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山下敬吾在憲兵隊駐地爲葉途飛舉辦了一場不算是盛大但也絕非寒酸的歡迎儀式。儀式結束後,接着便是一桌豐盛的接風宴。
宴席上,山下敬吾暫時忘記了和葉途飛的過節,談笑風生,像是遇見了多年的老友。
葉途飛心裡很明白,山下敬吾之所以按照中國的習俗來爲他接風,絕非是他已經放棄了對付自己的打算,而是一定心懷鬼胎。
在火車站的那一場爭鬥中,葉途飛已經看出了山下敬吾色厲內荏,他看上去只是被鬆井石根的指示所壓制而被迫向葉途飛表示了客氣和禮節,實際上他的面色和表情已經出賣了他。
而山下敬吾能忍下自己的心頭之恨,爲葉途飛安排歡迎儀式和接風宴,這隻能理解爲他是在麻痹葉途飛。麻痹之後,山下敬吾便會祭出他的殺招。
山下敬吾會有什麼殺招呢?
葉途飛在準備來徐州之前就已經考慮的很充分了,他去找鬆井石根傾訴他和山下敬吾的過節,實際上是隱瞞了曾經綁票橋本師團長的事情的。但是,葉途飛還是很隱晦地向鬆井石根提出了要求,希望鬆井石根能和橋本師團長打個招呼。
葉途飛是什麼人?
葉途飛此時不光是鬆井石根的搖錢樹,古董文物的最大供給方,而且還是他鬆井石根的棋友,忘年交。這點要求能算過分麼?
再說,葉途飛在近衛首相的面前都那麼有面子,近衛還專門派了專員來南京爲葉途飛冊發獎章,就憑這一點,鬆井石根也是非常樂意接受葉途飛的這點要求的。
橋本師團長在接到鬆井石根的電話的時候,愣了一下,他想起來了鬆井石根所說的這個葉途飛。
和山下敬吾一樣,橋本師團長對這個結果也是困惑不解,不知道這個窮兇極惡的土匪頭子怎麼就搖身一變,成了帝國最忠實的朋友的。
不過,橋本師團長畢竟有着山下敬吾所不及的政治頭腦,他先將困惑和不解扔到了一邊,然後在電話中對鬆井石根表示出了極大的熱情和尊重:“司令官閣下,既然是大日本帝國的盟友,爲的也是大日本帝國的利益,我橋本一定會全力支持他的工作……至於以前……嗯,以前的事情我並不清楚,我也沒這個能力把它搞清楚,呵呵……嗯,既然葉桑是司令官閣下的朋友,那麼一定也是我橋本的朋友,請司令官閣下放心好了!”
鬆井石根在和橋本師團長通電話的時候,葉途飛就在旁邊,而且,鬆井石根還故意把聽筒拿的遠一些,好讓葉途飛能聽清楚電話那頭橋本師團長的回話。
葉途飛最擔心的橋本師團長也已經被解決了,那麼,山下敬吾還能掀起什麼浪花來呢?
這一天結束後,葉途飛一行在徐州又休息了一天,一切都是預料中的風平浪靜,第三天,葉途飛出發前往碭山去了。
臨行時,橋本師團長親自相送,見到葉途飛等人只是僱了一輛馬力大板車,立馬把肥碩的腦袋搖晃地像個貨郎鼓:“葉桑,這樣過去也太辛苦的,你們有沒有會開車的?把我的車開去吧!”
葉途飛笑了笑,指着自己的一身打扮,道:“師團長閣下,你看看我這身份,坐着你的車子,這不是分明在跟沿途的那些暴徒打招呼主動要求被襲擊麼?”
橋本師團長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撓着頭道:“哦,葉桑說的很有道理,是橋本的疏忽。您這一路辛苦,等你勝利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地犒賞葉桑。”
離開了徐州城,前往碭山的道路並不好走,一路上坑坑窪窪,坐在大板車上顛簸的實在難受。
肖忠河和獨孤玉二人早就放棄了坐車的待遇,二人一左一右跟在大車後面用步量距離,只有葉途飛,居然能在如此狀況下躺在大板車上睡着了。
“不是個一般人啊!”
“可不,簡直就不是人啊!”
“你說什麼?你敢說六爺不是人?肖老六,你要是不請我喝酒的話,我就把你剛纔說的這句話說給六爺聽!”
“你說就說,我怕你不成?我說六爺簡直不是人,那是說六爺就像個大神!”
“……”
“就跟你獨孤玉一樣,你獨孤玉也簡直不是個人!”
“我也是大神麼?”
“……”
“咋不說話?”
“你也好意思稱自己是神啊?你最多也只能算上個神獸。”
“哮天犬啊?!”
二人一邊走,一邊有一句沒一句地調侃着,三百多里路倒也沒覺得太久太累便走了一半。
剛好是午飯時間,又剛好途經了一個小鎮,葉途飛忽然從大板車上醒來,揉了揉鼻子,道:“我聞到肉香了!”
獨孤玉和肖忠河面面相覷,獨孤玉忍不住脫口而出:“肖老六,你說得對,六爺果然不是個人!”
葉途飛一愣,問道:“你說什麼?”
獨孤玉趕緊捂住了嘴巴,含混不清地解釋道:“這話不是我說的,是肖老六說的!”
肖忠河很淡定,慢吞吞地否定了獨孤玉的解釋:“我說的是六爺不是個凡人,怎麼到了你的嘴裡就成了不是個人了呢?”
獨孤玉瞪圓了眼,指着肖忠河:“你……你……”
葉途飛盯緊了獨孤玉,笑容中包含着諸多複雜的因素,只把獨孤玉盯了個毛骨悚然,打着哆嗦央求道:“好吧,我認栽了,六爺,你該怎麼懲罰我就怎麼懲罰吧!”
葉途飛一本正經地喝令趕車的老漢:“把繮繩給了這小子,後半程就由你來趕車了!”
吃罷午飯,獨孤玉還真乖乖地趕起了車來。
“嘚”……“駕”……“馭”……
這哪裡是在懲罰獨孤玉,這分明是給他找了個樂子,把一旁的肖忠河嫉妒得快紅了眼,不住地央求獨孤玉換了他玩一玩。
三兄弟逗着樂子,一路瘋癲,臨近夜幕將臨的時候,終於趕到了汪興師所在的駐地。
這一路上,肖忠河和獨孤玉弟兄兩個玩瘋了,在接近汪興師駐地的時候,這二人竟然向葉途飛建議在外面等一等,等天全黑了,他們仨摸進去,給汪興來個下馬威。
葉途飛斷然否決了這種拿生命來娛樂的瘋狂建議,規規矩矩地向汪興師的哨卡遞交了證件。當然,這個證件可不是影佐幀昭的梅機關頒發的證件,而是事先約定好了的葉途飛的僞裝身份,徐州城的一個商人。
“請通告你們汪師長,就說老家的葉老闆看他來了。”
這句話是汪興用密碼電文跟南京方面溝通好的,但這句話同樣也屬於機密,那哨卡的士兵根本不可能知道,所以,其中一個爲首的班長拿着葉途飛的商人身份的證明,反過來倒過去看了幾遍,冷哼一聲,問道:“我們汪師長老家的人?那你說說,我們汪師長的老家是哪裡呢?”
“我靠!”葉途飛在心裡爆了句粗口,他似乎在趙銘給他的那份關於汪興的材料中看到過汪興的籍貫,但當時覺得這些信息沒什麼大用處,也就忽略了。這會子要用了,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肖忠河和獨孤玉倆兄弟帶着壞壞地笑容看着葉途飛,那意思好像在說:“瞧,你不給人家下馬威,結果呢?被人家給了個下馬威,好玩不?”
葉途飛苦笑了下,從兜裡摸出了兩塊大洋,塞到了班長的手中:“兄弟,別給自己找麻煩,這點錢,請弟兄們喝個茶,你還是趕緊給我通報你們汪師長吧!”
那班長見自己的刁難起到了作用,頓時貪心起來,把長槍一橫,對向了葉途飛:“你這是幹什麼?兩塊大洋就想收買我?我看你就是小日本派來的奸細!”
獨孤玉一聽這話立馬火了,衝上去一把托起那班長的槍口,然後反手一扣,鎖住了班長的喉嚨,“我操,看你這賊眉鼠眼的樣子,你纔是小日本派來的奸細哩!”
班長受制,一個班的弟兄立馬圍了上來,**條長槍對準了葉途飛仨兄弟。
肖忠河挪到了葉途飛身邊,低聲嘟囔道:“這個獨孤玉,就會惹事,人家說我們是小日本派來的,可不真是被人家說對了嗎?”
葉途飛撇了撇嘴,道:“別屁話了,趕緊的吧!”
話音剛落,這兄弟倆立馬出手,趁着那**個士兵的注意力還都在他們班長和獨孤玉身上的空擋,稀里嘩啦,噼裡啪啦,不過三五秒中,便解決了問題。
獨孤玉樂了,一腳揣在了班長的膕窩上,將班長踹倒在地上,又踏上一隻腳,笑着罵道:“你小子真是給臉不要臉哦,這下舒服了嗎?”
那班長倒也是條硬漢子,身在危險中還能硬的起來,他硬撐着轉過頭來,衝着獨孤玉呸了一口,犟道:“的別猖狂,等一會吃槍子的時候就等着哭吧!”
獨孤玉剛想接口回罵過去,就聽到三聲槍響,然後數盞大燈直射過來,一個頗具威嚴的聲音隨之響起:“什麼人敢在老子的地盤上撒野?活膩味了是嗎?”
緊接着話音,又是三聲槍響,射過來的子彈將衆人身邊的樹木打的枝葉橫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