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穿着一很普通的混色外套,雙手揣在兜裡,動作有些乖,解釋道:“我今兒本來打算去隔壁市,但走半道聽說他們帶人砸了我看的場子,就又回來。”
後南來火,“那家會所的賬不是早算了嗎?這又來一次幹嘛?收利息啊?”
孫天正兒八經當頭的時候,確實有一股子狠勁,聞言眼神瞬間變利,“上次算的上上次你砸遊戲廳的賬,這次算的纔是會所的賬!”
“尼瑪,你就一看門狗,一天天事兒怎麼就那麼多,”後南燥道,“那破會所早就應該倒閉,老子那是砸晚了!”
孫天其實想動手,但餘光瞥到林一諾還在這兒,緊緊拳,壓下火道:“後南你嘴巴放乾淨點!要不是這兒禁止用刀用棍,你還有說話的機會?”
“我……”
後南剛說一個字,肩上就被儲越拍一下,扭頭道:“越哥,這事兒和你沒關係,你別管。”
儲越神色很淡,杏眼裡也沒什麼情緒,“少說話,她背後是關行舟。”
後南:“……”
這尼瑪是什麼關係網?
林一諾知道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涉及隱私,所以示意老闆帶人離開。
三分鐘,人走乾淨。
林一諾問:“會所怎麼回事?”
孫天說:“九月七號那晚,他和姚朔帶人去砸西區的一家會所,連裡面的姑娘都沒放過。”
“沒放過?”林一諾想歪。
後南嚷道:“什麼叫沒放過?那些女的勾引有婦之夫,打死都不可惜!說什麼會所,和妓院有什麼區別?咋滴?約等號啊?”
孫天抿抿脣沒反駁。
林一諾見事態平息,右手搭在明灼肩上,借力跳下,“既然事情說開,這件事就到此爲止。”
話落,剛好停在儲越面前,狐狸眼一掀,直白白嘲弄道:“你就是這樣當老大的?”
儲越皺眉,黑眸微有波動,還沒瞧清情緒,後南立刻跳出來護道:“我的事兒你扯越哥幹什麼?別以爲你背後有關爺我就怕你,我告訴你,誰敢說我越哥不是,我跟他拼命!”
林一諾知道他是玩真的,沒多理會,一雙眼緊緊鎖着儲越,“既然應下老大二字,就該做好榜樣,尤其是後面有人忠心耿耿跟着的情況下,腦海裡想的不該是當下的喊打喊殺,而是你能不能對他的未來負責?”
“十八九歲這樣的尷尬年紀,跨一步成人,退一步孩子,你難道真指望他們以後就這樣過一輩子?你不怕他們到頭來怪自己認錯老大,怪你沒帶好頭嗎?”
“儲越,你們不單是學生,還是家族的希望,你們享受便利優越,就該承擔義務,後南他一腦門熱不明白輕重,你也不明白嗎?都復讀一次,你還不知道自己應該走的路是什麼嗎?”
“林一諾你什麼意思?”後南出其不意地推她一把,不爽道:“你以爲你是誰?跑我們面前指手畫腳?你知道……”
“想說我知道什麼是吧?行,後南你聽好!”
林一諾毫不客氣一掌推他胸前,步步逼近,一句一推,“我十五歲帶人打架鬧事,砸過會所,燒過學校,鬧過警察局,十六歲飆車撩妹,高空滑板,雪地飛行,十七歲玩飛機,搞跳傘,海上衝浪,論頑劣,你真不是我對手。”
最後一個字落,後南跌進沙發,林一諾踩着扶手,俯視他,“姑奶奶我大鬧天宮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和泥巴!”
說完,收回腳,側目對着儲越道:“你覺得生活是一灘死水,別人未必這樣覺得,人不可能永遠年輕,留點值得懷念的東西,而不是滿心後悔地奔赴往後歲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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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梯裡。
明灼雙手揣兜,饒有興致地睨着她道:“那些話說得挺漂亮。”
林一諾知道他指的是她對儲越說的那一長串,笑着搖頭,“不是我說的,是我舅舅對我說的,三年前,我比儲越胡作非爲多了,他看不下去。”
三年前?
明灼神色微變,伸手將她攬在懷裡,下巴抵在她頭頂,很低聲哄道:“乖,都過去了。”
“沒過去。”林一諾臉埋在他胸前,聲音有些悶,“在我心裡,一直沒過去。”
她聲音很淡,帶着傷口腐爛的味道。
明灼不知如何開口,更不想讓她自揭傷疤,只能更緊地摟着她,指望以此給她溫暖,“乖乖,一起都會過去的,就算過不去,我也會永遠陪着你。”
林一諾垂在身側的手微動,爾後慢慢擡起,環住他的腰身,一閉眼,很小聲道:“明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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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行舟的私人地盤,幾乎能掌握不夜城大大小小,任何一片角落的消息。
看到明灼和林一諾進來,視線在前者身上停留十多秒後,問:“打架鬧事的兩撥人,你想怎麼處理?”
關行舟今兒穿着一身淺灰色休閒裝,看起來隨性不少,更像韓劇裡的歐巴。
林一諾坐下,灌兩口水,才反問,“孫天不是你的人嗎?怎麼問我?”
關行舟笑,“他再是我的人,犯你手上,也要你來處理。”
林一諾恍然,“哦,原來是給我打感情牌?放心啦,他沒得罪我,不用管他們,你手裡有什麼重要證據?”
在路上的時候他就橫一條短信,豎一條消息的催她過來。
關行舟對一路帶着兩人過來的黑衣人,吩咐道:“讓三月帶着資料過來。”
“三月?”林一諾忽然出聲,語氣驚奇。
關行舟側眸,意外道:“怎麼了?你認識?”
林一諾垂眸斂下情緒,神情晦暗不明,沒接話。
關行舟見此便不再多問,揮手讓黑衣人出去叫人,然後轉話題道:“說起來姚朔和後南砸會所倒是情有可原。”
“嗯?”林一諾來興趣,“有什麼秘聞?”
關行舟笑着搖頭,“不算什麼秘聞,聽說姚朔母親坐月子的時候身體不好,落下病根,之後一直用藥吊着命,等姚朔七歲的時候,偶然得知姚啓在外面有女人,氣的一口氣沒上來,沒了。打那以後,姚朔恨極那種會所,也恨極姚啓,所以姚朔頑劣不能全怪他自己。”
“至於後南,他其實不比姚朔幸福,後家家規嚴,加上他打小沒媽,性子野,他爹瞧不上,聽說每月往家領一個女人,你說後南心裡什麼滋味?”
林一諾倒是沒想到他們還有這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抿抿脣,沒接話。
關行舟沒打擾她想事,主動和明灼搭話,“你就是大名鼎鼎的L神?”
明灼淡淡道:“過獎。”
縱橫南方的關行舟嘴皮子很溜,隨意說幾句後,估摸時間差不多,摁下摁鈕,讓外面人送上好吃好喝的,“最近新出幾種桂花的做法,你嚐嚐看,有沒有對胃口的。”
林一諾看着很快推進來的餐車,皺眉,“沒有桂花釀嗎?”
關行舟哭笑不得,“大小姐,那玩意兒新釀出來要時間,怎麼可能這麼快。”
“哦,”林一諾後知後覺自己問出個愚蠢問題,挽回面子道:“以前的沒有嗎?”
“有倒是有,不過取一趟要一個小時,能等嗎?”
“你不會真把它埋在桂花樹下了吧?”
“對啊,那樣味道更好。”
“……”林一諾無語。
關行舟追問:“我現在讓望月樓那邊挖,最快四十多分鐘送到,要還是不要?”
林一諾偏首問明灼,“嚐嚐桂花釀嗎?味道還不錯。”
明灼看她神色,而後對關行舟道:“多挖幾壇,不醉不歸。”
林一諾笑着拍拍他肩膀,“懂我,正想借酒消……”
餘光瞥到門開,話音驟收。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站在門口的碎髮少年,眉頭微蹙,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明灼的視線很快落到他身上,神色有些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