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亦錚怔了一瞬,扭頭看向跪在他身旁的墨黎。
平康侯再次質問道:“你說啊,什麼關係!”
蘇見覓一顆心提到嗓子眼,開始飛速盤算接下來的說辭。
然而預想中三哥的否認並沒有來。
只聽他緩緩道:“父親,他是我遠道而來的一個朋友,因爲一些私事,所以我收留他幾天。”
蘇亦錚掙脫鉗制住自己的家僕,雙手搭在墨黎肩上,“對了二狗兄,大晚上的你怎麼也在這裡啊?”
一聲情深義重的二狗兄差點沒把蘇見覓給逗笑場。
憑她三哥的演技,妥妥拿一張某知名導演的S卡。
墨黎望着蘇亦錚充滿大大疑惑的眼睛,嘴角不可察覺地抽了抽。
“我有夜遊的習慣……”他乾巴巴擠出一句。
蘇亦錚滿眼擔憂,“夜遊可不是習慣吶,是病!是病就得治!”
他意味深長地說:“我向妹妹學習,最近也研究了母親留下的醫書,在鍼灸方面頗有心得,來,我來給你扎兩針!保證藥到命……啊病除!”
墨黎往後縮了縮,“你以前扎過人嗎?”
蘇亦錚哎呀一聲,摸着下巴說:“我沒扎過人,但我扎過豬啊,奇怪那隻豬,被我扎過之後竟不孕不育,怪哉怪哉。”
墨黎臉色白了一下,求救的目光投向蘇見覓。
蘇見覓咳了一聲,“那個三哥啊,你現在技術不成熟,萬一傷及根本……”
“沒事兒!”蘇亦錚大手一揮,把墨黎扶起來拍了拍他肩上的灰,“二狗兄,你捫心自問,人存在於世上的意義難道只是爲了傳宗接代嗎?”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墨黎,自問自答道:“不是!人活在世上的意義是奉獻!捨身爲醫學做奉獻,流芳百世啊二狗兄!”
墨黎眸中閃過驚恐,譬如那隻被扎過的豬。
它是否流芳百世他不知道,它沒了千秋萬代他知道。
說話間,蘇亦錚還真的從身上掏出一卷銀針,抽出一根慈祥地望着墨黎。
“早發現,早診斷,早治療。這是妹妹教我的三早原則,”蘇亦錚一本正經,“咱們現在就是在早診斷!”
一根銀針似閃電似仇人相見一般朝墨黎身下扎去。
墨黎這會兒真忍不了,再不躲,他魔教教主的千秋萬代可毀於一呼一吸之間啊。
就在他即將出手的那一瞬間,平康侯大喝一聲。
“鬧夠了沒!”
蘇亦錚手抖了一下,銀針擦着墨黎的大腿邊飛過。
蘇亦錚訕訕轉身,耷拉着腦袋,認錯的語氣,“父親……我真不是斷袖。”
平康侯兩個鼻孔裡冷哼一聲,“天天沒個正經,滾去你母親靈位前跪三天!”
“還有你,覓覓!”平康侯忽的看向蘇見覓。
蘇見覓心頭一顫,咬牙赴死狀,低頭準備受訓。
她雙眸緊閉,白皙的臉頰在清微的晨光裡好似嬌花點露,羽睫輕輕顫動,宛如蝶翼。
望着神似亡妻的眉眼,平康侯的心也軟了下來。
“女孩子家家,出去遇到壞人怎麼辦,快點回去休息,晨昏定省也免了罷。”
蘇見覓不可置信的聽着父親的話,睜開雙眼,“然後沒了?”
平康侯無奈地道:“你要是想去陪你三哥——”
“不不不!”蘇見覓趕忙搖手,朝蘇亦錚遞了個悲憫且鼓勵的眼神,“三哥你好好悔過,等你出來,我會爲你接風洗塵的。”
蘇亦錚給她一個眼神,如泣如訴。
彷彿在說:你個小沒良心的傢伙!
墨黎是外客,倒也沒多做刁難,放他去休息。
蘇見覓沒有回清苑,而是跟着平康侯。
“爹爹,胡邏升遷的詔書下發了沒?”
平康侯瞥她一眼,“原本是昨天下發的,可突然傳出胡邏人品不端的流言,說得有頭有尾,陛下已經派人去查了。”
大啓對官員的要求很嚴苛,不僅要有治理民生的才能,還要有嚴於律己的人格。
越是光風霽月,越能得到陛下和同僚的好感,對升遷也有助力,反之亦然。
平康侯又道:“問題應該不大,胡邏在戶部任職八年,在升遷臨頭被傳出污點,稍稍一想便是擋了某些人的路,所謂派人查探,不過是推遲他晉升的時間而已。”
蘇見覓鬆了口氣,推遲也好,自己還有時間扭轉局面。
父親淡泊平靜,不會全心全意處理賬本。
“爹爹,二哥在家嗎?”
平康侯道:“他在翰林院負責修撰史書,兩天沒回來了。”
蘇見覓暗暗記下,回到清苑換身衣服前往翰林院。
剛推門,春雪正跪在她面前,臉上淚痕未乾,見蘇見覓回來,又驚又喜。
“姑娘,姑娘回來了!”她含淚抱住蘇見覓的大腿,“是春雪不好,貪睡糊塗,才讓姑娘一個人夜出,萬一出了個好歹,春雪十條命也抵不過啊!”
蘇見覓蹲下身輕輕拍她的背以做慰撫,心想春雪也是心眼子實。
明明是她在睡前點了安神香,讓春雪昏睡過去,這會兒春雪竟然把罪責攬在她自己頭上了。
“要罰。”蘇見覓故作高冷,淡淡地道。
春雪擡頭,“奴婢願意領罰!”
“罰你陪我去一趟翰林院,立刻馬上,不能耽誤。”
春雪茫然,不明所以,但還是乖乖照做。
去往翰林院的路上,蘇見覓小憩了會兒,醒來時精神十足。
她在現代經常做十小時以上的大手術,一晚上不睡覺算不了什麼。
下了車,蘇見覓直往翰林院大門進去。
亮出身份後通行無阻。
蘇啟聽到手下傳來的消息,起身迎去。
他穿着官服,瓊立如芝蘭玉樹,溫朗若圓月之華,微笑着看向蘇見覓。
“妹妹可是遇着什麼麻煩了?”
蘇見覓小手拉住他的袖子,把他往屋內帶。
小聲說:“當然是遇到麻煩了。”
看完蘇見覓給的賬本後,蘇啟眉宇間凝了一層寒霜。
“看來胡邏不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父親和我都被迷惑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賬本收好,又問:“你賬本哪來的?”
“實不相瞞,我無意中救了一個人,他深受迫害,自己把賬本名冊交出來的。”
“具體情況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等你回府,我帶上他和你一起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