬塊的起步資金,他要是樂意贊助的話,儘管再派人過來。”
幾個青年微微怔了一怔,隨即什麼都沒說,快速攙起青年走遠。
等那幫傢伙全離開以後,我們幾個立馬圍了過去,楊晨擔憂的詢問:“軍哥,他們不會報警吧..”
“對方如果真是有名有號的選手不會幹這麼丟人的事兒。”大軍挺無所謂的笑了笑,抻手指向地上的三沓鈔票說:“趕緊把錢揣起來,省的待會被風颳跑。”
楊晨固執的搖了搖腦袋說:“這錢我不能要..”
他這個人雖然貪財,但特別有底線,就好像現在燒烤生意這麼好,換別人早就漲價了,他非但沒漲價,還經常給老客戶打折,送新客人啤酒。
“收起來吧,整燒烤廣場裝修啥的都是錢,就當我入股了!”大軍掃視一眼地上的鈔票,波瀾不驚的說:“手錶和金鍊子不要當了,你們小哥幾個分分,在社會上混,這點玩意兒既是排面也是落魄時候的飯票。”
“軍哥..”楊晨張了張嘴巴還有勸阻。
大軍直接轉身離開,撿起來剛剛被打翻的烤串,拽掉上面的肉,蹲到街口發出“嘖嘖”聲,沒一會兒幾隻野貓就出現在他腳邊,大軍滿臉淺笑的喂貓,悶聲說:“抓緊時間收拾乾淨,今晚上早點睡,明天我領你們去對面的雪糕廠看看。”
我們幾個心悅誠服的狂點腦袋應承:“誒,好嘞!”
邊打掃,我邊偷摸打量那個蹲在街邊溫柔喂貓的男人,暗暗琢磨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時而狠辣如魔,時而又溫柔如風。
花開兩生面,人生佛魔間!
或許這句話應該就是對大軍最好的詮釋。
打掃乾淨,已經是凌晨兩點多鐘,大軍坐在馬路牙子上,一手夾煙一手啤酒,幾隻吃飽了的野貓愜意的臥在他腳邊,時不時發出幾聲“喵喵”的撒嬌聲。
我放下手中的笤帚,走到大軍的身後出聲:“軍哥,有件事我想諮詢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