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
蘇見覓從清苑出來,正好聽見下人說瑜王來侯府做客,正在和侯爺談古論今。
談古論今……
蘇見覓扶了扶腦袋,蕭檢就不是個會談古論今的人,和父親也不知道說什麼,總之不管說什麼,千萬別扯到自己身上就好。
他今天來的目的,不就是想看自己如何親自請王雋走嗎?
王雋表哥對她有恩,話不能說太重,而且自己拒絕過他一次後,表哥也沒有死纏爛打,反而是在細節上給予關心。
像潤物細無聲一樣。
蘇見覓心裡斟酌着詞句,想着如何體面的提出請求王雋離京的理由,一不留神撞到了樹幹上。
“哎呀——”她扶着額頭後退兩步。
“表妹,你有沒有受傷啊?”王雋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擡頭輕柔的給蘇見覓揉額頭。
溫熱的掌心覆在額頭上,很暖。
蘇見覓沒有貪圖掌心的溫熱,還沒來得及後退一步,一聲咳嗽在身後響起。
回頭一看,平康侯和蕭檢並肩而立。
平康侯自然是一臉姨母笑,但身邊還有蕭檢,便咳嗽一聲以作提醒。
蕭檢,一臉黑線。
王雋收回手,朝平康侯和蕭檢行禮。
男人的直覺有時候也是很準的,王雋明顯感覺到蕭檢似乎不太待見自己,卻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平康侯以爲蕭檢不知道王雋,便熱絡的向他介紹,道:“這位是本侯的侄兒,琅琊王氏的長子王雋,在琅琊當地有神童之稱。”
一句無心之言,讓蕭檢心頭不悅。畢竟他從來不是神童,是熊孩子。
難道長輩都喜歡白面書生一樣的所謂神童嗎?
蕭檢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迅速朝蘇見覓使了個眼色。
蘇見覓突然捂着肚子說:“我肚子有點不舒服,爹爹表哥皇叔,你們聊,我先走啦!”
她擠眉弄眼,一看就是裝的,在場除了王雋沒有看出來,其餘兩人都看在眼裡。
王雋關切地說:“我送你回清苑吧。”
他的手正要接觸到蘇見覓,後者觸電一樣的挑開,連忙擺手說:“不用勞煩表哥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平康侯以爲蘇見覓是故意裝病,爲了引起王雋的注意,但笑不語。
蕭檢只當是蘇見覓爲了逃避,一臉黑線。
蘇見覓不敢直視蕭檢的目光,也不敢和王雋多說一句話,捂着肚子跑得飛快,哪裡像一個肚子疼的人。
一回到清苑,春雪瞧姑娘汗涔涔,還沒問發生什麼,蘇見覓仰頭將她手中的茶一飲而盡。
“驚魂未定啊。”蘇見覓長舒一口氣。
反正她答應的是今天,這不是今天還沒有過去嘛,掰着指頭一算,還有大半天呢!
我這不叫違約。蘇見覓心道。
然而蕭檢今天來侯府,是篤定要看蘇見覓當面拒絕王雋並讓他滾出京城,不知道用了什麼花言巧語,平康侯竟然能留他在府中吃飯。
蘇見覓:“……”
那日她已經向王雋表明了自己對他沒有男女之間的意思,今日再說一次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王雋表哥是父親請來的客人,自己下逐客令不太好。
蘇見覓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嘆息。
到下午的時候,蘇見覓再如何逃避,還是等來了蕭檢請她過去觀棋。
春日的太陽不是很大,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蘇見覓穿過侯府錦簇的花朵,煙柳交映之後,入目便是涼亭。王雋和蕭檢對立而坐,王雋手中拿着白棋。全神貫注的注視着棋盤,絲毫沒有注意到蘇見覓的到來。
反觀蕭檢,閒散的坐着,王雋落子,他也跟着落子,幾乎沒有停留思考的時間,他注意力不全然在棋盤上,聽見腳步聲,便往蘇見覓的方向看去。
蘇見覓躲閃過蕭檢的目光,在兩人之間坐下,朝春雪招招手。
春雪奉上一壺花茶,給二位倒上。
蕭檢望了眼舉棋不定的王雋,道:“落子無悔,便有很多人被這句話左右,實際上棋局就是棋局,輸贏無所謂,圖個開心就好。”
王雋雖然是點頭,但心裡吐槽道:我落一子,你立馬壓上一子,像塊牛皮糖似的,甩也甩不掉,還說我優柔寡斷……
他斟酌之後往棋盤中央落子,果不其然,蕭檢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上來。
這傢伙是真的不在乎輸贏結果的樣子,剛纔他若是不跟子,便有機會一舉將白子吃幹抹淨。
現在棋盤上的局面是黑白二子不分上下。
蘇見覓的注意力也不全然在棋盤上,她知曉蕭檢把自己叫過來的用意。正猶豫着,蕭檢的聲音飄進耳朵。
“本王也是忙裡偷閒,最近皇兄交給本王的事情太多,難得一局棋,王公子可要用心一點。”
王雋其實用了自己八分心思在棋盤上,原以爲蕭檢是紈絝一名,起初還讓着他,沒想到他在棋盤上簡直是個流氓,壓着他走棋。
到後來不得不愈來愈用心。
反觀蕭檢,一局下來漫不經心,結果到現在還沒有半分落於下風的意思。
蘇見覓的關注點在蕭檢的前半句,明白他是在給自己暗示。
“表哥,姨父和姨母可安好?”蘇見覓開口問。
王雋恍然不覺,道:“家父身體健朗,家母也是。”
蘇見覓點點頭,又問:“表哥身爲王氏長子,出門這麼久,會不會遭人口舌啊,不是有句話說父母在不遠游嗎?”
王雋回道:“家中父老皆是支持,因爲我出遠門的緣由不是別的。”
他目光柔情似水,訴說着數不盡的衷腸。
蘇見覓絞緊手帕,低頭道:“表哥,你適合更好的。”
王雋被拒絕也不生氣,溫溫地說:“我知道表妹與我見面次數不多,但我已經見過表妹很久了,阿覓表妹,感情就像一顆種子,不去栽種怎麼知道結果是不是令人滿意的呢?”
“啊?”蘇見覓疑惑的望向王雋,“你認識我很久?”
王雋鄭重的點頭,道:“從前年到今天,夢裡你出現過很多次了。”
蕭檢的舉棋的手在半空中微微一滯,面無表情,不辨喜怒。
他的喜怒都藏在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