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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飛雖有預期,可聽到婦人就是蔡文姬時,心中還是有些異樣。
他當初設想了董小姐去向的很多可能,唯獨沒想到董小姐會被送去白狼秘地的。不過創建乾坤挪移的正是蚩尤,他將乾坤挪移的一個落足點留在白狼秘地很是正常。
那爲什麼唯獨董小姐會通過乾坤挪移到白狼秘地?孫鍾、朱建平去的卻是不同的地方?白狼秘地的人爲何對董小姐的下落遮遮掩掩的,又給朱建平好處?朱建平要見董小姐,白狼秘地的人爲何要將其送到草原?
單飛腦海中的疑問一波接着一波,知道朱建平也不明白,又怕“打亂”朱建平亂的如一鍋粥般的思路,索性一言不發。
朱建平倒習慣了這種方式,微笑道:“單公子,你那時想不到蔡文姬就是董小姐吧?”根本不需要單飛的回答,朱建平又道:“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的。”
咱倆的臺詞都讓你一個人說完了,我還需要說什麼嗎?單飛沉默不語。
朱建平繼續道:“蔡小姐聽我就是朱建平,就讓我留了下來,在她身邊幫她做些事情。”看着單飛,朱建平道:“單公子,我知道你很疑惑。男人總有點兒特點才能讓女人看好,我長的不行,還有點胖,個子又不高,看起來年紀還有點兒大,再加上沒什麼本事,吸引女人的特點,我一樣都沒有。這樣的男人,女人沒有道理一見傾心的。”
你還有點兒自知之明的。單飛心中應道。
“不止你疑惑,我也疑惑呢,不知道蔡小姐爲何會一眼就看上了我。”朱建平幽幽的嘆息,“不過人家將我留下來,又不用做雜役了,只是負責做通風傳信一些簡單的事情,我自然沒有道理不答應?”
你忘記了你的使命了?單飛心中發問。
朱建平沒有聽到單飛的心聲,繼續道:“在蔡小姐身邊呆的久了,我發現她實在是個可憐的女人,她算是匈奴左賢王的女人,可左賢王的女人多的和牛羊一樣,蔡小姐年紀又大了些兒,左賢王對她很有些冷淡。”
單飛乾咳幾聲。
朱建平這次總算明白了單飛的意思,“單公子,你不要誤會,我心中只有董小姐一人。蔡小姐……”
“應該是蔡夫人吧。”單飛終於強調了一句。
朱建平強調道:“她是蔡小姐,不是蔡夫人!她沒有嫁人,左賢王根本沒有給她名份!”
單飛見朱建平臉紅脖子粗的模樣,嘆口氣道:“好的,你喜歡就好,你願意怎麼稱呼就怎麼稱呼了。”
他本想提醒朱建平,蔡文姬沒被擄掠到草原時其實已經嫁給衛仲道,不過衛仲道早逝,從這點來看,蔡文姬也應該算是蔡夫人的。
不過他怕朱建平因此和他動武分辨,再次沉默。
朱建平見單飛不再辯解,激動的情緒也緩和了很多,“我心中雖然只有董小姐一人,可見到可憐的人,總是會同情的。在我看來,蔡小姐是個可憐的女人。我在蔡小姐左近呆的時間久了,慢慢和她熱絡了些,她心情好了,會給我彈彈琴的。有一天,她突然找到了我,說最近新做了一首詩,可惜草原無人欣賞,想彈唱給我聽。”
看着單飛,朱建平道:“單公子,你若是我,也沒有道理不聽吧?”
單飛點點頭,很想讓朱建平直接說主題就好。可知道這小胖子的倔脾氣,他委婉的提醒道:“我始終沒看出蔡文姬哪裡是董小姐。”
“很快了,很快了。”朱建平迭聲道:“蔡小姐才華過人,曲藝也是極佳,我雖是不懂音律,不過感覺她彈的是極好的。往日她的琴聲都帶絲憂傷,那天她彈的卻很有些悲憤,她那天是邊彈邊唱的。她那時唱道……”
猶豫下,朱建平哼哼唧唧道:“我生之初尚無爲,我生之後漢祚衰。天不仁兮降離亂,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時……”
是《胡笳十八拍》!
單飛一聽這幾句,立即知道這是蔡文姬的成名詩作《胡笳十八拍》,這詩作在歷史上享有不菲的地位,他很是熟悉。朱建平唱功不行,但詩詞本身自是鏗鏘激憤,讓他單飛聽了亦是心有慼慼的感覺。
朱建平繼續唱道:“干戈日尋兮道路危,民卒流亡兮共哀悲。煙塵蔽野兮胡虜盛,志意乖兮節義虧。對殊俗兮非我宜,遭惡辱兮當告誰?笳一會兮琴一拍,心憤怨兮無人知!”
他唱到這裡,終於停了下來,“單公子,我唱的不好。”
嗯,我聽的出來。單飛默默回道。
“蔡小姐唱的比我要好百倍,也憂傷悲憤百倍。”朱建平回憶道:“她唱到這裡,突然聲音有些哽咽,抽泣了起來。我一聽就慌了,忙問她傷心何事,她始終不答。單公子,我是個笨人,文采也是不通的,想了好幾天,反覆琢磨這詩詞的用意,終於想明白了,蔡小姐應是傷心被擄掠到草原,想要回家了。”
單飛暗自嘆口氣。
“你聽啊,她在詩中說自己被擄掠草原失節是身不由己的,她說的沒錯啊,這能怨她嗎,可有人偏偏拿這事羞辱她,讓她悲憤難言、屈辱度日,卻沒有人聽她分辨。”
長長的嘆氣,朱建平道:“我想明白這點兒後,立即去見蔡小姐,對她說,承蒙她對我多加照顧,如果她想回中原,我雖然沒什麼本事,卻可以爲她通風報信。”看着單飛,朱建平坦誠道:“單公子,我知道你會覺得我有點兒見異思遷,但我那時真的只是可憐蔡小姐的。”
“蔡文姬怎麼說?”單飛不予置評。
“她聽我這般說,呆呆的看了我很久,又流起淚來。”朱建平道:“許久,她纔對我說,多謝我的好意,不過這件事並非輕易能夠做到。我什麼都不怕,說再難我也會盡力去做的。她很是感激,說難得我有這番心意,她需要籌備幾日,煩勞我送信,我自是一口應允,蔡小姐爲了感謝我,親自下廚爲我做了幾道中原的飯菜。”
單飛感覺朱建平實在囉嗦,皺了下眉頭。
朱建平又道:“就是這幾道飯菜,讓我發現了異樣。”
單飛不想朱建平在尋常處突出奇筆,立即道:“爲什麼?”
朱建平一字字道:“那四道菜都是尋常的中原菜餚,可有三道卻是沛國的飲食,有一道蕨菜燉肉,更是我最愛吃的,除了董小姐外,本無人知曉此事。”
單飛精神終有振作,謹慎道:“或許是有巧合?難道說蔡文姬心思細膩,爲了感謝你,知曉你的來處,特意爲你做了家鄉的飯菜?”
“的確有這種可能。”朱建平道:“可我卻從那道蕨菜燉肉中,吃出董小姐親自下廚的味道。”
單飛沉默。
朱建平急急道:“單公子,你必定說我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什麼的,因爲太思念董小姐,這才吃道家鄉菜也感覺是董小姐做的,但我告訴你不是的,蕨菜燉肉有多種做法,董小姐做菜的手法獨一無二,除我外,沒有第二人知道。董小姐也親口對我說,這道菜只會爲我一人所做。”
他說到這裡,臉上露出絲羞澀的笑。
單飛一見,暗想這對戀人以往糖裡調蜜的,自然有些不爲外人知曉的小隱私,如此看來,蔡文姬突然做出董小姐才能做的菜的確有點奇怪。
朱建平開始有些激動,“我發現這點兒後,心中很是奇怪,想到我請求白狼秘地的人要見董小姐,他們爲何會將我送到蔡小姐的身邊?這其中莫非有什麼相關?”
你纔想到這點?單飛暗自嘆息。
朱建平激動道:“我想到這點兒,開始留心蔡小姐的舉動,驚奇的發現,她的生活細節居然和董小姐很是相似,比如說盤頭的樣子,都喜用金釵,董小姐吃飯的時候,喜歡稍翹右手的尾指,蔡小姐也是一樣。”
單飛暗想這些事情不見得是董小姐獨有,不過加在一起,的確有點奇怪了。
“蔡小姐不經意的也知道我的很多癖好,這些事情,我卻確信從未和她說過。”朱建平聲音加快道:“我暗中觀察了幾日,越來越感覺蔡小姐就是董小姐。這件事很有點兒稀奇,可單公子,你若是見識稍微廣一些,知道有借屍還魂的事情,那就不足爲奇了。”
單飛喃喃道:“要不是聽你說,我還真不知道借屍還魂的事情呢。”
朱建平沒聽出單飛的調侃,認真解釋道:“借屍還魂是說人死後,他的魂魄有可能跑到另外一人的身上,這種事情很是奇異,沒誰能解釋明白。”
單飛看出朱建平的認真,不再調侃,也認真道:“你懷疑董小姐的魂魄到了蔡文姬的身上?”
“是啊,就是這樣。”朱建平先是興奮,隨即苦惱道:“但這種事情,我無法和蔡文姬講了,我只能旁敲側擊的提醒蔡小姐,她卻始終沒有更多的反應。那時她準備好書信,煩勞我將書信帶給中原的鐘繇,說鍾繇和她亡父有舊,知道她的下落,應會援手。”
單飛神色微有異樣,倒是立即想到當初在洛陽時,鍾繇曾經說過——鍾繇屢次派人打探蔡文姬的下落,終從一人口中知道她落於匈奴左賢王之手,境況淒涼。
他那時沒有多問,不想給鍾繇傳信那人竟好像是朱建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