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不參加成人禮的原因是爲了追查成人禮暗殺的事件，對不對？”張璇心念電轉，在高聞新不肯回復的情況下，自行推測出原因。
高聞新一驚，轉念想到如今成人禮暗殺由於被自己截殺，早已在十九局熱傳熱議，張璇有此聯想倒是不足爲奇。
張璇雖未得到高聞新的回覆，但從他的表情上已經判斷出自己所猜無錯，便繼續說道：“十九局I處對於成人禮暗殺一直諱莫如深，在沒有切實浮出水面前一直不肯採取官方行爲，所以你這次的成功截殺竟成了I處首次啓動針對成人禮暗殺偵破行動的導火索，說來真是可笑的事。但X處則不同，針對此事，我們早就展開了調查，甚至可以說，我們所掌握的關於成人禮暗殺的線索之多，已經是可以隨時下手便有所斬獲的地步，只是X對於I不負有這樣的責任，也懶得插手你們的內政而己。”
張璇的這段話顯然引起了高聞新的興趣，他沒有指責張璇離題，只是低頭抿了酒來細聽。
“成人禮之前暗殺競爭區的對手以前確實有過，不過都是一些不成熟的小領隊所爲，出於私仇泄憤之類，問題不大。近幾年的情況卻已經不再如此。此次你發現有外籍人士參與估計是大出你們I處所料，但卻是我們早已探知的情報。你們的排查方法無非是傳統的對境內外籍人士作詳細調查，耗時耗力，且我不看好結果。本來這種事情你參與與否根本關係不大，所以各地第一輪排查已經開始，但你還閒在這裡和我聊天。”張璇故意頓了頓，看高聞新的反應。
高聞新是有訝異的，他一直以爲，X處只是一個人數稀少的特別部門而己。
傳言中X基因序列中沒有發現有其他物種的類似基因，完全是因爲見所未見的特異奇妙基因序列而具備的超能力，在超能力方面可以說是人類的純正血統。而I類則有其他物種的基因融入，甚至被指爲是節肢動物傾向的轉基因人類。所以X被傳說爲神的揀選者，是最接近神的人。也正因爲此，很多人認爲X是高於I的基因突變人羣。
但高聞新一直很少聽聞X處的動作，所以他從來沒有把X當作一個多麼重要的部門。如今與張璇的接觸，卻讓他刮目相看。
張璇滿意於高聞新的表情，繼續說道：“不過看來你們一號是想把你安排進調查圈子，因爲這案子是近年來唯一一件需要I處各區都無條件配合的事情，意味着可能牽涉各區不少的機密，不安插一個心腹進入調查組，終究是讓他不放心吧，那麼你與暗殺組交過手，就成了一個非常好用的理由，讓你一個編制不屬於重案科的人，卻可以參加只有資深重案調查員纔能有資格加入的全局臨時重案組。”
高聞新不得不承認，張璇離題萬里的剖析很到位。
“所以，如果你願意留在A市，我相信我可以幫助你偵破成人禮暗殺的源頭，守株待兔就可以。讓你再立一功。”張璇莞爾一笑，“今年度‘感動IGM’十大人物評選活動，你一定會上榜了！”
高聞新雖然對張璇的話不抱任何確信的態度，但他不願多糾纏，點點頭說：“理解了，這是對我的好處，那麼對你的好處是什麼？”
張璇搖頭晃腦：“可以陪我聊天，說話，看電影之類，漫漫長假嘛！”
“路西法，”高聞新說，“何必對我一直賣這個關子，一張紙而己，爲什麼不捅破？捅破對你沒壞處。”
張璇靜了靜，
動了動手，已經落進垃圾堆的照片碎片又紛紛飛起，在空中拼迭在一起，顯出糊塗混亂了的怪物的模樣。
“好吧，因爲它，我需要你來保護我。”
高聞新滿意地點點頭：“那麼，終於回到了我的問題，這是什麼動物？請你告訴我。”
張璇俏皮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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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聞新手中的酒在杯中微晃，濾過的微光映在茶几上，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屋內很安靜，茶几上這塊酒紅色斑塊輕輕顫動，彷彿在等着鼓脹炸開。
張璇一笑，滿屋春色，向後一仰，說：“算了，你這個人不好糊弄，又偏偏我總喜歡倒貼着你。我就把那些我不願意說的事都告訴你好了，然後你再做決定。但你等我換下衣服，天晚了，晚餐就在我這裡將就吧，我下廚，邊做邊聊。”
張璇離開了，高聞新暗罵自己一聲，舒了口氣。張璇提出讓他陪過一個暑假的要求後，自己心裡要答應的念頭呼之欲出，這是哪門子的感覺。
她的心是什麼顏色，還看不清呢。
“來餐廳好嗎？”換了裝的張璇直接進了餐廳，叫了高聞新一聲。
高聞新乖乖進了餐廳，在斜放的大理石臺面餐桌前坐下。諾大的餐廳，有一面牆是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窗外A城的滿天星火。開放式廚房，一字形的不鏽鋼廚臺整潔清涼，廚臺後，張璇正在一壁廚櫃前忙碌着。
餐廳沒有太多的油煙味，張璇平時的飲食很清淡。
餐廳的設置很符合高聞新的審美，他一直希望能有一個這樣的家，把自己未來的妻子安置進去。
看着張璇輕盈的身形在廚櫃前飄來飄去，高聞新有點懶得思考，他扭頭看向窗外。看來張璇做飯的時候還是喜歡用手。高聞新想像着張璇只站着用意念，廚具飯菜滿天飛的景像，嘴角起了一絲笑容。
“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問了。”張璇回過頭來向他嫣然一笑。
高聞新重複下自己的提問：“那怪物是什麼？”
張璇沉默了兩秒鐘，手中的刀也慢了一下，悠悠說道：“那本是一個人的寵物。”
她把牛肉切成四方四楞的小塊，排排碼在盤子裡，足見刀工的優秀，同時說着：
“至於那個人，怎麼形容他呢，溫柔？善良？正直？強大？偉大？總之，至少在那幾年，我覺得他就像，神一樣。
“他本來是我的師兄，與我一個小組。要知道，IGM賦予了十九局X處生命多樣化轉基因實驗的授權，不像I只是在保護和協調突變者，十九局X處可以直接培養突變物種。當然，這只是近些年才放開的權限，在之前，只允許通過傳統科技實現生物功能的放大與利用。”
高聞新似有所悟：“那麼這些怪物是被培養出來的基因突變物種了？這不稀奇，我在第一眼看到他們的時候就相信這不是自然進化出來的東西。但這些怪物和你說的師兄是什麼關係？”
張璇把牛肉和切好的彩椒放置在一起，鍋體是通體玻璃製作，晶瑩閃亮，開始起火熱鍋。
“你知道通過基因培養活體生命在國際上是禁止的，IGM也一度向聯合國保證他們不會從事這方面的實驗，以換取聯合國對IGM一貫的支持。但在6年前開始，聯合國開始要求IGM來負擔轉基因物種開發的事務，原因不是我這個層面的人可以知道的，那時我剛剛加入。而IGM就委託了十九局的X處來負責此事。在生物工程方面有資深研究的小組領隊艾娃成了其中最重要的執行者。我與師兄都是這個小組的成員。”
高聞新訝道：“你是隸屬後勤科的嗎？”I處的科研供給項目都歸於名爲“後勤科”的部門操作。十九局I處後勤科的名字雖然極樸實低調，確是IGM中規模最爲龐大的一個科研部門。
張璇搖搖頭：“那是你們I處的機構劃分，我們X處沒有那麼多冗雜無用的職能區分。”
高聞新有點氣苦。
“師兄一直是領隊最爲欣賞的弟子，依照艾娃的說法，他有着全面掌控自己身體運作的能力，智商奇高。至少我不知道他的能力極限，他總是能在一招之內製住對手，包括艾娃在內。”
菜已下鍋，牛肉滋滋的香氣撲鼻而來，張璇吩咐高聞新說：“遞我一下紅酒，酒櫥左邊第三瓶。”
張璇淋上紅酒，拿了餐盤來開始擺置菜色，接着說：“他每天非常從容，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他的忙碌，我永遠看不懂。在艾娃開始小心翼翼地從低等哺乳生物的胚胎開始培植一些加入優良基因的生物之後，他展現出比艾娃要強烈地多的狂熱，幾乎每天都在從事這件事。一年之後，他就製作出了穩定的，你們所見到的那種怪物。 ”
端在高聞新面前的西餐菜品色香俱全，他卻因爲聽到怪物兩個字突然很覺得煞胃口。振作一下，插嘴道：“費了這麼大力氣作菜，不介紹一下？”
張璇嫣然一笑，說：“未必拿得出手的東西，介紹就算了，自己嚐了……”
高聞新對吃沒什麼研究，怕張璇讓他作評價，接着問：“後來呢？”
“後來的故事就很簡單了，他的研究速度已經超出了艾娃，但艾娃覺得他的研究太過危險，卻挑不出毛病。他研究出那些怪物，最大的好處在於那些怪物都可以無條件只聽命於他一個人，並且通過腦波控制，非常流暢。從測試報告上看不出任何失控危險的苗頭。但艾娃還是對他的研究叫停。他與艾娃談了一次之後……”
張璇突然停住，也停了手中的叉刀，端起酒杯來，看着杯中如血的紅酒說：
“便要從研究基地出門離開，艾娃命令我們截住他，他在瞬間打倒了所有的師兄弟，艾娃當場畢命。所以，沒有人知道他與艾娃談了什麼。”
高聞新一怔，問道：“你當時在場？”
“是的，所以……”張璇扭轉身，把吊帶向下一放，整個後背暴露在高聞新眼前，赫然一條可怕的疤痕斜跨後背，直達腰際。
高聞新鼻頭一陣充血，埋頭吃飯。
“那是四年前的事。那件事之後，我頹廢了近一年，後來這三年，我一直致力於找到他，向他問清楚，到底是怎麼了。”張璇又整裝坐回餐桌旁。
這是高聞新頭一次聽到她口中出現如此悲傷的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