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菲妍看江兮還真穿的是昨天那一身,當即笑問:“要不要穿我的?我衣服是小碼,寬鬆版的,你都能穿。”
“不不,我怕給你撐大了,你以後再穿,可就不合身了。”江兮笑拒絕。
主要是陳菲妍的衣服,她怕現在穿在自己身上不倫不類。
陳菲妍道:“你要是不嫌棄,就送你穿,只是我的衣服,肯定都不是多貴的,送你你也不會穿。”
江兮趕緊擺手:“不不不,還是不用了,就這樣,辦公室我有衣服,一直都有備用的,你真以爲我要再穿一天啊?去公司就能換了。”
陳菲妍聳肩,“原來這樣。”
兩人一起打車上班,陳菲妍問:“你學開車了沒有?”
江兮眼珠子往上:“剛好在學,已經會開一點點了。”
陳菲妍哈哈大笑,“加油,如果老大換別人,讓我留在雲都,我也準備去學開車了。還是應該學會開車纔好,不會開車,太不方便了。”
“是啊,得學會開車,我也是這樣想的,不能總打車。有的時候採訪去得比較偏一點的地方,打不到車回不來真是欲哭無淚。那種情況,就會帶上會開車的同事一起去。一個小新聞訪問,佔用部門的人力資源,實在不太好。”江兮輕聲嘆氣。
不會開車,確確實實是件困難的事。會開車,自己有輛小車,也方便自己。
“你見過老大的兒子嗎?”陳菲妍忽然問。
江兮點頭,但有在仔細回想,老大家的兒子是什麼樣。
“兩年前,老大回來,部門聚餐的時候,見過他兒子一次。
“他兒子怎麼樣?”陳菲妍又問。
江兮想了下:“很有禮貌的小孩,大概八九歲的樣子,哦不對,現在應該更大了。很懂事,很有教養,可見他太太教得很好。”
陳菲妍瞬間一愣:“太太?老大沒有太太,他沒有結婚。”
江兮側目,看着陳菲妍:“沒有結婚?那小杰是……”
“他兒子叫小杰嗎?我不知道這個,但我能肯定,老大沒有結婚,沒有太太。”陳菲妍堅定說道。
江兮張張口,欲言又止。
那孩子竟然沒有母親,真是太可憐了。
“沒有母親的孩子,真令人心酸啊。”江兮輕聲嘆息。
陳菲妍微微側目,有些話想說,但又咽了下去。
“兮兮,你知道的,當初如果老大沒有同意帶我去前線,我肯定早就被開除了,我一直很感激他。”陳菲妍低聲說。
江兮轉頭,“被開除了,也能找到別的工作呀。”
“可當時我已經錯過了考試,沒有提前請假,考試過後那麼多天才回來。你知道我當時的精神壓力,樑老大對我的救贖,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沒有他,就沒有我現在。樑老大如果當初拒絕了我,執意要開除我,我都不知道我當初能不能走出來。”
陳菲妍聲音壓得很低,那件事,依然能夠影響她。
江兮手心蓋在她手背上:“都過去了,沒事了。”
“兮兮,我很謝老大,如果老大說,要我用命來報答他,我都會答應的。”陳菲妍認真說道。
江兮不太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你……離開雲都,就走出來了嗎?”
如是這樣,隨便去一個地方旅行,就好了。
陳菲妍搖頭:“當然不是,離開雲都就走出來了,那我爲什麼不回姥姥身邊?”
“是哦。”江兮笑道,陳菲妍唯一的牽掛,應該就是在老家的姥姥吧。
陳菲妍低聲道:“在那邊,每天根本無暇去悲傷,每時每刻都在祈禱不要有事。我剛去的時候,雖然強打起精神,但也沒多少作用,直到有一天,一顆子彈直接射穿我肩膀,劇痛將我從所有精神泥沼中拉出來。槍傷還沒好全,我又看到身邊的人一個個在身邊倒下,那時候,我就不再悲傷懷秋了,根本就無暇顧影自憐,每天只想着,好好活下去,好好活着。”
江兮皺眉:“那麼緊張嗎?”
陳菲妍沒說話,江兮唏噓不已:“生活環境那麼糟糕,那麼危險嗎?那豈不是……時時刻刻都在擔心會不會沒命?”
“是啊,時時刻刻。所以,子彈聲就在身邊,你還有更多精力去傷心別的嗎?根本就沒有時間。”陳菲妍笑着搖頭。
“我不知道會是這樣的,我以爲,我們作爲記者,去會更好一點的。”江兮皺着眉。
陳菲妍忽然拉開衣領,露出肩膀,上面還有猙獰的疤痕。
“子彈在我身上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陳菲妍笑着讓她看。
傷口早已經脫痂,新皮膚癒合的地方比旁邊的皮膚層要薄透很多。從癒合的傷口上,能清楚看到刀刃拉開過的地方。大抵,那是爲了取出子彈而拉開的傷口。
江兮看一眼,心被提得老高。
“不敢想象你曾在那樣恐怖的地方生活過,回來了就好。”
江兮一顆心,揪得鐵緊。
陳菲妍笑笑,整理好衣服。
“已經完全沒感覺了,早就好全了,就跟你以前斷的小腿一樣,現在還有感覺嗎?”
江兮深吸口氣,“活着可真是不容易啊。”
車子到了公司大樓,陳菲妍和江兮下車,江兮看她:“時隔兩年,再站在這裡,感覺如何?”
“回來的時候就在這裡,在公司住了一晚人,然後纔去學校找的你們,所以……”
陳菲妍聳聳肩,江兮拍了下腦子,“原來這樣,我糊塗了。”
二人上樓,樑青雲早已經到了。
她們二人進辦公室時,部門人全都站着,樑老大站着中間說着話,她們不敢往裡面走,只能站着門口,不打擾樑老大發言。
十分鐘後,樑老大讓大家各司其職,他轉向門口的江兮和陳菲妍,招呼她們進辦公室。
二人互看一眼,然後進了辦公室。
樑青雲公事公辦的交代陳菲妍一些工作,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比如樑青雲的工作報告、總結,以及新聞稿件。事情交代完後讓陳菲妍離開辦公室。
“請把門帶上。”樑青雲對出去的陳菲妍說了句。
陳菲妍微微側目,隨後點點頭,帶上了辦公室的門。
她在辦公室外站了片刻,深吸口氣。
江兮已經有盛先生了,不會再對樑老大有想法的。她努力讓自己不要多想,用包容的心去看待江兮和老大之間的關係。
江兮下意識看向關閉的門,忍不住道:“老大,我平時都開着那扇門。”
樑青雲擡眼,看向江兮:“是嗎?”
“嗯。”江兮點點頭。
樑青雲面色無異動,依然就那樣坐下了。
江兮也不知道他在忙什麼,只能這樣坐回自己的工位。
“江兮。”樑青雲忽然喊了聲。
江兮忙擡眼:“啊?在。”
樑青雲對上她那雙翦水秋瞳,面色變得柔和了很多。
“晚上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部門很多工作情況,得問問你。”樑青雲道。
江兮張口,下意識想答應,卻忽然想起昨晚陳菲妍說,今晚原本要採訪樑老大的專訪,老大推給陳菲妍了。可老大現在約她吃飯,那就說明,樑老大晚上並沒有別的安排。
“你是說……跟部門同事一起嗎?”江兮問。
單獨應約,實在是……
樑青雲道:“不,改天再把大家聚在一起,你畢業了,我作爲你的上司,應該給你慶祝一下。這兩年多來,你爲公司盡心盡力,我應該感謝你。沒有你,這部門不會運轉得這麼順利。”
“老大您太擡舉我了,我哪裡有那個能力?我也就是做了幾個新聞而已,真正讓我們部門無後顧之憂的,是所有同事,每個人都都做得很好,相互配合得好,所以纔會這麼順利。”
江兮哪裡敢居功?
實際上也確實是這樣,她既不是領導,又不是技術人員。既沒有領導同事,也沒有帶領同事突破什麼。不過就是個普通在職記者,跟坐在外面工位的同事沒什麼兩樣。
她相信,就算沒有她,部門照樣能轉。
樑青雲擺手:“好了,你不用拘謹,只是吃頓便飯。剛好我兒子很喜歡你,一直吵着要見你。晚上七點,賞個臉嗎?”
江兮實在受之有愧,忙起身點頭:“樑老大,您一聲令下,我哪還敢不從啊?”
“我現在還能命令你?”樑青雲打趣。
“那肯定的,您始終還是我的上司啊!我還得在您手裡做事呢,就請您說話,不要太客氣,您一客氣,就讓我如坐鍼氈啊。”
江兮說得心虛,樑老大話一客氣,就讓她覺得自己可能哪裡做錯了,工作上出了什麼問題。
“行,那就這麼決定了,七點,六點半吧,七點有點晚。”樑青雲再道。
江兮忙答應:“行,行,肯定的行,您說了算。”
樑青雲忍不住笑了,江兮看樑青雲笑了,總算放心。
“陳菲妍說要回來見證你畢業,看來你們關係確實很好。”樑青雲道。
這像閒話家常,江兮認真觀察了樑青雲的臉色後,這才接話。
“是,我們是同宿舍的室友啊。”江兮道。
“那挺好,現在還能一起工作,這樣的緣分,從學生時代就延伸出來的,不多了。”樑青雲道。
江兮笑着點點頭:“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