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一聽這話，心頭一堵，忍了忍，低聲問：“媽，是不是……是不是許家阿姨來過了？”
江母看着江兮，“你知道還問我？”
江兮忙問：“她給錢沒有？”
江母眼神有變，看着江兮。她有私心，還在糾結這許家給了二十萬的事兒要不要告訴江兮，但沒想到，這事兒女兒居然是知道的。
“他們跟你提了錢的事？”江母不答反問。
江兮點點頭，但看母親這反應，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
“提了，我要求的，作爲對家裡的答謝，許阿姨來，沒有給錢嗎？”江兮又問。
“給了。”
江母黑着臉走近竈臺邊，刷鍋的用力刷了兩下，然後轉身，帶着怒氣問江兮：“你要求的？你問他們許家要的錢？”
“嗯。”江兮被母親的臉色嚇到，下意識後退一步。
江母指着江兮，憤怒的問：“你是不是覺得我家讓你受委屈了，讓你吃苦了？你是想去找你那個有錢的爹孃了，是不是？你瞧不起這個家了，你一心想要走了，是不是？”
江兮搖頭：“不是的媽。”
江母情緒上來，大喘着氣，看着江兮眼神越來越兇狠。
“你張口跟許家要錢，你憑什麼要錢？你姓都改了，還給家裡拿錢，你這不就是要走了嗎？我在家裡打你罵你沒給你好日子過，你是不是早就想走了？”江母大聲質問。
江兮已經退到了廚房門口，眼眶泛淚。
她很愛這個家，很愛爸媽。
可是母親的兇悍令她的親暱止步，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樣的方式跟母親溝通，母親這樣的強勢令她心生怯意。
老太太走過來，拉開了嗓門嘛大兒媳婦。
“你一天就知道罵孩子，你有本事自己掙錢，掙個二十萬出來啊！孩子是爲這個家好，既然那個家那麼有錢，問他們要錢怎麼了？江兮是個孝順善良的孩子，難道說她給家裡爭取了二十萬，她就不認你這個媽了嗎？”
老太太話落，又轉向江兮，試探的問：“江兮啊，不是的吧？就給家裡拿再多錢，你也會認這個媽，不認那個媽，是不是？”
江兮不回答老太太的，心裡對老太太的怨恨還沒消除。
“媽，二十萬就能買斷我們的母女親情嗎？我會跟許家提錢，是因爲我們家太苦難，我想要爸爸快點好起來。我也不想跟許家有什麼瓜葛，可是爸爸的身體能撐到我以後賺大錢的時候嗎？媽，我們可不可以不那麼清高，就這一次？先把爸爸的病醫好了再說，好不好？”
江母消了大半的怒氣，沉着臉站在廚房的白熾燈泡下。
良久，她再問：“江兮，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心裡是怎麼打算的？”
江兮道：“我……我就想，許家也沒有做錯什麼，以後就保持聯繫，這裡纔是我的家。”
江母深呼吸，她就知道她的女兒不會讓她失望。
江母語氣也緩和下來，她低聲道：“你也別對許家太冷漠，畢竟我們拿了他們家的錢。你就當多一個長輩來關心你吧。他們家禮數週全，我們也不能太失禮。不能拿了人家的錢，還對他們太冷漠，就當個親戚走動着。”
江兮明顯意外，以前提起許家，母親連着幾天都沒好臉色。
現在，居然這麼快就接受了？
以爲拿了許家的錢，所以對許家也改觀了？
江兮輕輕點頭，“我知道。”
老太太臉上笑意滿滿，“對嘛，這纔對，跟許家也算是解不開的緣分，既然有這個緣分啊，那就珍惜。以後兩家人就應該經常走動，兩家人變成一家人多好？”
江母和江兮都沒有理會老太太，老太太卻沒有自討沒趣，一直拉着江兮說好話。
江母很快煮了碗麪出來，叫江兮端出去吃。
老太太居然進了廚房，“我來，兮兮剛回來呢，不要讓她幹活兒，你也給孩子一點休息的時間。”
江兮在老太太說話的時候，已經端了面拿了筷子先走出去了。
老太太在後面跟着：“江兮啊，江兮，奶奶給你端就行了，你就坐着等吃呀。”
江兮坐在桌邊埋頭吃麪條，老太太跟着坐在一旁。
剛出鍋的麪條熱氣騰騰，看着都覺得夠燙，老太太忙上嘴給呼氣。
江兮皺着眉，直接把碗往裡頭挪，擡眼話說：“奶奶，我自己來，你別給吹了，口水都進我碗裡了。”
“嗨，你這丫頭……現在是長大了就嫌棄奶奶了啊？你小時候吃我口水還吃少了的？”老太太出聲。
江兮聽了有點反胃，夾了一筷子面愣是久久沒往嘴裡送。
老太太也意識到剛纔的話可能說重了點，又笑着緩和了語氣。
“丫頭，你可是奶奶的大孫女兒，你是老大，那就該爲這個家做點什麼。你看昨天，家裡對你那麼嚴格，讓你考慮王家，其實是爲什麼啊？還不就是爲了這個家考慮。你爸爸常年臥病在牀，家裡就你媽一個人，你不可憐你爸，你也該可憐你媽，是不是？也是想着只要你嫁人了，家裡少一分開支，多一份收入，也多個幫手，是不是？”
江兮沒吱聲，老太太又說：“你呀，昨天就應該說清楚，你給家裡要了二十萬。你早點說，那我們哪裡還會那麼對你？也不會讓你嫁這裡的人啊，是不是？”
江兮吃了幾口，又擡眼，到底又將話嚥下去了。
老太太看她依然不說話，又叨叨着繼續：“丫頭，你那個爹媽是有錢人，以後結婚啊，就不要看這個小鎮上了，得挑個好人家。等你嫁好了，你的兩個妹妹也纔有指望，是不是？”
江母走出來：“媽，你就別指望那些了，江兮自己的事兒都沒着落，你就想着那邊兩個孫女？”
老太太臉子一拉：“你弟媳家兩孩子嫁好了，也是好事，都是自己人，你說是不是？”
江母不搭理老太太，直接對江兮說：“你吃完了出來幫我下，那邊水庫洗了衣服。”
老太太又說：“孩子剛回來就讓她休息下……”
“媽，那你來幫我搓一把衣服還是怎的？你們兩個老的不能做事，屋裡躺着那個幫不了，女兒回來都不幫一把，我一個人就累死算了！白天上工不在家裡，換洗的一大堆也沒見你搭把手把衣服洗了？”
江母語氣難得這麼強硬反抗老太太，老太太想罵江母，可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畢竟那二十萬可在大兒媳婦那，她還沒拿到那個錢，跟老大媳婦對着來是她吃虧。
“好，我馬上來。”江兮應聲，三兩口吃完了面，收了碗筷就去追她媽去了。
她一個人去水庫上邊，此刻心有餘悸。
不過好在有她媽在，不然對水的恐怖會持續到很久以後。
江兮剛走出去沒多遠，江母就叫住了她。
江兮左右看着，發現她母親就在路邊對她招手，江兮意外走過去。
“媽？”江兮眼裡全是意外：“不是要去水庫那邊嗎？”
江母道：“衣服早就洗完了，不拿這藉口，我們娘倆哪有單獨說話的時間？”
江兮瞭然，“媽，有什麼事你就說吧。”
“身上還疼嗎？昨天的媽，媽一時鬼迷心竅，你傷心了吧？”江母內疚的問。
江兮不說話，江母輕輕嘆一口氣：“媽是被這日子壓得活不下去了，我沒有辦法，所以一時糊塗。兮兮，你別怪媽。”
“我不怪你，但是昨天，我真的好傷心……”江兮哽咽出聲，擡手擦着淚。
江母輕輕撫摸她的頭，這是她一手養大的女兒，是她的驕傲啊。雖然她很少正面的表揚她，但她心裡，自己的女兒，誰都比不上。
“你能理解媽媽嗎？壓力太大了。”江母嘆氣，往一旁路邊的石頭坐去。
“我……理解的。媽，以後請你開心一點，不要那麼累了好嗎？”江兮小聲說。
江母拉着江兮的手：“媽跟你商量個事情，你也坐下，我們慢慢說。”
江兮就地而坐，不顧這個天氣地面的冰涼。
“媽，你說。”
江母拿出許家拿來的銀行卡：“許家太太上午把這銀行卡給我，說裡面有二十萬，我白天去銀行查了，是有。”
“嗯。”江兮點頭，認真聽着母親的話。
江母繼續說：“我們現在有錢了，我想哥帶你爸爸去大城市治病，你覺得呢？”
“好啊。”江兮想也沒想直接就答應了。
江母哽咽着出聲：“你爸爸……醫生說你爸爸這次病情兇險，可能挺不過去，讓我這段時間多注意下，可能就要……準備後事了……”
江母后面聲音嗚嗚哽咽，悲從心中來。
江兮拿出紙巾輕輕給母親擦着淚，“這只是這裡的醫生，治不好，他們不敢治，他們水平有限，媽，我們去大城市，我們去雲都，一定會有轉機的。”
江母老淚縱橫，抹乾淚，深吸氣：“我們現在有錢了，你同意把這錢拿來給你爸爸治病嗎？”
“我同意呀！我就是爲了給爸爸治病，纔跟許家提的……”江兮想起病牀上的父親，眼淚模糊了雙眼。
“那就好，我們明白就去雲都，你在那裡上學，我就陪着你爸爸，如果走得開人，我就去找一點事情做，給別人掃地刷碗我是幹得來的。”江母道。
江兮擡眼，張張口，“明天就去雲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