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一小時後,溫麗姍坐在盛嘉年對面,精緻妝容下,帶着淺淡的笑意。
“嘉年,你怎麼會忽然想到約我出來?”
盛嘉年開門見山道:“直說吧,爲什麼會忽然回來?”
“沒有別的原因,就是覺得欽言應該有父親的陪伴了。他從小到大,就渴望跟父親生活在一起,從小期待到大。所以,我應該滿足他的願望了。”溫麗姍道。
盛嘉年語氣冰冷,毫不客氣。
“十年時間很長,我不相信沒有別的理由,你會把孩子送回來。你是因爲知道我結婚,所以才把孩子帶出來攪亂我的生活,是嗎?”
盛嘉年話落,語氣再冷三分:“你在報復我。”
“是,看到你左右爲難,我還真是痛快呢。”溫麗姍冷哼。
盛嘉年臉色發黑:“你以爲你能得逞?”
“當然能,我只是把孩子送回你們盛家,欽言畢竟是盛家的骨肉在,就算你百般拒絕,老夫人也會力排衆議把他留下來的。我相信老夫人不會讓我失望,你覺得呢?”溫麗姍笑問。
盛嘉年臉色瞬間鐵青。
“溫麗姍,你的這些小把戲,你以爲我毫無辦法?”
溫麗姍搖頭:“我知道你現在的地位,在盛家、乃至在全雲都你都不可撼動。可那又怎麼樣?在面對你的兒子時,還真就不能怎麼樣呢。嘉年,別跟我撂狠話,我知道你什麼樣的人,我太瞭解你了。反倒是你,半點都不瞭解我,可悲啊!”
盛嘉年語氣冰冷,嚴肅且緩慢:“溫小姐請學會自重,在國外生活了多年,沒皮沒臉那是在外國可用,國內吃不開。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而已,你當我盛嘉年會忌憚?你有辦法證明他是盛家的血脈,我也多的是法子證明他就不是盛家的血脈。再者,你若敢繼續得寸進尺,別怪我用非常手段對付你!”
“非常手段,你想做什麼?難道你還想綁架我兒子不成?”
溫麗姍眼神明顯一顫,有點害怕了。
盛嘉年嘴角一提,輕笑道:“綁架?何不直接送走,讓他永遠也回不來。”
溫麗姍臉色變了變,盛嘉年再道:“那孩子如果真是你生的,那你就應該有有點悲憫之心。不要再利用孩子達到你的目的,你有目的的接近,是不成事的……”
“我病了。”溫麗姍忽然出聲。
盛嘉年眼神涼涼,一動不動的看着溫麗姍。
溫麗姍頓了頓,搖頭:“我並不想告訴你,但是,我不能讓我的兒子沒有父親親人。我知道你想把欽言送回我父母家。但溫家現在的情況你很清楚,現在當家的早已經是我二叔。如果欽言送回我溫家,確實不會餓着他,可以後他會面臨的危險和困境,誰來幫他?倘若我死了,他該怎麼辦?溫家誰來成爲他的依靠?”
溫麗姍眼眶泛紅,強忍下淚光,片刻後,她緩緩吐氣,再笑看盛嘉年。
“你以爲我當年爲什麼要離開啊?因爲我身患絕症快要死了,離開之後才發現已經懷孕。爲了孩子,我曾經在重症監護病房躺了七八個月。你知道我爲了生下和你的孩子我死了多少次嗎?胎位低,每天都要將腹部一下擡高,每天都在儀器監控下生活。欽言不到七個月剖宮生下來,一直養在保溫室中,而我依然重症監護室裡觀察……我離開你,你很痛苦,那我就不痛苦嗎?我可以在發現懷孕的時候就把孩子拿掉,至少我不會受盡七八個月的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你以爲我很開心嗎?”
盛嘉年擰眉:“這些事情,沒有人知道。”
“是沒人知道,所以你懷疑我在說謊嗎?我纔不屑你的同情。盛嘉年,如果不是我身上癌細胞擴散已經到了最後時期,我會忽然回來嗎?孩子是無辜的,當初我離開你,你恨我就夠了,別牽連孩子。他心裡,你是英雄,是偉大的父親,你是最高大的父親。”溫麗姍潸然淚下。
盛嘉年擰眉,“你跟他……結婚了?”
溫麗姍一愣,當然知道他問的是誰。
“結了,但又分開了。”溫麗姍坦然回答。
盛嘉年面色有異,他不是無情的人,但也不會因爲這一點舊情,就做出出格的事來。
“這些年,你帶着孩子兩個人生活?”盛嘉年再問。
溫麗姍笑笑:“算是吧。”
盛嘉年卻揭穿道:“你應該知道我會讓人查你的近況,你身邊經常出現的白人男人是誰?”
溫麗姍忽然看向盛嘉年,眼神似有深意。
“怎麼,你該不會真的還在意我吧?他是誰,你會覺得重要嗎?”
盛嘉年道:“你們在一起,還是密切的朋友?我不相信你沒有人託付你兒子。你跟我的情感,已經過去了十餘年,早就落滿了灰塵,託付孩子這種大事,不應該託付我這個曾經的舊人。你身邊有人,爲什麼不託付給他?”
溫麗姍驚訝的看着盛嘉年:“盛嘉年,欽言是你的兒子!你讓他跟着別人生活?再者我跟喬治還沒有結婚,喬治沒有義務找我的兒子,你不明白嗎?”
盛嘉年道:“如果你兒子生父是我,你當初生他的時候沒告知我,現在卻直接通知我要養他,你覺得合適嗎?”
溫麗姍直直看着盛嘉年,“你不想要欽言,還是那麼排斥他嗎?”
“如你所想,是的。”盛嘉年點頭承認。
溫麗姍輕輕笑了下:“是因爲許江兮?你可真的愛她呀。真不知道她上輩子做了什麼好事,這輩子能遇到你。”
“我認爲這是対婚姻和愛人最基本的尊重,她是我的妻子,我怎麼能不順着她,不呵護她,不讓她知道這些陰暗面?”盛嘉年冷聲而出。
溫麗姍笑着搖頭,不認可道:“許江兮不是民生記者嗎?她一個跑民生的社**暗面見得還少了?”
盛嘉年目光涼涼:“抱歉,那說你認爲的,我只希望給她一片安靜簡單的港灣,不想她有任何不開心,更不想她因爲我而不開心。”
溫麗姍看着盛嘉年,看了良久,隨後搖頭。
“我不懂了,我看不懂你了盛嘉年,你以爲不是這樣的。我們以前感情那般好,你卻也沒有對我如此體貼入微。你真的變了啊,爲了一個女人,值得把自己放這麼低嗎?你就不怕有一天,你現在身邊的小女人,也會恃寵而驕,爬到你頭上去?”
盛嘉年微頓,直言道:“沒有真正愛過一個人的人,你當然不會明白。真正愛她,就不會捨得她受委屈,受傷害。你因爲你沒有真正愛過,所以,你不懂。”
溫麗姍直直看着盛嘉年,眼眶漸漸泛紅,隨後點頭。
“我還是……自由的靈魂吧,我可以、爲了愛,放下一生榮華,放下癡纏深愛過的男人,遠走他鄉,卻也會爲了孩子冒着生命危險決定生下來。但最後,我還是想自由自在的,離開。”
盛嘉年不想去體會她話裡的深意,語氣冷漠道:“你是什麼樣的人,我不想多瞭解,只希望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家庭。你的出現,已經無形中傷害了我的家庭,傷害了我的妻子。溫小姐,不論你有什麼苦衷,那都是你的事!”
溫麗姍看着盛嘉年,忽然間苦澀的笑了。
“男人可真是無情啊,女人怎麼就做不到分手之後,說出這麼狠的話來呢?不論如何,也是曾經深愛過的人,你真能狠心說這樣的話?”溫麗姍問。
盛嘉年道:“男人若都像你這樣界限不清晰,這社會不是亂套了?”
溫麗姍點點頭:“好男人啊,爲了心愛的女人,可以做到這樣。你是自己把自己束縛起來了,爲了婚姻,放棄了自由,值得嗎?”
“真愛一個人,就是想跟她在一起,與她共度餘生。工作之餘有時間,只想與她分享,只想跟她在一起。”盛嘉年說這話時,語氣都變得柔軟了。
溫麗姍心生妒意的看着盛嘉年,隨後輕聲嘆氣。
“真好,你找到了你的最愛。顯然我是羨慕許江兮的,這一切本該是我的。只是……”
“你不要。”盛嘉年語氣淡漠的接話。
溫麗姍忍不住擡眼,眼神一疼。
隨後又笑了:“怎麼會不要呢?是、得到的太多了,就迷了眼,不知道什麼是重要的,什麼是主要的,年少無知,任性隨性。那個時候,就是不願意隨波濁流嫁人、生子,一輩子就過着一眼能望到頭的日子,我太不甘心了。所以……”
溫麗姍看向盛嘉年:“可能就是冥冥中自有天意,我就算當時沒有離開,也堅持不了多久,即便我們結婚了,我也能夠想到。一開始會沉迷在你的呵護寵愛中,總有一天會醒過來,會發現我要的不是這樣的生活,是外面天地的廣闊,是不受人約束的自由,還是會離開。其實,我也是慶幸當年離開了。如果沒有離開,跟你結婚促成家庭就會是水到渠成的事。那之後,會把你傷得更深。”
盛嘉年沒說話,只是冷靜看着這個女人。
溫麗姍笑了笑,輕輕攪拌着咖啡。
她只能聞這香味,但是不能喝。
溫麗姍盯着咖啡,看了好一會兒,喃喃出聲:“我當初爲什麼離開你呢?很多原因造成了我當初覺得是必須要離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