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兮在屋裡陪父親坐了會兒，就被她父親攆出來了。
一出來就看到老太太和二嬸一家過來，江兮臉子不好看，皺着眉跨過門檻，拿了板凳坐在她母親身邊。
“二嬸他們怎麼過來了？”江兮問。
這才幾點，就過來了，所以中午也開始在家裡蹭了？
江母淡淡看了眼由遠及近的幾人，沒更多的表情，只說：“你奶看到在殺雞，能不立馬把人叫過來？她是生怕她孫子少吃了一點，早飯了都沒吃一口，到門口了先去叫老二家。你這個奶奶，你就記着她的這些做法吧。”
記着這些事兒，以後就會硬下心來不想着家裡。
江兮撐着臉看母親，她在想，這輩子她可能都沒辦法修煉到母親這麼利落和能幹。
“大嫂啊，今天有什麼好事情啊？一大早就在這裡殺雞了，是要招待誰啊？”二嬸滿臉洋溢着喜氣，進了院壩步子更快的上前。
江兮回頭，臉色不是那麼好看。
江母語氣淡淡的：“有客人要招待你們也不會少吃一口。”
二嬸哈哈大笑：“大嫂，你現在挺會開玩笑了嘛。”
江甜甜進了廚房轉了一圈，看到竈臺上放了兩饅頭，當即就拿了出來。
“大伯母，這饅頭沒人吃了我吃行不行？我們還沒吃早飯呢。”
江甜甜話落，江兮就出聲：“那是奶奶的早餐，我們家今天沒煮早飯，一人兩饅頭，你吃了奶奶就沒的吃了。”
老太太一聽，“今天沒煮？杜紅啊，你起這麼早早飯都不煮，你是不是太不像樣了？”
江兮回頭：“我買了早餐，家裡還要煮，是不是很浪費？”
又看了眼站在院壩的人：“他們沒吃飯自己回去煮啊，有你的，你吃了就行了呀。”
“江兮，這都是你的弟弟妹妹，還有你二嬸，都沒吃飯呢，就剩兩饅頭，怎麼夠吃？”
“我們家的早餐，是夠的，他們沒吃他們回去自己煮。中飯賴在我們家吃就算了，早飯也要管了？”
江兮邊說邊站起來，她個子在一百六十二三左右，在現在這個女孩子動不動就是一米七以上的時代，她這身高真不算高。可在這裡，在這個家裡，她這個子不低，算是最高的。
所以她站起來說話，有底氣。
老太太就不樂意聽這些話，“江兮，一家人說這些好聽嗎？沒有教養！”
二嬸拉着臉子道：“江兮啊，我們可不是賴在你們家吃中飯啊，是奶奶叫我們過來的，不是奶奶叫，我纔不稀罕過來呢。”
“那現在就走啊，我明確的表示不歡迎，二嬸現在可以走嗎？”江兮語氣強烈，下巴一擡，氣勢不弱。
二嬸欲言又止，黑着臉轉開一邊。
老太太袒護二嬸，兇了句江兮：“你這丫頭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一點不懂禮貌，二嬸是你的長輩，又你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
江兮正面面對老太太：“奶奶，我就問您，您心裡什麼都覺得二嬸家好，爲什麼還要跟我們住在一起？你一定心疼我們家，不心疼我爸爸我媽媽，是嗎？你也從來沒把我們當成是你的家人，我們家，就是你幫着二嬸家可以無盡索取的地方，是不是？”
“江兮！”老太太怒不可揭：“你還有沒有點教養了？我是你奶奶！”
“你有把我當成你孫女過嗎？你的孫子孫女，在二嬸家吧？你就沒有對我好過，同樣是孫女，二嬸家的甜甜、美美你就疼愛有加，反倒是我，我就應該不被關心照顧，是不是？”江兮大聲質問。
這些話，成長二十年來，一遍一遍在心裡問過，今天第一次說出來，竟然無比痛快。
她不需要得到什麼解釋，她早已經不需要奶奶的解釋和安慰了。
老太太被江兮揭穿，很生氣。
“江兮，你這個沒大沒小的，我是你長輩。我爲什麼對甜甜、美美好？那是因爲她們比你都小，你大一想就應該讓着弟弟妹妹！”
二嬸纔不管抄吵不吵呢，跟她又沒關係，直接就坐在木椅上，笑看一老一小對吵。
江母聽不下去，大怒道：“媽，你就知道數落我的江兮，從來沒見你說一句老二家的，我由着你們數落，我的女兒也要被你這麼數落嫌棄？”
老太太指着江母道：“你們一個個的是不是翅膀長硬了？”
“是翅膀長硬了又怎麼樣？我沒有男人維護，你就這麼欺負我們母女？媽，你自己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來，我哪裡虧了你？”江母大聲迴應。
這樣的對吵，以前是真的少。
江母就不是個會計較的人，自己丈夫起不來，沒有丈夫幫襯，這個家她說話沒底氣。
但現在，大抵跟江兮一樣，都要走了，這個道德的枷鎖終於能夠卸下，也能痛快的反擊一次。
二嬸一聽江母那話，坐不住了，趕緊勸和。
“大嫂，你看你，平時可是最會做人的。怎麼就跟老太太對吵起來？媽畢竟年紀大了，少說一句，少說一句啊。”二嬸勸着。
江兮冷眼看了眼二嬸，不過總算以後不用再面對他們了。
就這說話的時間，江甜甜已經把老太太那兩饅頭吃完，這鬧着要喝水呢。
老太太看着餓得焉嗒嗒的孫子，心疼：“甜甜，你怎麼不給你弟弟分一個呢？”
“那還有美美呢，我是給弟弟還是給美美啊？”誰都不給，一個人吃了得了。
老太太心裡來氣，江甜甜說：“我要喝水，奶！”
“江兮，給你妹妹拿杯開水出來，你妹妹渴了。”老太太出聲使喚。
江兮緩緩轉頭：“什麼？”
老太太眼一瞪：“讓你給你弟弟妹妹拿水，勤快點，女孩子家家的那麼懶，以後嫁到別人家有你好受的！”
江兮忽然問：“奶奶，您現在是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是不是？這是我家！”
老太太被江兮那眼神和語氣給嚇着了，一時的怔愣。
“你什麼意思？這是我兒子的房子，自然就是我的！”老太太大怒。
江兮笑說：“誰稀罕這破房子啊？你稀罕給你就是。”
二嬸在這話裡聽出了些味道，看向江兮：“兮兮啊，你那個父母家裡，很有錢啊，讓他們給你爸媽在新街你那邊買套三居的房子唄。你現在也大了，加上你爺奶，一家五口人呢，還在擠在這麼小的房子裡，也是委屈你了。他們家不是愧對你嗎？要彌補你，二十萬怎麼夠？既然有錢，你就給提意見，要套房子。咱們讓那家人買在新街那邊，買個三室……太小了，你買個四房的，或者更大的，反正他們有錢啊，也不用你花錢，是不是？”
老太太一聽這話，眉眼裡都是笑。
要說有想法，還真是老二媳婦最有想法。
二嬸再道：“你想啊，新街那邊有房子了，你哪還用擔心以後家裡的事？你爺奶動不了的時候，也有個好住處，對你爸爸的病也是好啊。”
江兮不做聲，全都拿她當傻子？
她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愚蠢的人啊，怎麼這樣的主意就打在她身上了？
老太太聽老二媳婦那話，買個四房的大房子，將來江兮是嫁人的，不會再住家裡，大兒子也挺不過幾天了，就剩老大媳婦一個人住。那房子，以後也就是老二家住着了。
想想也好，她有個孫子呢，總要爲孫子的將來想想啊。
江兮問江母：“媽，要我幫忙嗎？”
“不用，你去看謝晚晴他們來了沒有？我先去把你爸爸收拾下，屋裡那麼黑，又髒又臭，就怕唐突了他們。”江母道。
江兮說：“媽，我幫你。”
母女倆將弄乾淨的雞肉、雞雜都收進了廚房裡，不搭理院壩中說得熱鬧的人。
約莫九點左右，尤博士就帶着他兩個學生來了，謝晚晴給帶的路。
謝晚晴先進的院壩，一瞧江家人居然又這麼齊齊整整的坐在這裡，心裡直問難道這江家老二家沒事兒做嗎？成天都守在這邊。
“杜大娘，杜大娘？”謝晚晴在外面喊。
老太太不樂意：“這裡坐了這麼多人，你有什麼事就說，怎麼非要叫孩子她媽呢？”
謝晚晴看了眼老太太，不是她說的話，這老太太真是不是盞省油的燈。
“江兮，尤院長來了。”謝晚晴見江兮出來，趕緊說話。
江兮擡眼，站在院壩外齊刷刷一票身高超過一百八的人物，打眼看過去，真有氣勢。
看到最後的盛嘉年，她俏臉一紅，趕緊避開目光，有點介意自己家的寒酸，但對這樣的現狀又無能爲力。
“在這裡，但是裡面空間小，只能請醫生進來，其他人先等在外面。”江兮低聲說道。
謝晚晴點點頭，回頭請人都進來。
江兮在門邊看着，盛嘉年和他兩助理在後邊跟着，但只是站在院裡，尤院長和他兩個學生進去了。
江兮跟在後面，拿了手電筒幫忙照明，因爲裡面不夠亮，需要手電照明。
謝晚晴站在院壩中，左右看看，並沒有多餘的可以坐的椅子，她微微皺眉。
“先生，要不，我們在外面等？”
盛嘉年道：“不用，還是在這裡等尤博士他們。”
嶽著林道：“先生是擔心我們一走，院長他們底氣不足，我們來爲他加油打氣，聽說江兮父親病情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