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相信彭友明對那批珍寶的性質的判斷。
彭友明着急了,他拿起了一個窄口花瓶摔在了地上,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下,彭友明揀起了一塊碎片,指着它說道:“你們看這花瓶的內膽,做工如此粗糙,哪裡會是咱們老祖宗的作品,還有,你們看這花瓶的釉質、色彩,唉!是假的不能再假的假貨吶!”
“我們上了高橋信那狗日的當了?”閆希文有些不相信現實。
而衛向東則已經全然崩潰,蹲在地上,雙臂抱緊了頭,痛苦萬分。
葉途飛揀起了一塊玉片,在燈光下仔細觀察,彭友明一把奪過來,狠命地摔倒了地上,吼道:“這是塑料!是現代化工產業的作品,根本就不是什麼玉石。”
葉途飛看着地上那片安然無恙的塑料玉片,無可奈何地搖着頭說:“都打起精神來吧,現在擺在我們面前的問題是,該如何突圍。”
韓鴻勳瞪着眼,說:“那還要商量什麼?擊中優勢火力,從日軍包圍圈中撕開一個口子唄?”
閆希文嘆了口氣,說:“只怕沒這麼簡單啊!”
葉途飛說:“依我看,高橋信煞費苦心地爲我們設了這個局,就是想把我們引入他的口袋,然後一網打盡,我估計啊,現在賈家汪的四周,至少會有一個聯隊以上的日軍。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向我們發起攻擊,爲什麼呀?”
韓鴻勳對葉途飛一點也不着急的態度很有意見,沒好氣地反問葉途飛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那抖包袱?你說這是爲什麼呀?”
葉途飛沒和韓鴻勳計較,他儘量放緩了語氣,說:“小日本就等着咱們突圍呢!”
閆希文對葉途飛的戰略戰術思想一直很信任,但是,葉途飛這種分析卻是他無法理解的,於是他問道:“爲什麼這麼說?”
彭友明此時鐵着臉,搶先回答了閆希文的問話:“那還用問啊?日軍主動攻擊和等着我們突圍,兩樣相比,後者的代價更低一些唄!”
閆希文對彭友明的答案不能完全接受,他把目光投向了葉途飛,希望葉途飛能給他一個更有說服力的答案。
可是,葉途飛卻苦笑着搖頭,“我只看到了結果,但我也不知道原因。”
韓鴻勳徹底失去了耐心,吼道:“那還磨磨唧唧幹嘛!趕緊組織兵力突圍啊?是不是一定要給小日本留下足夠的時間,讓他們構築好反突圍陣地才罷休?”
韓鴻勳的話針對的是葉途飛,誰都能聽出來,他這是在懷疑葉途飛。
葉途飛上了脾氣,但他卻沒有像韓鴻勳一樣吼嗓門,他心平氣靜地對韓鴻勳說:“韓旅長,你的腳長在你的腿上,你的士兵也一直在聽從你的號令,你若是想突圍,那你就去突圍,至少我葉途飛不會攔着你!”
閆希文急忙勸解,對韓鴻勳說:“我以我的人格做擔保,葉六爺絕對是咱們的朋友,老韓啊,你的態度是有問題的,葉六爺是個...”
韓鴻勳粗暴地打斷了閆希文,紅着眼,喊道:“我得爲我的那兩千兄弟着想,至於這位葉六爺到底是不是朋友,又關我韓某人個鳥事?少他娘跟我扯淡,老子我現在就決定單獨行動了!彭書記,對不住了,兄弟我先走了。”
彭友明一把抓住了韓鴻勳,說:“先別走,聽我說最後一句話,我同意你的意見,立即組織兵力突圍,老韓,現在我說什麼都遲了,是我們把你拖進這個陷阱的,今天,我彭友明就陪着你,要生一起生,要死一塊死!”
韓鴻勳被彭友明的態度感動了,他握住了彭友明的雙手,說:“都是他孃的打小日本的好漢,可別說這誰對不起誰的話,他小日本不是人多嗎?那就剛好讓老子們殺個痛快!”
彭友明也頗爲激動,他反過來又握住了韓鴻勳的手,說:“咱們兄弟並肩作戰,殺他小日本一個人仰馬翻!”
高地的帳篷下,山下敬吾對高橋信匯報說:“前方來電,說支那軍正在集結兵力,準備突圍。”
高橋信坐在一張椅子上,面前擺放了一張矮桌,矮桌上,放着他的棋盤。他手中捻着一顆黑子,對黑棋厚勢中的三顆白子當頭一鎮,自語說:“突圍?這能突圍出去嗎?葉途飛不會如此糊塗啊!”
山下敬吾說:“消息準確無誤,我相信,支那軍隊現在已經發起突圍作戰了。”
話音剛落,賈家汪方向便傳來了激烈的槍聲。
高橋信緊盯着棋盤,眉頭蹙成了一坨,約莫半支菸的功夫,高橋信的眉頭舒展開了,他說:“一箇中國人是條龍,三個中國人則是條蟲,葉途飛他被排擠了,哈哈,葉途飛說話不管用了。山下,穿我的命令,對敵軍的突擊部隊實施階段性後撤,待其主力跟進後,我軍其他部隊從兩翼迂迴,務必將敵軍團團圍住。”
高橋信說着,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圍住後,以迫擊炮和輕重機槍爲主要打擊武器,快速消耗敵軍的有生力量,告訴松本一郎,千萬不要主動發起攻擊,大日本帝國的勇士的生命,實在是太寶貴了。”
山下敬吾對高橋信投以敬佩的目光,同時向高橋信行了個軍禮,說:“嗨!一定遵守高橋君的指令,師團長對松本一郎進行過教誨,松本君也表示一定聽從高橋君的指令,請高橋君放心。”
高橋信此時捻起了一顆白子,在棋盤上點下,又覺得不太合適,再拿起那顆白子,搖着頭自語:“下一手,葉途飛會如何選擇呢?是棄子?還是就地做活?”
來來回回反覆了好幾次,高橋信都無法確定白子的最佳應着,“棄子又怎麼棄啊?做活又怎麼能活?這局棋,即便是吳清源來了,也無力迴天啊!”
一盤必輸的棋,若是沒有時間限制的話,唯一避免失敗的招數就是拖,拖着這手棋不下,拖着這份渺茫的希望不丟。
而此時,葉途飛便採取了這個策略,他沒有盲從彭友明和韓鴻勳的決策,帶着他的隊伍,在賈家汪的一角停歇了下來。
韓彭兩部的突圍獲得了初步勝利,他們擊潰了日軍的第一道包圍圈。
“畢竟不是小日本的甲種師團,戰鬥力很一般啊!”韓鴻勳打過臺兒莊戰役,領教過日本王牌師團的厲害,相比之下,今天面對的日軍的戰鬥力似乎很一般。
順利地擊潰了日軍的第一道包圍圈,彭友明也來了精神,他對韓鴻勳說:“老韓啊,不可掉以輕心,咱們還是一鼓作氣,衝出去再說!”
閆希文則建議說:“我們是不是換個突圍方向?我總感覺前面有日軍的重兵埋伏?”
韓鴻勳苦笑迴應,說:“就別費這個勞神了,現在是短兵相接,那個方向都會有日軍的重兵。老閆啊,你是在司令部呆的太久了,缺乏實戰經驗啊!”
彭友明也說:“是啊,你能改變突圍方向,那日軍就不會重新部署兵力了?聽老韓的,咱們就一鼓作氣衝下去,我相信最終的結果一定是我們的勝利突圍!”
閆希文不再說話了。
第二波突圍衝鋒依舊取得了理想進展,日軍再次後撤。韓鴻勳則指揮着一團咬緊了後撤的日軍,傾盡了全力對日軍進行衝擊。
但是,很快就撞上了小日本的第三道包圍圈兵力,這一次,似乎是日軍的最後一道包圍圈,無論是火力還是日軍的作戰態度,都表明了他們不願意再次被突破的決心。
戰鬥間隙,韓鴻勳、彭友明、閆希文以及韓旅一團的鄭大柱團長召開了一次戰術討論會。韓鴻勳建議,組建一支敢死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撕開日軍的防守線。閆希文再次提出反對意見,他說:“日軍的火力太猛了,我擔心敢死隊也無法衝開日軍的防線啊!”
鄭大柱此時拍了胸脯,他對韓鴻勳說:“大哥,這事交給我吧!我保證完成任務。”
鄭大柱是和他一塊在臺兒莊死撐了十多天的兄弟,對鄭大柱及他的一幫弟兄的戰鬥力,韓鴻勳有足夠的信任。當初在臺兒莊的時候,鄭大柱的那個連以低劣的裝備拼掉了一百多小日本,現在,他的弟兄們都更換了最優良的武器裝備,戰鬥力至少提升了一倍。
韓鴻勳拍了拍鄭大柱的肩膀,說:“好兄弟!我相信你!”
彭友明此刻已經完全依賴於韓鴻勳,他對韓鴻勳的意見持完全同意的態度。彭友明雖說也是多年的軍人了,但是他那筆桿子的時間要遠多於拿槍的時間,而且,這種大規模的戰鬥,還是他的第一次經歷。
但彭友明的態度不能代表他身後所有人。尤其是從八路軍方面借來的那個團的團長。
八路軍方面支援的兵力說是兩個營,可實際上只有一個半營的兵力,帶兵的那個是個老紅軍。
戰鬥打響以後,老紅軍堅守着組織紀律,嚴格服從彭友明的所有指令,但這事,老紅軍站了出來,他說:“敢死隊的活,還是交給我們來做吧!”
在老紅軍的提醒下,彭友明才意識到責任心的問題。這場戰鬥時他們發起的,韓鴻勳所部只是友軍協同作戰,現在面臨生死關頭,怎麼能讓友軍衝鋒敢死呢?
韓鴻勳不高興了,扯着嗓子吼:“都他孃的是中國人,還分什麼你們我們?鄭大柱!”
鄭大柱迅速立正,喊道:“有!”
“我命令,敢死隊由你擔任隊長,彭書記的那位兄弟做副隊長,人員由你們兩個負責選擇,十分鐘後,向日軍發起最後的攻擊!”xh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