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均靜,止不住漫天的花瓣,卻凝住了相思的情緣。
單飛怔住。
或許剎那、卻如煙火般的絢爛多彩……
花瓣紛落間,有掌聲響起。
被臺上的變化所驚,衆人都被吸引了全部的心絃,驀地聽掌聲響起時,這才如夢方醒。
扭頭望去,見撫掌的是劉表,衆人中倒有大半也跟隨撫掌,就聽劉表讚歎道:“好戲法、真是精彩的戲法,這實在是老夫此生看到的最好看的戲法。”
衆人不得不點頭稱讚——那是、那是!
他們這一次應和倒是心有慼慼。
這真是他們從未見過的戲法。
鐵板切人、黑箱內以花換人、白蓮花移形換位的再從空中隨花瓣跌落,每一步都是出人意表。衆人中不乏聰明之輩,多認定這是幻術,雖然白蓮花如何做到這些讓人眼花繚亂的舉措,還是讓人想不明白。
單飛亦想不明白。
他不明白蓮花今日的舉動。
至於旁的幻術,在他看來雖是玄奇,可不脫機關、暗道、技巧幾字。
雙脣分開那一刻,單飛不由輕聲道:“蓮花……我……”他一直想找機會和白蓮花說個明白,可始終不得其變。他沒想到白蓮花如此大膽,見白蓮花輕吻其脣,他不是躲不開,可他怎能躲開?
白蓮花輕輕的落在臺上,拉住單飛的手掌並未鬆開,低聲道:“單大哥,你若要找到雲夢秘地,就和我將這齣戲演下去。”
單飛怔住。
演戲?
白蓮花是在演戲?那方纔的一吻……
他心中困惑,可聽白蓮花這般講,一時間反倒不好多說什麼。
臺下的龐季搖頭晃腦道:“樓蘭公主如此幻術實在讓人目眩,可若沒有單先生精彩的同演,或許還不能這般扣人心絃。”
衆人均是點頭,認可龐季的說法。
如今回想,這一切不過是樓蘭公主安排好的巧妙戲法,包括西域壯漢緊急送上鐵錘的環節,亦是在戲法的安排之內。
鐵錘一出,黑箱就散。
然後有花瓣紛飛,白蓮花從天而降。
沒有了單飛,臺上的變化不會有太大的不同,但就是因爲單飛表現的緊迫焦急,讓這場戲法看起來更逼真、更加的動人心絃。
掌聲經久方歇。
白蓮花拉着單飛的手向劉表的方向盈盈一禮,嬌聲道:“就算戲法精妙,若沒有荊州牧寬宏大量的褒獎,小女子也不敢有此一演。”
衆人紛紛點頭,自然知趣的又將榮光歸到劉表的身上。
不過事實倒真的如白蓮花所言。
白蓮花出演雖是出彩,但多少有點冒險,若遇旁人,說不定會嚇出個好歹,劉表能當先鼓掌很是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
劉表撫須微笑時,就聽魯肅笑道:“荊州牧說的好,樓蘭公主戲法好,單兄弟不知內情,卻也讓這場戲更加的精彩,亦是好的。眼下戲法已過……”
魯肅說話時,不經意的看了眼孫尚香,暗自憂心。
周瑜和孫策是總角之交,魯肅和周瑜卻是鐵桿的兄弟。
孫策一統江東前,得周瑜助力最大,而魯肅隨周瑜過江輔佐孫策,極得孫策的讚賞。之後孫策身死,周瑜將魯肅徑直舉薦給孫權。
魯肅極具想法,又得孫權的重用。
和周瑜生死結交,能得孫策、孫權相繼重用的人,絕不會是個老實木訥的人物!
這些年來,魯肅爲人豪爽,行事卻是謹慎,看到孫策死而復生後,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他亦是非常人物,很快的鎮定下來。
他知荊州一行定會阻難重重,說不好就會葬身於此。他不求太多,更明白孫策的囑託之意,不經意間就在拉攏郡主和單飛的關係。
得單飛一人,他來荊州的大事可說完成大半,其餘事情就算有差,江東何懼?
魯肅雖然從未見過單飛,可信孫策所言,更信郡主的目光。
孫尚香望向單飛那一刻,白蓮花能看出孫尚香眼中蘊含的情意,魯肅如何不知?
白蓮花驀地鬧出這麼一齣戲,魯肅望見後心中戒備。
這不僅僅是戲法。
戲法是假的,可白蓮花對單飛的愛意卻是熾熱的可怕。戲法過後,白蓮花仍大大方方的和單飛十指緊扣,一個女子在大庭廣衆下對個男人如此,不是傻的癡的,就是在向衆人表明着什麼。
怎麼來看,白蓮花都不是傻的癡的。
她在向郡主示威!
孫策能派魯肅前來荊州,不是看其長的高大威猛,而是信任魯肅的能力。
魯肅察言觀色中很快的捋順了事情的脈絡——郡主對單飛有意,白蓮花亦喜歡單飛,白蓮花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公然在臺上親吻單飛,是在向郡主宣戰。
一般的情敵戰,還是關係到別的方面?
魯肅腦筋急轉時,還能留意到一件事——單飛有些發怔和意料之外,這麼說單飛根本不知情,是白蓮花扣住單飛的手指,而不是單飛主動握住。
細節雖小,魯肅卻覺得大有可爲——他若輕易放棄,也不叫魯肅了。
就是想到這些,魯肅纔不經意的點醒郡主,希望孫尚香亦能明白這點。
孫尚香未看臺上,她只是望着牆角的數枝梅花。
冬梅含苞。
雪至方開。
冬梅經寒更豔,可情感呢?莫非很難經得起冬日的嚴寒?
魯肅想得多,孫尚香那一刻想的卻是出奇的少,她只記得初見單飛時,聽單飛的直言——我來丹陽尋我最愛的女人!
場面稍靜。
魯肅見孫尚香並不接話,改口道:“我們此行前來,除了要恭祝……”
他要切正題攪情局、伺機搶回先手時,就聽有知客唱喏道:“天子、司空大人同遣荀攸荀公達前來荊州祝壽,祝荊州牧年年今日,歲歲今朝,福壽盡享,得養天年。”
衆人譁然。
魯肅心中一驚,孫尚香亦是倏然回頭望向唱喏的方向,均是想到——許昌果然派人來了,而且派來的是荀攸,很是犀利的人物!
戲法已過,衆人驚詫驚奇驚歎中紛紛落座下來,可聽知客一語,不少人紛紛再次長身站起向遠方望去。
有數人隨知客前來,爲首那人頜下長鬚尺許,身材中等,行進間衣袂飄飄,很有清雅的書生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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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荀攸?
臺上的單飛方纔被衆人望着,不好掙開白蓮花的纖纖五指——他很難當衆做出讓對方難堪的事情。
不過見衆人轉目,單飛終掙開蓮花的五指,低聲道:“蓮花,如何能找到雲夢秘地?”
單飛知道荀攸。
荀攸和許攸極爲不同,許攸爲人張狂、仗着官渡一戰獻計曹操後不可一世的作死,終於自陷不作不死的境地,荀攸本事遠勝許攸,更被稱作是曹操的謀主!
三國各方勢力難數,每方勢力都有不少謀臣支撐。
謀主相當於司令旗下總參謀長的位置。
能當上曹操的總參謀長,荀攸的能力可見一斑。
單飛對荀氏雙傑荀彧、荀攸均有認知,當初在許都、鄴城時,還和荀氏的荀惲、荀奇起過沖突。
荀惲就是荀攸的從弟,不過這兩人的年紀顯然相差太多。如今的荀攸看來是風度翩翩的書生意氣,可應年近半百,此人比他叔叔荀彧還要大上數歲,在荀惲那輩,絕對是頂樑柱的存在。
單飛腦海中飛轉過這些念頭時,對荀攸的到來也不是很留意——他看重的就是雲夢秘地。
當初在許都時,他棲身曹洪府上,還得看二世祖、官二代的眼色,如今他已然海闊天空,早就不想被曹氏勢力所束。
他最初來到這裡,想要的成功是自由,而不是當家奴!
摘下面紗的白蓮花甜美的更和雨後盛開的蓮花般,聽單飛詢問,白蓮花的紅脣輕輕湊到單飛的耳邊道:“單大哥,只要我們取到劉表暗藏的地圖後就能去雲夢秘地。”
衆目睽睽下,白蓮花如此親暱,單飛難免尷尬,好在衆人的目光都被荀攸吸引,倒沒人再看臺上。
白蓮花低聲細語後,緩緩離開單飛的耳邊,眸光卻向孫尚香投去。
孫尚香髮簪輕顫,似未看到這面的動靜。
白蓮花嘴角帶絲不易覺察的笑。
荀攸不緊不慢的走到劉表近前,拱手施禮道:“荀攸荀公達奉天子旨意、司空之令,祝荊州牧福壽盡享,得養天年。”
他這般說話,卻沒拿出什麼聖旨。
衆人微有竊語。
劉表人在座上,聞言終於起身拱手道:“多謝天子美意。”
衆人均知劉表爲何這般態度,荀攸傳天子旨意卻不拿出聖旨,更像是在傳曹操的話。這些年來,曹操沒事就傳天子的旨意,可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就算天子劉協都不知道。
若真的是天子傳旨,劉表終要恭敬相待,不過若是曹操矯詔傳令,劉表如何會客氣?
“我想荀侯遠來,恐怕不止爲了祝壽。”一人旁坐冷冷道。
說話的正是劉備。
荀攸扭頭望去,微微一笑道:“原來左將軍亦在此地,司空曾有囑託,若見左將軍,還請代其轉達對左將軍的思念之意。”
劉備神色微冷。
“左將軍對司空最是相知,司空當年青梅煮酒,亦道左將軍和司空纔是天下的英雄,餘子不足道哉。”
衆人勃然變色。
荀攸風采迷人,可此言一出就帶着對在場衆人的輕蔑,他話裡有話,顯然就是在說——我不是說某位啊,我是說在座的各位都是辣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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