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所有的人都開始搖頭——完了,沒有好戲看了,本來還想看看端木灼怎樣折磨這個女子呢,可是,這個性急的端木灼倒好,只不過一出手,就要將這個女子給打死了。
衆皇子全部低下首來,彷彿不忍心看那片刻之後血濺三步的慘狀……
掌風飄搖,滿屋子都是厲風拂過。端木灼沉着臉,只一掌,就用了十分的力——要知道,莫說是被人打,在這宮裡宮外的,他仗着自己的母親是最受寵的妃子,向來是爲所欲爲,可是有誰敢對他說過半個“不”字?
卻想不到,今日的他,卻在陰溝裡翻了船,這個小小的歌女,不但不賣他的面子,罵了他是狗不說,還將他打了……
這怎麼了得?這怎麼能行?要知道,打了他的臉,就等於打了旭帝的臉,打了旭帝的臉,就等於打了在座的所有皇子們的臉,反正橫豎這個女子,今日是無法活着走出這個門口了……
沒有人嘆息,沒有人感慨,彷彿這就是那個女子必須得來的下場一般。而所有的皇子都在等待着,等待着那個向來暴躁的端木灼在殺了這個女子之後,又要拿誰來出氣。
可是,沒有掙扎聲,也沒有慘叫聲,甚至,就連倒地的聲音,都沒有人聽得到——空氣中,有輕薄的衣衫掠過風的頂端,下一秒鐘,所有的人幾乎都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他們只看到白影飄移,如風吹雲過,那一抹白影只是輕巧地一閃,就閃過了端木灼的重手下的一掌。而她的臉上還仍舊帶着一種輕描淡寫的冷意,甚至是看都沒有看一眼那個彷彿暴龍一般的端木灼。
是誰說的?氣一個人最高的境界就是漠視——漠不關心,漠然置之——那樣的漠視,對於端木灼這一種天生就凌駕於衆人之上的皇子來說,是一種致命的,最難以忍受的侮辱……
看到那女子竟然閃了開去,端木灼眸光一冷,手腕一揚,就伸向了那個女子身後飄飛着的長綾。
長長的白綾如白雲升起,在女子的身側,輕輕地縈繞,而端木灼這一扯,就勢必要將這女子重新地扯回來,或者說是扔出去。可是,那女子似是感覺到身後有人一般,看到端木灼伸手。她只是冷然回眸,一個舉手之間,就將端木灼正在扯緊的那條白綾震斷了去。而她的身影不動,腳下輕移之間,就來到了太子端木齊的面前。女子容妝一斂,用彷彿風送浮冰一般悅耳的聲音說道:“民女落兒,見過太子殿下……”
不得不說,太子端木齊早已被眼前的女子震驚了。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一生,見過女子無數,可是眼前的這一人,卻是唯一一個見了皇子,卻彷彿是陌路閒人一般的隨意自在的人。而且,他長這麼大,也是第一次聽到敢拿皇子當“狗”的“民女”。
那麼,只能說,這個“民女”並不簡單。
看到這個落兒先佝後躬,對自己的皇北極盡侮辱,毫不留情。可是,卻在自己的面前,毫不猶豫地拜了下去,不得不說,太子端木齊的心中,忽然油然而生了一種說不出的優越,以及自豪的感覺。
所以,當那個女子下拜不動,而被震得連連後退幾步的端木灼一個折轉,就要再一次地將這女子斃於掌下時,坐在上首的太子端木齊罕見了阻擋了他:“皇弟,有皇兄在此,不可主妄自尊大。”
端木灼的手頓了一下。
要知道,端木齊始終是太子,這人前人後的,雖然端木齊對他禮讓有加,可是,他卻也不能不作出表面的順從的,最起碼,在有外人在場的時候,他還是要聽端木齊的話的……
看到端木灼滿臉不憤地退了下去,眸子裡流露出來的光彩,依舊是恨不得要將這女子碎屍萬段一般。端木陽微微地扯了扯脣,卻並不作理會。
要知道,今日端木齊前來,端木陽雖然是東主,可是,卻也是屈居太子之下的人,所以,若是端木齊開口了,他便不能橫加干預了。
微微地坐直了身體,端木齊向下望去,只看到那一抹潔淨如雲起的白衣,正靜靜地跪倒在自己的腳下,和先前的凜然不可侵犯的冰冷相比。那個女的臉上的表情,雖然依舊冰冷,可是,卻不再冰冷如玄冰。
燈光照在那一襲潔白的白衣上,柔和的光芒,灑在她的身上,彷彿剛剛磨新的鏡面一般,竟然折射出清冷無比的光輝。而那樣的炫目的色調,更是將她的潔淨襯得更加的出塵,縹緲,與世隔絕。
此時的白衣舞者,俯身在紅色的地毯上,整個人的身上,都散發着一種令人心安的恭順的氣息。就彷彿是難以馴服的小獸看到了命定的主人一般,處處都顯現出一種惟命是從的柔順之意。
而那個女子,雖然不知道她面紗下的容貌如何,可是,單單看她的身姿,看她那冰雪一樣的出塵氣質,就知道以她的姿容,絕對非平日的庸脂俗粉可比。
微微地,對這女子的容貌起了好奇之心,更加奇怪這個女子,爲什麼會有如此的過人的膽量——她究竟是倚仗着誰,纔會如此的肆無忌憚呢?若說是端木陽,那也是萬萬不可能的。莫說現在的端木陽,還是具備得罪端木齊的條件,即使是他具備了,以他的智慧,也是絕對不可能做出如此的蠢事出來的……
可是,那個女子可以在衆皇子面前,如此的如入無人之境,又是爲何呢?想來想去,卻想不出個至所以然出來。端木齊微微地斜了一眼坐在下首,仍然怒氣沖天的端木灼,卻知道,自己也是不能過分地護着這個女子的。於是,他冷冷地哼了一聲:“怎麼?現在知道錯了麼?所以,來向本太子未必麼?”
“是的,民女錯了……”年輕的舞者在燈火之下擡起頭來,她的彷彿帶着冰雪殘屑的眸子,乍一入端木齊的眼,就令端木齊感覺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微微的寒意。彷彿三月的剪風,清冷之中帶着微寒,微寒之中,又帶着一種超出這個塵世之外的清清冷冷的陌生氣息……
不由地,端木齊的心裡竟然蕩了一蕩。
他剛剛想要說什麼,可是,卻沒有想到,女子話鋒一轉,冷冷地說道:“可是,民女錯了,太子殿下也一樣的錯了……”
嘎……
這一下,可就變得滿堂皆驚了——得罪皇子,然後直指太子,這個女子的葫蘆裡,究竟是賣得什麼藥啊?這下,就連一直冷眼旁觀的端木陽都看不出這個女子究竟想要做做什麼了。要知道,若說她想令太子端木齊對她刮目相看,留下深刻的印象,那麼,單單憑剛纔的那一巴掌,怕她想讓在座的人不記得她都難。可是,她卻是得寸進尺,在對太子端木齊深深一拜之後,竟然又開始了數落他的不是。
端木齊的眸子凝了起來。
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的這一句話,令他頓時感到不悅起來。因爲這女子的特別,他是想要救這女子一命的,可是,這個女子卻是如此的出言不遜,那麼,他就不得不需要考慮自己是否要冒着得罪端木灼的危險,而去包容這一個來路不明,而且看似武功甚高的女子了——要知道,端木灼的人,雖然平日裡囂張跋扈,可是,他的武功,在衆皇子之中,比之任何一個,都這不遜色。可是,這女子,卻在一個移步之間,輕易而舉地閃了開去,不得不說,這個女子的武功,可非同小可——
可是的,皇家畢竟是皇家,皇子畢竟是皇子,而且率士之濱,莫非王土。若是這女子認爲單憑一己之力,就可以和皇家的威勢來抗衡的話,那麼,不得不說,她可是大錯特錯了。端木齊甚至相信,以端木灼的瑕疵必報,相信即便是追到了天邊,又或者是上天入地,他都要將這個拂他他的逆鱗的女子碎屍萬段。
而若他所料不錯的話,只要這個女子一走出這個門口,那麼,等待着她的,將是無盡的血路,甚至是死路。
可是,這個女子,在明亮的燈光之下,眉眸清澈,一臉冷漠,就彷彿剛剛得罪了端木灼的,並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而已……
明顯地感覺到太子端木齊的詫異,那女子清冷一笑,侃侃而談:“莫非民女的話,太子殿下不以爲然否?”
看到端木齊一臉的不明所以。那女子淺淺地一揖,然後自己站起身來,款款來到端木齊的面前,望着他的英俊的眉眼,靜靜地說道:“三皇子殿下叫得民女來,說是因爲宴請太子殿下,而民女因爲仰慕殿下風采,所以才心甘情願前來——那麼請問,若不是太子殿下本人,民女需要給他面子麼?”女子的話,就彷彿是落在塞北的雪,在不應該來的季節,覆蓋了那一片本來不應該覆蓋的地方,所以,雪雖然落下了,可是,那後果,那結果就絕對不會是她所想像之中的那一片潔白——那是因爲,她將所有的東西都按自己設計,卻獨獨地忘記了自己身處的位置,以及面前的對象……
選錯了對象的最終的結果,就只有一敗塗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