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蒼江縣,山桃的日子變得更加繁忙。
官府的賑災款項一到位,投奔來蒼江縣的災民越來越多,身體康健的少,有個頭疼腦熱很是常見。
文縣令大手一揮,以官府的銀錢墊了大半診費,加上之前提議以生藥材抵扣診費的落實,來看病的人更是絡繹不絕。
白日山桃在保濟堂跟着紀大夫望聞問切,夜裡回到家還要跟杜盈秋學習外科手術的實施。
山桃具備透視人體的仙術,在杜盈秋看來簡直就堪比現代的一切醫用檢查儀器,自己的本領不想浪費,用心地教授給了山桃。
青山村的災情緩解後,山二柱也到了縣裡,繼續跟古大匠學習手藝,聽聞山桃學醫需要一套鋒利的刀具,還自告奮勇接下了這個活計。
“這套器具倒比我預料的好很多。”杜盈秋拿到兩套按照她描述製作出來的手術器具,有些驚訝,雖然金屬不可能達標,但器型和鋒利程度都很不錯,“二柱可以呀,跟師父沒白學。”
二柱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哪有這手藝,這是我師父做的,我只是打了個下手。二叔二嬸你們還管着三柱那小子吃住,就當是給那小子教的伙食費了。”
杜盈秋一看就知道這兩套刀具價格不菲,哪肯收侄兒的孝敬,直給二柱塞錢。
山桃的注意力則完全放到了這些刀具上,上手摸了摸,刀刃鋒利,器型粗獷,細節卻與杜盈秋要求的分毫不差,這手藝,不像一個只跟木頭打交道的手藝人做出來的。
送來了東西,二柱也沒多留,他現在吃住都在古大匠那處,給師父奉茶倒水的事也得做,沒多少空閒。
看着山桃目不轉睛地盯着那套刀具,二柱想起了自己給山桃做得那杆粗糙的長矛有些不好意思,偷偷跟山桃保證道,“四丫你等着,二哥把師父的本事學到家,再給你做個好的。”
山桃笑着點點頭,鼓勵二柱用心跟古大匠學手藝,沒提旁的。
接着好幾天,縣衙的伙食固定的變成了各類兔肉,死狀各不相同,雖然山二郎的廚藝不錯,但天天吃兔肉,文縣令也覺得自己快吐了。
沒請到好廚娘,而賴在自家師爺家蹭飯的文縣令毫無客人的自覺,看着兔肉就皺眉,“鳴谷,你們家這是捅了兔子窩了?怎的日日都是兔肉?”
山二郎,在縣衙當差後不便再用原主的名,改了戶籍,用了自己的原名鳴谷做字。
無奈地拱拱手,“這些天,陶陶在保濟堂接診外傷的病人多,在家就用兔子練手,爲了不浪費,只能日日吃了。”
看着盤子裡隱約可見針眼的兔子肉,文縣令嘴角抽了抽,實在不想知道這隻兔子生前受到了怎樣的對待。
心裡默唸着,這是一隻對人命有醫術奉獻的偉大肉兔子,然後吃了個乾淨。
“外傷的病人,是洪災所傷?”吃完飯,文縣令正經地討論起來公事。
最近又下了一場大雨,雖各地已經在盡力搶險,但依舊抵不過天勢,洪災帶來連鎖的災害反應,又奪走了不少人的性命。
“聽說,陛下對益州的災情很是關心,想親臨寬慰百姓,被朝中大臣們阻攔,最後派了大皇子來視察……”
見文縣令和山二郎討論起了公事,杜盈秋便拾掇着碗筷,避開了,山桃也擦乾淨嘴,帶着自己的小刀具去保濟堂上工了。
在發現山桃治外傷的手藝出奇的好後,紀大夫已經正式給自家徒弟發了薪酬。
保濟堂除了紀大夫還有兩名大夫坐診,發酬勞便不能失了公允,另外兩名大夫,一個月月錢一兩銀子,另依據診次再發診費分成。
山桃還未出師,便只領五百文的月錢,且不參與診費分成,如此一來另外兩位大夫也沒有怨言。
山家現在一家三口都有固定收入進項,吃食上,大房和孫家時不時還送來米糧蔬菜和野味,並不急於斂財,對此現狀已然知足。
紀大夫看着小小年紀的山桃挽着袖子,帶上白色紗布罩住口鼻,拿起小刀利落地剜去病人傷口上的腐肉,撒藥粉後再用桑皮線縫合,手法乾脆利落。
“你這器具到很是便利,縫合的方法也很奇特。”
山桃淨了手後,才向紀大夫解釋,“刀具是我哥哥請他師父幫忙做的,至於這縫法,其實是我娘教的。傷者無論男女,總會在意傷勢癒合,這是繡法中的藏針法,之後傷疤也小些。”
“不錯不錯,年紀雖小,卻已能以己度人。”紀大夫笑着點點頭,又指點了幾處關竅。
畢竟山桃才過了六歲生辰,一天能治一兩個外傷就不錯了,大多還是幫三位大夫打下手順便學師。
紀大夫最擅長內症,外傷最好的是彭大夫,年輕的時候當過一段時間軍醫。
因爲紀大夫是東家,彭大夫對於打下手順便偷師的山桃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看着這小丫頭一日比一日手藝更純熟,也起了惜才之心。
“明明這丫頭手藝還生疏,怎的每次都能找準出血點呢?”彭大夫看着針法醜但效果好的山桃作品,一陣無語。
對此知曉一些內情的紀大夫笑着打哈哈,“可能娃娃手小更精確些吧。”
“紀大夫,紀大夫,快救人,有個娃娃,傷在頭上了!”
一個穿着溼答答衣服的男人跑了進來,身後還有兩個人擡着架子走了進來,躺了一個渾身溼透的半大小子。
因爲前些天的暴雨,文縣令特聘用了一些青壯沿河救人,這些被洪水捲走的,大都丟了性命。
打撈上岸無人認領便統一焚了,以免引發疫病。若還有口氣的,都統一送到藥鋪診治療了。
一聽傷在頭上了,紀大夫立刻抓着山桃和彭大夫一起上了,“將人擡進來。”
少年被慢慢擡上長桌,看着年歲不大,十歲出頭身量,四肢修長,穿着稍微有些家底就能穿得起的細麻,除了一身傷和一身衣裳,什麼也沒有。
山桃輕輕將少年糊在臉上的頭髮剝開,露出一張清俊出塵的臉來。
“喲,這小子長得可真俊。”瞥了一眼的彭大夫隨口讚歎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