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屠場痕跡

他把“美洲豹”停在了街對面,正對着艾米利亞-凱瑟琳醫院。約旦的陽光太毒辣,他戴上了窄榴草帽。然後扣緊了涼鞋上的扣子,走了出來。看門人海亞伯坐在醫院門口,陷在塑料椅子裡如一攤爛泥,顯然是睡着了。

丹尼爾回頭望了一眼曾發現菲特瑪屍體的那個溪谷,隨即快步爬向山脊。他很快就翻過了山頭,開始沿着彎曲的山路跑了起來。

他的速度很快,肢體的動作亦協調而敏捷。運動是能給人帶來快感的,丹尼爾想。此時,滾燙的地面蒸出的熱氣如同無數乾枯的手指般撥弄着他的全身,但他並沒有爲之感到煩擾。

菲特瑪事件已過去了二十三天,夏天正悄然臨近着。那案子將如何發展不得而知。今年的雨季很短,取而代之的便是炎熱的颱風肆虐的天氣,但灌木叢仍固執地抓住山腳不放,似乎認爲夏天只是遙遠的夢。他淺一腳深一腳地走過了那片矮而茂密的灌木林。再往前,紅色的土地裡開始有了蒼白的石塊——一種條狀的石灰岩石,看起來如同塑料一殿毫無生氣,但如果方法得當,它還是很容易被弄碎的。很快,大地變得蒼白、荒涼,寸草不生,到處是枯骨般的灰白色。這是一片受到過詛咒的土地,空白只能靠春天的最後一顆末被餓死的種子去填補。

遠遠看去,阿費夫的吉普車就像一個黃點,但隨着丹尼爾定近,它的直徑變大了起來。丹尼爾摘下了帽子,在風中揮舞着,隨即看見藍色的警燈開始閃爍。當他離車還有四十米遠的時候,吉普的引擎發動了。他朝着車子小跑過去,對夾在腳趾間的砂礫毫不理會,突然,他想起了在兩具屍體上都不曾發現沙子。這意味着什麼?

阿費夫轟着油門,吉普車顫動了起來。丹尼爾爬上車,緊抓住李窗上沿的把手。吉普車隨即做了一個“U”字形轉彎,揚士而去。

整個行程都爲噪聲所困擾。吉普車的馬達嚎叫着似乎在抗議阿費夫對它的傳動系統的折磨。阿費夫沒法在矮而突起的石灰岩石之間飛馳,車的底盤不時磨擦到乾枯的河牀。阿費夫戴着一副反光太陽鏡。一條紅色的方巾鬆垮地系在他的脖子上,他濃密的金色鬍子上滿是灰塵。

“這是貝都因人的哪一個部落?”丹尼爾大聲問道。

“他們是土著,我告訴過你的。和任何一個大的部落都沒有聯繫。他們在這裡到拉馬特之間放牧羊羣,在這邊過夏天,就宿營在城市的北面。”

丹尼爾記起北面是有一個很小的宿營地,只有大約丸到十頂羊毛織成的賬篷,在炎熱中被煎烤着。

“你是說剛好在拉烏特過去一點的地方嗎?”

“就是他們。”阿費夫回答道。他爬過了一個斜坡,打定方向盤,開始加速。

“他們在這裡放牧多長時間了?”

“八天。”

“八天之前呢?”

“在此以北呆了大約6個月時間。”

貝都因入,丹尼爾想,一邊竭力讓自己坐穩,真正的牧人,而不是那些在貝謝瓦爲遊客提供騎駱駝和住宿服務的、笑容滿面的珠光寶氣的商人們。指望他們提供什麼有用的消息,希望不大。

貝都因民族把自身看作自由的精靈,瞧不起住在城市中的人,認爲那些人是農奴,被限制了人身自由。但他們所選擇的賴以生存的地理環境卻給了他們最強烈的嘲諷:在那裡,維持最低條好的生存也是困難的,於是,像所有的沙漠生物一樣,她們把對環境的適應變成了一種高超的藝術。

變色龍,丹尼爾想。他們對不同路人講不同的話,同時爲對立着的雙方服務。格拉布-巴哈靠着貝都因人的才能才建立起阿拉伯軍團;沒有他們,約旦軍隊甚至連二十四小時都撐不住。然而,1967年以後,他們變得保守並開始願爲以色列軍隊服務,充當獵手,幹得比誰都好。現在又有謠言說他們中的一些人在爲巴勒斯組解放組織當信使——鞍囊中放着手榴彈,穿着肥大的衣服出沒於加沙地帶——變色龍。

“他們來這裡有什麼特殊的目的嗎?”丹尼爾問。

“沒有,”阿費夫回答誼。“當時我們正在巡查,繞着阿爾-吉布向東南轉圈——

有人已經舉報說有可疑人羣在沿着拉馬特路移動。後來查明那不過是一個建築隊,收工太晚。就在我用望遠鏡觀察時,我看見了那些貝都因人,於是決定走近瞧瞧。”

“在他們那兒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沒有。我們只是定期對他們進行檢查。他們都是窮人,幸苦勞碌不過是爲了將羊羣活着趕到市場上出售。引起我注意的是他們正聚集在一個小地方。像是在開會,但他們的帳篷卻在那兒以北至少一公里的地方。於是我驅車上前,發現他們圍在一個巖洞口。他們一聽到我們來就準備散掉,但我把他們留在了那裡。當我看見洞裡有些什麼時,我讓他們把帳篷搬到洞口附近重新宿營,而我則打電話通知你來。”

“你認爲他們與此事沒有任何關係嗎?”

阿費夫伸手拈了拈他的鬍鬚尖,遲疑了一下後答道:

“不可能徹底相信貝都因人。但是,我確實認爲他們這次說了實話。洞中沒有近期活動留下的新鮮痕跡。只有一些幹糞堆,看起來像是胡狼或狗的。”

“他們中有多少人進過洞裡?”

“發現這個洞的男孩,他父親,兩個別的其他人。此後我們便趕到了那裡,阻止了別的人進去。”

“我需要這些人的指紋和足印以作對照。法醫要在一個小時後才能赴到。這將是漫長的一天。””沒問題,我會處理好的。”

“那好,你要多少人手?”

“十人。”

“讓他們在洞穴周圍一點五公里半徑內搜查,看有沒有任何異常的東西。如別的洞災、衣物、個人物品、人的遺蹟等。你知道例行程序的。”

“你是希望進行一次細緻的搜查嗎?”

“那樣做的話你就需要援兵了。值得嗎?”

“已經過了數星期了,”阿費夫說道,“十一天以前,這裡還有過一次強秒暴天氣,估計嫂查不出什麼結果。”

他打任了話頭,等待丹尼爾再做決定:

足跡或別的線索抵擋住熱沙暴肆虐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

“在洞穴周圍半公里範圍內做一次分格的仔細搜索。如果他們發現另外的洞穴的話,讓他們立刻報告並等候進一步指示。否則,仔細搜查完剩餘區域也就可以了。”

阿費夫點了點頭。車身猛地一陷,開進了一條佈滿碎岩石和枯枝的乾涸河牀。被車輪壓得四處飛舞的岩石撞擊着吉普車的底盤,呼呼作響。阿費夫猛踩着油門,車尾揚起了一條長長的沙龍。丹尼爾放下了帽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鼻,屏住了呼吸。吉普車隨即又開始攀爬;他感覺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巨大的力量拋起了又重重按下。當塵埃散去的時候,貝都因人的帳篷已出現在了地平線上:一些黑色的長方形的污點,矮矮的,貼在地面上。隨着車子逐漸靠近,他已能看見留在那裡的邊境巡邏隊了——兩輛吉普,一輛帆布篷卡車,車頂全都閃着藍色的警燈。

卡車停在一堆雜亂的石灰岩石旁邊,被一羣灰褐色的山羊包圍着。一個牧羊人手執長鞭站在羊羣邊上,一動不動。

“巖洞就在那邊,”阿費夫指着石堆說,“洞口對着另一面。”

他徑直將吉普車朝羊羣開去,並在離這些畜牲幾米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熄了火。

兩個貝都因人,一個男孩和一個壯年,緊靠着卡車站着,身側跟着邊境巡邏隊員。剩下的部落居民已經返回到他們的帳篷中去了,只有男性還看得見,成年男子和男孩們盤腿坐在一堆顏色鮮豔的毯子上,寂靜無聲,似乎一個個都很遲鈍。

但丹尼爾知道女人們也在那裡,戴着面紗,焦急不安,一面從山羊皮帳篷的後面向外窺探着。她們在那裡準備好食物和餐具,等待男人們呼她們前去侍候。

一隻孤獨的幾鷹在頭頂上盤旋了幾圈後又向北飛去。山羊羣躁動不安起來,只是在牧羊人的吼叫下才歸於平靜。

丹尼爾穿過羊羣。畜牲們被迫給闖入者讓出一條道來,待他們通過後又旋即合攏。

“這一家姓約瑟夫-埃本-烏默,”阿費夫一邊走一邊說,“那個父親叫可哈立德;他兒子叫侯賽因。”

他把貝都因人的身份證全交給了丹尼爾,然後走上前去,向他們做了簡短介紹。他把丹尼爾稱作長官以讓貝都因人明白來的是個大人物。可哈立德-約瑟夫-埃本-烏默謙卑地鞠了一躬,並伸手按他的兒子,直到那男孩也鞠躬爲止。丹尼爾按習俗回禮後,點頭示意了一下阿費夫。他隨即離開,去安排他手下人該做的事。

丹尼爾一邊看身份證,一邊做筆記,一邊對照着眼前的貝都因人。那男孩十歲,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齡要小,有着一張圓圓的、表情嚴肅的臉,捲曲的頭髮緊貼頭皮。他父親的頭上披着一塊白布,一根山羊皮的帶子系在額頭上將白布固定着,這是阿拉伯民族的傳統打扮。兩人都穿着粗糙的黑色羊毛織成的袍子,沉重而又寬大。他們的雙腳黝黑,涼鞋裡滿是塵土,腳趾甲黃而龜裂。男孩的左腳還缺了一個小指頭。走近即可聞到兩人身上散發出的濃郁的羊奶味及羊肉的檀味。

“謝謝你們的幫助,”他對老埃本-烏默說道。那傢伙趕忙又鞠了一躬。他很瘦,歲月的流逝壓彎了他的腰,長着稀疏的鬍鬚,身材出奇得矮;他的皮膚幹而粗糙,一隻眼中積滿淡灰色的白內障。他的臉由於牙齒脫落而凹陷;雙手如雞爪般乾癟,上面還有十字狀的疤痕。從證件上看,他現年三十九歲,但給人的感覺幾乎有六十歲。像他們中的許多人一樣,由於營養不良,疾病,近親生殖,以及殘酷的沙漠生活的摧殘,他在還沒充分發育時就給毀掉了。

據說,一個貝都因人到四十歲就已經老了,基本上成了一個廢物。丹尼爾看着可哈立德,一邊在想,和T-E-勞倫斯筆下充滿貴族氣質的沙漠勇士相比,眼前這傢伙可是天差地別。那個英國人所寫的簡直就是些狗屁東西。高中時,他和他的朋友們讀過《智慧的七根支柱》的希伯來文譯本後,樂不可支,直笑到肚子疼方纔罷休。

男孩注視着地面,然後又指起頭來,看着丹尼爾的眼睛。丹尼爾朝他微微一笑。他的頭卻立刻又茸拉了下去。

明亮的眼睛,光潔的皮膚,這是一個看起來很聰明的孩子。身材雖矮了一點但大致還在正常範圍之內。與他父親相比,他可要健康多了。無疑,這是十個星期以來在拉馬特之外度夏的結果。社會工作者們對他進行了一場全身心的“清洗”,提供了家教,流動醫療站,免疫注射,營養食品等等。瞧不起城市居民的生活方式,但卻……

“帶我去看看那洞穴。”他說。

可哈立德-約瑟夫-埃本-烏默帶着他來到了那座破爛的石灰岩小山的另一面。侯賽因緊跟着父親的腳跟。

當他們到達洞口時,丹尼爾要他們停下來等着。

他退了幾步,想看看小山的全貌。整座小山呈現爲一種難以形容的噴突狀,四周長着矮樹。古時的洪水數世紀的衝擊蝕低了山的北面,雕刻出了蝸牛殼般的螺旋形。蝸中殼的開口處則像一張繃緊了的弓。丹尼爾的第一印象是洞口太窄,不可能供一個人進入。但當他定近了後,才發現這只是一種主觀上的想法:洞口向內深深地延伸着,平坦的下部供人通過更是綽綽有餘。他輕鬆地擠了進去,又示意那兩個貝都因人跟着他進來。

洞中很涼,空氣靜止而又凝重,帶着一種康香般奇異的氣息。

他本以爲洞裡面是黑漆漆的一片,走進去之後卻發現裡面居然有光線,他向上看去,發現了光源:

螺旋的頂點是一條開着的口子。

陽光以一個傾斜的角度從缺口中照入,可看到光亮中飛舞的塵埃。

如同一把舉着的火炬,光線很集中、照射在一塊麪包形的岩石中間,那石頭足有兩米長,一米多寬。光亮從那裡向四周減弱,直到完全歸於黑暗。

岩石的表面被浸蝕了——看上去就像是一把石制的吉他。一片有着女人曲線的話跡,輪廓像一個女人的身體,中間是空的,邊緣由一些紅綠色的線條描繪出,一些線條延伸至了岩石的邊緣,甚至向下流展。尾部如扇形般散開,鬆垮地向下垂着。

一個人體祭品的黑色輪廓,在某個祭壇上擺放着。如同進行了蝕刻,那輪廓有浮雕般的立體感。

他很想走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點,但隨即意識到還必須先等法醫來,於是也就只能滿足於站在遠處觀察一番。

人像的雙腿輕微地分開着,雙手則緊緊靠着軀幹。

這是血液浸蝕的結果。

血液變質是很快的。和各種元素接觸會讓它變成灰色、綠色、藍色,使你絲毫見不到血的原色。但丹尼爾見多識廣,因此很清楚那到底是些什麼東西。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貝都因人,心想他們應該也認識到這點了。他們自己屠宰牲畜,衣服上總是沾着血跡,當水缺乏時,他們會數星期不洗衣服。甚至連那孩子可能也清楚。

可哈立德挪動了一下身體。他的眼神顯得有些不安。

丹尼爾又把注意力轉回到岩石上。

輪廓是沒有頭的,從頸部以上一片空白。他於是設想上面有一具屍體無助地在那裡躺着,頭向後傾斜,脖子被割開了。血傾注而出。

他想他可能看見了什麼東西——一片白色的東西——粘在岩石的上沿,但光線不肯接觸祭壇的那個部位,於是因太黑也不能肯定。

他掃描了一下洞的其餘部分。洞頂低而彎曲,似乎被故意設計成拱形。在另一面牆上,他也發現了一些可能是血跡的斑點。石祭臺的附近有一些足印。在一個角落裡則是一堆混雜的風化士礫,有幹糞球,折斷了的樹枝,碎了的岩石,等等。

“你怎樣找到這裡的?”他問可哈立德。

“是我兒子發現的。”

他又問候賽因:“你是怎樣找到這個洞的?”

那男孩默不作聲。他父親斜着眼睛看着他的頭,推了推他的脖子,告訴他說話。

侯賽因嘴裡咕噥着什麼。

“大聲說出來!”父親命令道。

“當時……我在放羊。”

“我明白。”丹尼爾說,“接下來發生了什麼呢?”

“一頭小東西跑散了,進了洞裡。”

“是一頭山羊嗎?”

“小寶貝,一隻母羊。”侯賽因擡頭看了看父親,“那隻頭上長着褐斑的白羊。它老愛亂跑。”

“你接下來又怎麼做的呢?”丹尼爾問。

“我緊跟着它。”男孩的下脣有些顫抖,他看起來有點害怕。還只是一個孩子,丹尼爾提醒自己。他微笑着蹲了下來,讓自己和侯賽因的眼睛處於同一條水平線上。

“你做得很好。你告訴我這些東西表明你很勇敢。”

男孩垂下了他的頭。他父親抓住他的下頒,兇狠地對他耳語了幾句。

“我走了進去,”侯賽因說,“我看見了那張桌子。”

“桌子?”

“就是那塊岩石,”可哈立德。約瑟夫-埃本-烏默說,“他把它叫作桌子。”

“很有意思。”丹尼爾告訴那男孩,“它看起來確實像張桌子。你動過洞中的什麼東西嗎?”

“是的。”

“你都動過些什麼?”

“一片布。”一邊用手指着那塊白色的碎片,一邊說道。這對於法醫的鑑定可不太有利,丹尼爾想。接着又考慮還有些什麼東西給攪混了。

“你記得那塊白布看起來像什麼嗎?”

男孩向前跨了一步:“就在那裡,你可以把它撿起來。”

丹尼爾用臂阻止了他:“不,侯賽因。在別的警察來之前我不想移動這裡的任何東西。”

男孩的臉上又露出了恐懼的神色。

“我……我不知道……”

“沒關係的,”丹尼爾說,“那塊布到底看起來像什麼?”

“白底有綠色條紋。很髒。”

“是什麼髒東西?”

男孩有些猶豫,不想說。

“告訴我,侯賽因。”

“血。”

丹尼爾又看了那塊布一眼。他現在可以肯定它比他所想象的要大。

只有一小部分是白色的,剩下的部分粘在那塊有血痕的岩石上。他暗自祈禱,但願法醫能從這塊布上發現什麼奧秘。

侯賽因又嘟噥起來。

“有什麼事,孩子?”丹尼爾問。

“我想……我想這裡是一頭野獸的巢穴。”

“啊,很有意思。在這外面你看見過什麼樣的野獸?”

“胡狼,兔子,狗,還有獅子。”

“你曾看見過獅子?真的嗎?”丹尼爾強忍住笑容。這塊土地上的獅子已經絕跡了數個世紀了。

“說真話,孩子。”他父親命令道。

“我聽見了獅子的動靜,”男孩用一種意想不到的肯定語氣說,“我聽見了它們在咆哮。”

“夢罷了,”可哈立德說,一邊用手輕輕拍着他,“真傻。”

“在你碰過那塊布之後,你究竟又做了些什麼?”丹尼爾問那男孩。

“我抱起小母羊就定出來了。”

“接下來呢?”

“我告訴了我父親關於這張桌子的事。”

“很好。”丹尼爾站直了身子說道。又對他父親說:

“我們將不得不記錄你兒子的指紋。”

侯賽因抽搭了起來,後來競放聲大哭。

“安靜!”可哈立德吼道。

“這不會對你有傷害的,侯賽因,”丹尼爾說,又用手再次輕撫着他,“我向你保證這點。一位警官會把你的手指在一塊印墊上按一下,然後再把手指在一張紙上按一下,把你的手指紋路的圖案留在紙上。接下來他們會把你的手指洗乾淨,就這樣。他還會用粘土和水印下你的腳的圖樣。不會傷害你的。”

侯賽因仍很疑惑。他擦着鼻子,用手遮住眼睛,繼續抽泣。

“安靜。別像個娘們兒。”他父親訓誡道,把他的手拉開。他用衣袖的背面擦乾了男孩的眼淚。

“你做得很好,”丹尼爾告訴侯賽因,“謝謝你。”他向男孩笑了一下,發現他沒有迴應,又轉向可哈立德,問道:“還有別的人碰過洞裡的任何東西嗎?”

“沒有,”可哈宜德說,“再沒人走近了。這是個齷齪的地方。”

“你們在這洞穴附近放牧有多長時間了?”

“八天。”

“以前你們在哪裡?”

“上面。”貝都因人指着天頂。

“北方嗎?”

“是的。”

“你們在北方放牧了多久?”

“從上個齋月結束後就開始了。”

一整個伊斯蘭曆月,這顯然符合阿費夫所告訴他的情況。

“這些時間裡你們看見過有什麼別的人在這裡出沒嗎?尤其是夜間?”

“只有那些閃着藍燈的吉普車。他們老是開來。有時還有一輛軍用卡車。”

“再沒別的了?”

“沒有了。”

“你聽見過什麼不尋常的聲響嗎?”

“什麼也沒有。不過是沙漠的天額之音。”

“那是些什麼樣的聲音?”

約瑟夫-埃本-烏默咬了咬牙:“老鼠的聲音;樹葉在風中折斷的聲音;甲蟲啃幹糞的聲音。”

他的話語——對他頭腦中概念的精確描述——促發了丹尼爾的記憶。在那些緊張得連腸子也繃緊的夜間偵察中,他已經知道從來就沒有“寂靜”這回事。

“夜的音樂。”丹尼爾說。

可哈立德看了他一眼,試圖搞明白這個城裡來的傻瓜是否在嘲笑他。當他肯定這個評價是鄭重做出的以後,他點了點頭說:“是的,長官,不會聽錯的。”

斯坦費爾德從洞中走出,皺着眉頭。他脫下手套,撣了撣褲子,朝丹尼爾走來。他的幾個助手正忙着取貝都因人的指紋,印下他們的腳印並從他們的袍子上取些纖維做樣本。阿費夫的人在附近緩緩地走着,扛着物品收集袋,雙眼緊盯着地面。

“晚會時間,”斯坦費爾德說着,看了一眼那些牧民,“山羊的昧兒也比他們好聞。”

“能告訴我些什麼?”

“現在還不多。我帶來了蒸鐳水樣本,進行了標準鄰甲笨股試驗,那確實是血。我需要在黑暗中仔細瞧瞧那顏色鮮明的斑痕。

你得把頂上的洞給封上。”

丹尼爾叫來了一名邊境巡邏隊員,指示他用一塊防水氈子把縫隙給遮住。

“緊一點。”當那個隊員準備離開的時候,斯坦費爾德大聲補充了一句。“我就在那裡進行了abo測試,”他告訴丹尼爾,“所有的都是O型血,和你那兩個犧牲品的一樣,也和世界上的43%的人一樣,所以那沒什麼大的意義。根據某個派別的觀點,我想那兩人的血液之間是有些差別的——可能是在結合珠蛋白方面,但別讓我去做這事兒。我可能是錯的。不管怎麼說,別抱太大希望。血液的凝結是很快的,特別是暴露在這種乾燥空曠的地方。

你幾乎沒指望得到任何能在法庭上有用的東西。”

“忘掉法庭吧,”丹尼爾說,“能夠有一個肯定的結果我已經很高興了。”

“甚至對這個也不能抱希望。我所能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把採集來的標本帶回實驗室。也許會有新的發現。我會讓一個傢伙在那裡把岩石切片,另一個把所有的東西都鏟走,包括那些大便。這些東西已經拉出來數星期之久了,而且可以肯定是狗的。如果我們發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會第一個通知你的。”

“對那片布有什麼看法?還有那些腳印。”

“很像棉布,”斯坦費爾德說,“小得只夠你那話兒穿,但確實是非常普通的衣料。讓我來回答你的下一個問題,那些足跡非常新鮮——是我們的遊牧部落朋友的涼鞍留下的。一些指紋已經採集到了,很可能也是他們的。”他看了看錶,“還有別的事嗎?那些血是不可能再變新鮮的了。”

“沒什麼了。謝謝你來的這麼快。對了,你什麼時候能給我化驗結果?”

斯坦費爾德顯得有些不耐煩了:“昨天。

你在那時候就需要了,不是嗎?”——

第24章 誘殺雪球第17章 修道院對話第03章 凱瑟琳醫院第57章 安慰第30章 嫌疑人第57章 安慰第34章 新聞界第06章 特別小組第42章 逮捕第54章 秘密行動第32章 通緝犯第25章 職業妓女第39章 捉姦把戲第12章 東方人的線索第07章 陰影第33章 推理第05章 警察總部第01章 山野棄屍第60章 晝夜監視第12章 東方人的線索第29章 美國記者第62章 文字遊戲第02章 丹尼爾探長第50章 修士之謎第58章 醫學院學生第04章 一切都是政治問題第16章 我有三個女兒第42章 逮捕第50章 修士之謎第10章 失眠夜第65章 讚美詩第08章 美人們第01章 山野棄屍第05章 警察總部第20章 性無能的罪犯第20章 性無能的罪犯第39章 捉姦把戲第27章 婚禮第59章 魔鬼行蹤第10章 失眠夜第60章 晝夜監視第51章 市長大人第48章 喋血第57章 安慰第10章 失眠夜第15童 失蹤少女第51章 市長大人第50章 修士之謎第12章 東方人的線索第26章 心理大夫第39章 捉姦把戲第42章 逮捕第65章 讚美詩第55章 桃色謀殺第13章 安息日第25章 職業妓女第61章 美妙醫生學科學第46章 初識夜鶯第60章 晝夜監視第13章 安息日第25章 職業妓女第08章 美人們第03章 凱瑟琳醫院第28章 守夜人之妻第19章 書房刀展第58章 醫學院學生第09章 約會第01章 山野棄屍第33章 推理第04章 一切都是政治問題第30章 嫌疑人第45章 連環殺手第55章 桃色謀殺第59章 魔鬼行蹤第50章 修士之謎第65章 讚美詩第15童 失蹤少女第10章 失眠夜第03章 凱瑟琳醫院第05章 警察總部第27章 婚禮第59章 魔鬼行蹤第02章 丹尼爾探長第64章 魔窟裡的生死劫第32章 通緝犯第54章 秘密行動第60章 晝夜監視第33章 推理第50章 修士之謎第28章 守夜人之妻第22章 迷人的夜晚第43章 副警務官妥協第31章 他不是你兒子第31章 他不是你兒子第13章 安息日第40章 屠場痕跡第22章 迷人的夜晚第26章 心理大夫第35章 紅頭髮阿米娜第38章 能看一下你的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