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途飛有些後悔了,他把問題考慮簡單了。
井上正男帶來的這十名士兵給衛向東的行動帶來了極大的麻煩,一個討巧的計劃很可能演變成一場強攻,只要槍一響,雙方就會紅眼,到時候保不準假戲真做起來。若是衛向東親自指揮尚能有所控制,而偏偏他自作聰明,把衛向東給支開了。
在雙盲的情況下,要配合好演出一場戲原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現在,加上那十名日本士兵的影響因素,葉途飛不敢想去了,他開始盤算該如何收場,該如何把損失減少到最小程度。
七點鐘到了,這是衛向東和葉途飛約定好了的行動時間,但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彷彿衛向東的人馬根本不存在。
又過了五分鐘,仍舊是一切照常。
葉途飛如坐針毯,可高橋信依舊是談笑風生。
再過了五分鐘,終於有了動靜,遠處傳來了爆炸的聲音。
“怎麼回事?”高橋信率先發問,問的是井上正男。
井上正男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上級詢問了,他就要有答案,因此他立即站起身準備出去一看究竟。
高橋信攔住了井上正男,說:“你吩咐手下的士兵去看看吧,爆炸聲離咱們遠的很,不必緊張。”
井上正男應了聲:“嗨依!”這才向房‘門’走去。剛拉開房間的木‘門’,就被一隻黑‘洞’‘洞’地槍口給‘逼’了回來,緊接着,窗戶也被打開了,伸出來兩隻長槍。
跟着那隻頂在井上正男額頭的槍口,一個身板魁梧的黑臉漢子走了進來,身後,又涌進來三個手拿盒子炮的好漢。
“俺們不想傷人,只要你們乖乖地不反抗,俺就保證各位的安全。”黑臉漢子‘操’着一口山東腔警告着屋裡的人。
葉途飛等人就等着這一刻,自然是‘乖乖’地不敢動彈,高橋信似乎也在等着這一刻,他安靜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把雙手舉過了頭頂,示意他毫無反抗之心。
唯獨井上正男,不知道是出於武士道‘精’神還是出於對上級長官的負責態度,他很強硬地用額頭頂住黑臉漢子的槍口,口裡還罵着:“八格!”
高橋信嘆了口氣,說:“井上君,請不要做無謂的反抗了,就這樣被殺死,是大日本帝國的恥辱!”
井上正男終於放棄了抵抗,他退了下來,轉身向高橋信道歉:“對不起,是我的疏忽,我願意接受懲罰。”
高橋信苦笑,說:“支那人給我們的懲罰已經足夠了。”
黑臉漢子不耐煩了,用槍口指了指高橋信,然後又指了指張羅輝,說:“那個,你們兩個站出來,跟俺們走一趟?”
張羅輝頓時暈了,指着自己的鼻子,問:“我?你知道我是誰?”
黑臉漢子生氣了,怒道:“你個狗漢‘奸’還敢多嘴?是不是不想活命了?”
張羅輝也上火了,心想你個傻啦吧唧的蠢貨玩意兒,自己認錯了人,還在老子面前瞎吆喝,玩綁票這種事,老子身邊這幫兄弟可是你的祖師爺!
葉途飛見勢不妙,急忙按住了張羅輝,說:“張大隊長,張大隊長請息怒,給我葉途飛一個面子,啊?千萬別刺‘激’這幫匪徒,要是傷了高橋先生,那就太不好了。”
黑臉漢子一聽,才知道是自己認錯了人,急忙改正,說:“這個姓葉的也得跟俺們走一趟!”
那就趕緊走唄!葉途飛示意張羅輝千萬不要節外生枝。
高橋信也面無表情地站起身,準備跟黑臉漢子走。
若就是這樣走了,這場戲也就可以咔停了,對於製片人高橋信及總導演葉途飛來說,雖稍有遺憾和不足,但還算說得過去。
然而,黑臉漢子卻不滿足,吩咐手下拿出了幾隻麻袋。
這他媽的要幹嘛?葉途飛心裡暗罵。
怪不得葉途飛生氣,任何演員在總導演面前隨便加戲都會惹得總導演不高興的。但是,在現場直播的演出中又是另外一回事了,總導演葉途飛無奈地下了決定,接受這個黑臉龍套的惡劣加戲行爲,等戲演完了,再好好地收拾他。
然而作爲臨時演員的張羅輝不樂意了,平白無故地給他加了場戲還不加片酬,這也就算了,可加的戲竟然還需要受委屈?
張羅輝火了,手那麼一轉,抄出一把槍來,抵住了黑臉漢子的太陽‘穴’。
黑臉漢子帶來的手下立馬‘挺’槍抵住了高橋信和葉途飛。
這是他孃的咋回事啊!葉途飛差點破口大罵。
這種全然不按照劇本進行的演出,是會讓總導演崩潰的。
好在高橋信還算清醒,他知道,無論如何都要儘快結束這場鬧劇,免得被日軍巡邏隊發現了問題。
於是,他主動配合了黑臉漢子的要求。
在高橋信的引領下,葉途飛也冷靜下來,表示願意鑽進麻袋裡。
張羅輝‘露’了一手牛‘逼’後,也想明白了,主動地把槍‘交’給了黑臉漢子。
黑臉漢子見好就收,把麻袋收緊,四個人擡了兩個,他自己扛了一個,快速地從飄香樓撤了出去。
這齣戲剛落幕,馮忠樑郭忠林等弟兄立馬按照葉途飛實現的‘交’代,把井上正男圍了起來,七嘴八舌地‘逼’問井上正男的對策。
井上正男能有什麼對策?他滿腦子都是失職,都是處罰。甚至連最起碼的趕緊開槍示警的反應都想不到。
這也正是馮忠樑他們希望的。
足足有五分鐘之多,日軍巡邏隊才趕了過來。他們是發現了離飄香樓不遠的一條巷子裡的十名日軍士兵的屍體,纔對這一片地區進行了封鎖,才搜尋到飄香樓中的井上正男和馮忠樑他們。
此時,可憐的井上正男的‘精’神已經崩潰了,他只顧着捂臉流淚,對巡邏隊的領隊的問話是隻字不答。好在馮忠樑他們還算鎮定,七嘴八舌地把整個過程描述了一遍,這樣,又是五分鐘過去了。
有了十分鐘的時間,足夠黑臉漢子們撤退的了。
當晚,徐州城內的山下敬吾接到了賈家汪駐軍的電話。
聽到高橋信被綁票的消息時,山下敬吾的小心臟陡然顫動了起來,他沒有想到,高橋信竟然會採用如此冒險的手段來實現他的計劃。但是,在這麼深入一想,不禁又爲高橋信叫起好來,這一招雖然風險較大,但收穫必將同樣巨大。
放下電話後,山下敬吾如釋重負,吩咐憲兵隊的值班人員,無需再刑訊彭友明瞭,大家好好休息休息。
然後,他就守在了電話機旁。山下敬吾想着,共產黨方面搭救彭友明的心情迫切,說不準一得手就會立即傳信息過來,要求‘交’換。
然而,電話始終沒有再響起,也就是說,他的部下始終沒有得到共產黨方面的信息。
山下敬吾禁不住爲高橋信擔憂起來。
這種擔憂的情緒令山下敬吾感覺很奇怪,它並非單純是戰友之間爲對方的安危而擔憂,其間,還夾雜了一些牽腸掛肚的感覺。這種感覺,山下敬吾曾經品嚐過,那還是他年輕的時候,暗戀上了同班的一位‘女’同學。
山下敬吾爲這種感覺而震驚,甚至是羞辱。他想極力擺脫這種感覺,可是,不但沒有擺脫掉,反而更加濃烈起來。
就這樣,牽掛夾雜着羞辱伴隨着煎熬,山下敬吾‘迷’‘迷’糊糊地熬到了天亮。
胡‘亂’洗了下臉漱了漱口,山下敬吾便挨個打電話詢問這一夜都發生了些什麼。可得到的答案卻是除了賈家汪發生了一起綁票案件,死了十名帝國士兵之外,再無其他事件發生。
山下敬吾的心跳開始加速,他面對部下送過來的早餐,竟然一點食‘欲’也提不起來。
就這樣熬着,直到午飯時分,山下敬吾才終於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消息,那一刻,他像是個孩子一樣‘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同一時間,像孩子一樣‘露’出了燦爛笑容的還有葉途飛。
昨晚上,黑臉漢子和他的弟兄們帶着三隻裝着人的麻袋極爲順利地撤離了賈家汪。出了鎮子向東約一里來地有片樹林,衛向東事先安排了一輛騾車在那。
黑臉漢子招呼弟兄們把三隻裝人麻袋放到了騾車上,然後一路向東,直奔耿集鎮而去。半道上,衛向東他們追趕了上來,一搭眼,沒見到高橋信和葉途飛,猛然一驚,喝問那黑臉漢子:“石黑子,怎麼回事?出什麼意外了?”
石黑子被喝問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撓着後腦勺回答說:“沒啥啊!哦,對了,是出了點意外,那飄香樓的四周竟然埋伏了幾個小日本,不過沒多大事,就是耽誤了幾分鐘而已?”
衛向東又喝問:“那人呢?讓你綁的人呢?”
石黑子用手一指騾車,說:“那,不都在車上嘛!”
衛向東又喜又惱,急忙趕緊兩步,追上了騾車,喝令先停下來。
騾車停下之後,衛向東趕緊解麻袋。
石黑子也趕了過來,對衛向東的舉動大爲不解,問:“衛大隊長,您這是幹嘛呀?”
衛向東沒好氣地回答說:“我幹嘛?我這是再幫你,讓你少挨點打!”
“捱打?”石黑子更糊塗了,說:“一個小日本,兩個臭漢‘奸’,綁了他們怎麼會捱打?”
這個時候,衛向東已經解開了第一個麻袋,巧了,剛好是火氣最大的張羅輝。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