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長的頭髮永遠黑濃精幹,剪得乾淨的側面鬢髮,自然豎立的頭髮髮絲,既個性又顯得英氣勃勃。哪裡像這個孫凌燦,一身抖不完的腐敗黴味。
腐敗歸腐敗。
這個孫凌燦還是把車上的情況大概向她說了說。
勘測隊一共由28人組成。坐在大巴最前排,面容清癯,身形瘦削的中年男人汪易斌是隊長,他也是隊伍中年齡最大的人,後排的孫凌燦年紀最小,順心則是隊伍中唯一一個只負責監察不幹活兒的女性。
孫凌燦壓低聲音,湊近順心說:“別小看咱們隊長,他可是江北省五一勞動獎章獲得者!”看她沒什麼反應,伸了一個巴掌說:“連續十年。”
“啪。。。”他的後腦勺又捱了一下。
他怒目而視,身後的順心卻笑着罵他:“不識數啊你。。。”
“我還沒顧得上反手背,你的手怎麼那麼快啊。。”
順心咯咯笑了兩聲,引來了幾個隊員好奇的梭視。
她朝前排看似羸弱的汪隊長瞥去一眼,微笑着問:“隊長是你們勘測院的骨幹吧。”
“是啊,原本已經快退了,不知何故院長又非得把人家請出來。”
順心問他:“你們和天麗集團的人熟悉嗎?”
孫凌燦的超級大眼兒一翻,說:“我倒是挺想和人家熟悉的,可是人家根本不想認識我等這些小兵卒子啊。。”說罷,他涼涼的目光掃過順心,說:“你呢,和那總裁有一腿吧。。。”
順心剛含了個咽喉片,當下被他的話噎得半死不活。
孫凌燦趁着幫她順氣喂水的機會,終於坐到了順心的身邊。他伸着長腿,愣是不肯再滾回他的座位去。
“孫凌燦----”順心拿他沒轍。
“噯----”他嬉皮笑臉,露着歪三扭四的大白牙,笑得像個傻子。
順心把周旭買的大袋子往他們中間位置一擱,然後佯裝惱怒地警告他:“現在起,我要睡覺了。到青山之前,不許打擾我,聽到了嗎?”
孫凌燦摸了摸鋼絲樣的髮型,很聽話的眨眨眼。
“是!夏順心大人。。。”
順心接下來陷入了沉默,無論孫凌燦再說什麼,她都闔着眼睛面朝着窗外一言不發。
車輛行駛的轟鳴,偶爾經過的火車發出的鐵軌傾軋的響聲,還有身邊那個造型新潮的小子偷吃她東西時咀嚼發出的聲響。
這一切瑣碎的,平凡的聲音漸漸引發了她體內的睡癮。
她睡着了,睡得很實。
夢中,她獨自去了一個巨大的冰洞,裡面漆黑冰冷,一眼望不到盡頭。她摸着冰壁跌跌撞撞的朝前走,沒有目的,沒有希望,她彷徨,不安,甚至是恐懼。
她想喊一個人的名字。
含在嗓子眼兒卻始終無法吶喊出來。
她的臉憋得通紅,她絕望得想要悲泣。。。。
場景忽然一變,轉到了充斥着末日感的血色黃昏。
公交車在刺耳的鳴叫聲中,如發了狂的野馬奔了過來。她抱着肩膀,瞳孔驟然收縮,腦中閃過一道道耀目的白光。。。
“夏順心。。。。夏順心。。。。。醒醒!!醒醒!!”感覺到臉上輕微的刺痛,她從噩夢中驚醒。
觸目所及是一張快要變形的大臉,誇張的眼睛裡閃着一抹驚慌。
她動了動脣角,剛想說話,卻發現她的身上搭着一件男式運動衣。
“你怎麼過來的!”他們中間隔着的購物袋早被某個人踢到了車的角落。
孫凌燦無辜的睜着大眼:“我還想問你是怎麼過來的呢!一個女孩子家家的,睡覺怎麼像是打仗!”
順心瞪大眼,把身上的運動衣扯下來還給他。
“謝謝你!孫凌燦!!”她緊跟着又嘟噥一聲:“孫猴子。”
“你說啥?”孫凌燦耳朵還挺尖。
“我說,我謝謝你,孫凌燦!”
迴應她的是一口參差不齊的大白牙,他笑眯了眼,指着她身後的玻璃窗說:“嗬嗬。。。嗬嗬。。大青山到了。”
青山。
凝翠含煙,四季常青,像一條蜿蜒的綠色帶子,環繞在方圓幾百公里的範圍內。
在這裡,生活着歷史悠久的青山黎族百姓。他們的部落在大山的深處,也就是此次勘探的營地,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薑母山村。
大巴開到距離薑母山村6公里的一處山野地,停了下來。
“大家準備好隨身物品,下車了!”最前排的汪易斌隊長,站在車頭向隊員們喊道。
孫凌燦捂着頭悶聲牢騷道:“苦難開始了。。。。”
順心看看他,不屑地說:“怕吃苦爲什麼不申請留守?”
他瞪她一眼,嘟噥道:“還不是爲了。。。。。”他沒說下去。
順心把周旭送給她盛滿零食的購物袋塞進他的手裡:“喏,全歸你了!”
“我不要,夏順心-----”他又不傻,揹着行李還要揹着它,不是要他的命嗎?
順心咯咯笑了兩聲,直接利索的越過他,插進了勘測隊員們的隊伍。
“夏順心----”孫凌燦的叫聲,湮沒在車內此起彼伏的喧鬧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