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無事,等到方唐和阿巧相繼睜眼醒來,人已經到達麓山市了。此時天矇矇亮,路上人煙稀少,他們也不急着去拜訪事主,就選擇先去吃個早餐。
麓山市,不是經濟發達城市,但環境優美空氣清新,故而是不少富豪喜歡置辦物業的地方,這個小小城市中,大小豪門林立,而方唐此行的事主,正是其中之一,通過塑膠生意發跡的蘇家。
蘇家的底細,在一隻耳給方唐的那堆東西里頭寫得清清楚楚,事無鉅細,都有提及,由是方唐對這家豪門的情況,已經瞭然於胸。
蘇家已故的老太爺鍾情蘇軾詩文,故而定下子孫起名,都要從蘇軾詩文中選取的規矩。現任的蘇家老當家已是古稀之年,名喚蘇問天,取的是《水調歌頭》裡的“把酒問青天”。
蘇問天膝下五個子女,四男一女。這次他找方唐來,爲的就是他將承家業的四子蘇東去。蘇東去得了一場怪病,人瘋瘋癲癲的,無人可醫,蘇問天走投無路,纔打起了向奇人異士求助的主意。
方唐一聽講蘇家起名的規矩,就暗暗好笑,心想好在蘇家沒人按《念奴嬌赤壁懷古》那句“檣櫓灰飛煙滅”取名,不然無論是叫“蘇檣櫓”或者“蘇煙滅”,都實在有些不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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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着對蘇家的各種想象,方唐和阿巧搭乘的士去到了蘇家莊園外,剛下車,就被蘇家的氣派驚呆了。
都說貧窮限制了想象力,方唐今天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到底有多麼匱乏。
蘇家莊園給方唐的第一印象,就是大。不是卡戴珊屁股那種大,也不是彩美旬果車頭燈那種大,而是他放目看去,發現莊園後頭的空間根本看不見邊際,別說放飛機,就是讓擎天柱在這裡打飛機都不成問題。
這種氣派,方唐也就在瑪麗蘇小說和言情劇中看過,今日親眼所見,真是讓他開了眼界。
按下門鈴說明了身份來意,方唐就看到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開着高爾夫球車自遠而來,載上他和阿巧,就直往莊園別墅而去。
從正門進入別墅,迎面而來的,首先是一羣穿戴整齊的女僕,方唐全無防備,被她們齊聲的一下“先生好”嚇得脖子一縮,引得接他進來的管家悄然白他一眼,暗笑方唐是個土包子。
因爲方唐來得早,管家說是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都沒醒來,就準備了茶水點心,安排方唐到會客室等待。
方唐見識過社會百態,也不是懵懂少年了,他知道這些有錢人,在自己顯露過山水之前,不會有求人辦事的自覺,自然會驕縱一些。對方唐來說,凡事以完成功德爲先,這小小委屈,他可以忍耐,況且還有阿巧作陪,他絲毫不會感到無聊。
只是沒想到這麼一等,就等到了中午,方唐坐得腰都酸了,管家這才現身邀請,說是蘇家老爺蘇問天邀他和阿巧共進午餐。
方唐豁達,沒多說什麼,反倒扭頭問了阿巧一句餓不餓。
阿巧老實回答不餓,方唐就冷笑一聲,一拍沙發扶手,說道:“聽到沒?我家阿巧不餓,這午飯我們就不去了。等我家阿巧晚上肚子餓了,再讓你老爺過來這裡跟我們共進晚餐吧。”
“你……你好大膽!”
管家沒想到方唐會來這麼一出,登時被氣得險些說出粗口。在他眼裡,方唐不過是蘇問天病急亂投醫找來的神棍老千,壓根沒打算給方唐幾分尊重,他整理了下措辭,板起臉道:“方先生,我們老爺身家千億,在胡潤富豪榜上有名,指尖上不知道捏着幾千幾萬人的飯碗。他老人家請你來,已經是看得起你,還請方先生知道些禮數,不要在我蘇家鬧事。”
阿巧也沒猜到方唐會突然發難,擔心他跟蘇家鬧僵,忙扯着方唐說自己又覺得餓了。方唐知道阿巧體貼,抓着她手說沒事的。
很多小說中都會出現這麼一個狗眼看人低的管家或者僕人,是最爲傳統的裝逼道具,簡直算得上是經典形象了。方唐沒料到自己這麼快就會遇上,不禁無奈搖頭。
他來蘇家,不是求財,而是爲了完成功德,說白了,是來幫蘇家趨吉避禍、知天改命的,可不是他們蘇家靠金銀僱傭來的一個聽話奴才。現在蘇家一個小小管家都這麼狗眼看人低,這委屈方唐可以受,卻萬萬不能讓阿巧受。再說,倘若方唐露了怯,保不準真被蘇家當成耍小聰明的神棍老千。
於公於私,方唐都決定要挫挫這蘇家的銳氣。
方唐一掃管家雙瞳,見他命輪有超過三處“谷丘丘谷”,形狀就像是俯瞰女性胸部,又像桃花花瓣,這命格雅稱“俯瞰桃花”。名字好聽,但所謂色字頭上一把刀,這命格,好的時候象徵主人桃運亨通,壞的時候卻是貪色放蕩、因色犯禍之相。
方唐舔了舔嘴脣,揶揄管家道:“蘇老爺家財萬貫,請來的管家卻實在不堪。你平時不單佔家裡女僕傭人的便宜,甚至還色膽包天,偷過太太小姐的內衣褲吧?蘇老爺眼光如此差勁,被他看得起,我還真高興不起來。”
管家聞言,頓時臉成豬肝色,他再也顧不上儀態,連忙澄清道:“你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我劉某人在蘇家兢兢業業,盡忠職守,對女僕傭人們客氣,對老爺太太少爺小姐們敬重,從來沒有做過你口中所說的齷齪勾當!”
方唐看他反應異常激烈,知道自己戳中了這劉管家的要害,賊兮兮地一笑,朝阿巧打了個眼色。
阿巧伶俐,不用方唐明說,就知道他心中所想,紅着臉點了點頭,就出到了室外,只是片刻,又折回了房中,然後將拿來的物事,在與劉管家擦肩而過的時候,以旁人肉眼難察的速度,塞到了他的右褲兜中。
方唐見阿巧得手,暗暗比起大拇指誇讚,然後就擡起右手,用柯南指認犯人的經典姿勢指着劉管家右褲兜,正氣凜然地喊道:“是嗎?你沒幹過這勾當,那你右褲兜裡的東西是什麼,敢不敢拿出來給大家瞧瞧?”
劉管家對阿巧動的手腳渾然不覺,當然不怕方唐的指控,說着就將手伸進了褲兜裡,只是一掏,他感到有些不對勁,臉色唰地變綠,當下支支吾吾的,不敢將東西掏出來。
圍觀衆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一疊連聲催促劉管家掏出來。劉管家厚着臉皮不動,方唐就閃身去到他身側,抓着他的手猛地一提,他掌中物事曝光,登時激起周圍哇聲一片。
只見劉管家掌中,赫然拿着一條紫色的蕾絲內褲!
“劉管家,這下,你還有什麼話說?”
面對方唐的咄咄逼人,劉管家慌了,腦子一熱,脫口而出道:“不是我做的!不是我做的!我不喜歡蕾絲內褲,向來都是偷的小姐的白內褲!”
此言一出,劉管家就算是坐實了自己偷內衣褲的罪名。圍觀衆人都是蘇家傭人,其中幾個女僕,正正被劉管家騷擾過,這下見他事情敗露,都按捺不住要出一口氣,齊齊撲上來抓着他又踢又打。
這招栽贓誘供,方唐是在《九品芝麻官》裡學來的,用在劉管家身上,他毫無愧疚。
事情鬧得大了,騷動自然會傳開去。方唐正在邊上看熱鬧看得有趣,卻聽見不遠處傳來一聲聲調蒼老卻中氣十足的呵斥:“都吵什麼?無法無天了嗎?”
蘇家衆僕人一聽,全都戰戰兢兢地垂頭站好,不敢再聲張,就連被拉扯撕打得衣衫襤褸的劉管家,也畏畏縮縮地到一旁站好。
方唐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長衫老人,一手拄拐,另一手被一個妙齡少女攙扶着,正自走廊的一頭款款而來。老人的後頭,除去僕人,還跟着幾個衣着華貴的人。毫無疑問,這老人就是蘇家老爺蘇問天,他身後的幾個,就是他的子女了。
蘇問天來到劉管家身前,掃他一眼,還沒問出口發生了什麼,劉管家就一頭撲倒在地,“叩叩叩”地磕頭求饒起來。蘇問天一頭霧水,喝了一聲,讓劉管家打住,然後就從其餘僕人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經過。
聽到是方唐戳穿了劉管家的齷齪行徑時,蘇問天眉頭一挑,就扭頭看向了斜倚在門框上的方唐,說道:“方先生年紀輕輕,本事卻了得啊。”語氣中,聽不出態度,也不知道是誇讚還是諷刺。
方唐不管蘇問天本意如何,通通當做誇讚收下,徑直謙虛道:“哪裡哪裡,雕蟲小技,值不得蘇老爺等我半天。”
蘇問天在商場摸爬滾打幾十年,早成人精,一聽方唐這句反話,就明白這場鬧劇是因爲自己擺架子造成的。
換做平時有人這麼跟蘇問天叫囂,他肯定雷霆大怒,喊保鏢來打走方唐了,但方唐一來就揪出了一個變態管家,也算露了一手,他緊張蘇東去的怪病,也就心甘情願先向方唐示弱。
蘇問天這一拄拐人扶還搖搖欲墜的風燭殘年,愣是冒着摔倒的風險,騰出雙手朝方唐一抱拳,鄭重道:“方先生,老朽昏庸無禮,在方先生面前失了禮數,還請多多包涵。想來這個無恥庸人也做了得罪方先生的事情,我這就着人將他掃地出門。來人啊!將這個無恥之徒,趕出我蘇家大門之外!記住,這個無恥之徒一切東西都是取自我們蘇家,哪怕一針一線都不能讓他帶走!”
即便劉管家不止求饒,應聲趕來的保鏢們卻毫不容情,架起他就往外走,不消片刻,那此起彼伏的求饒聲就徹底消失了。
蘇問天說:“方先生,多謝您替我揪出了一個無恥之徒,還我蘇家家風清白。”
蘇問天此舉,也算給足了面子,方唐不再跟他計較,舔了舔嘴脣,回道:“蘇老爺客氣了,我方某遠道而來,本來爲的就是幫蘇老爺消災解難,揪出這麼一個變態,不過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蘇問天見事情了了,就做一個請的姿勢,道:“那好,那現在就請方先生移步餐廳,隨我們一道進午餐吧。”
方唐剛應了聲好,卻沒想到擡頭一看,竟然在蘇問天背後隊列之中,發現了一張熟悉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