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小顧氏尖聲道:“徐氏,你存心要與衡國公府和威國公府爲敵麼?”她實在不敢相信,徐氏敢與兩大實權在手的國公府抗衡。
顧氏姐妹帶來的人,有泰半都被凌家侍衛拿下,一個個全被丟在地上,只等徐璐一聲令下。
而諾大的花園裡,早已裡三層外三層地圍滿了看熱鬧的人,對顧氏姐妹指指點點。
無論是大顧氏還是小顧氏,她們出身尊貴,從小金枝玉葉地長大,一向都是別人奉承她們的,今兒還是頭一次被打臉還被踩臉,肺都快要氣炸了。
她們姐妹才被逼放手,滿心邪火正當壓不下去,此時見徐璐還得寸進尺,哪還忍得下,尖叫道:“誰敢動我的人,徐氏你找死!”
幾乎要跳起來了。
顧氏也沉聲道:“徐氏,今兒個你真要與我撕破臉?”
徐璐笑道:“楊夫人,不是我非得與你撕破臉,而是二位先把臉撕破了,我也不過是被動防守罷了。二位的奴才無端掌摑歐打我母親妹子,爲人子女的若不給他們出氣,實在愧爲人子。”
小顧氏怒道:“那又怎麼樣?我是威國公府嫡女,我舅舅是陳王爺,我就是打了她們,你又敢怎樣?”區區一個品四外地官員,也敢在她面前稱朝廷官眷?呸。她連一般的庶出公主都沒瞧過眼,小小的四品官也敢在她跟前橫。
徐璐面上擒着淡淡的笑意,迎着顧氏姐妹沖天的怒火,慢聲道:“想不到顧小姐如此的維護自家奴才。也罷,那就不打了。只是我母親妹子無端受罪,這口氣,少不得要出在陳家身上了。”
“……”顧氏倒是沒什麼,小顧氏卻是幾乎跳起腳來,嘶吼:“你,你敢!”氣勢卻弱了下去。到底不敢硬杖腰子,陳家的姻親實在太多了,大都又與顧家有牽扯。她實在不願還未出嫁,婆嫁就沒落。到時候,她就算頂着顧家嫡女的身份,也無法再擠入頂級勳貴圈了。習慣了權勢帶來的高高在上,要讓她一腳踏入泥裡,她是真的沒勇氣嘗試的。
小顧氏再是天之驕女,到底缺乏徐璐這樣的破斧沉舟。
徐璐也看出了她的色厲內荏,吩咐護衛們動手。
一羣奴才又哭喊起來。顧氏氣得臉色鐵青,雙脣顫抖,她正要指責徐璐。
哪知徐璐卻悠悠道:“楊夫人,聽說楊國公爺正在謀外放的差事?”
顧氏如遭雷擊,她這纔想起,徐氏的男人凌峰,掌管着天下官員的帽子,其中還包括自己的丈夫的升遷任免。雖然凌峰沒膽子與皇后的兄弟爲敵,但暗中使使絆子還是可以的。畢竟朝堂上的言官可是一個勁地盯着他們這樣的皇親國戚呢。
顧氏強自鎮定,冷笑一聲:“有本事,少夫人就讓我夫君沒法子外放呀”
徐璐依然微笑以對,“要不……我們試試?”
顧氏臉皮都抽搐了又抽搐,她着實氣得厲害,可到底沒法子接話。
她也和妹子一樣,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氣。
奴才罷了,打了就打了,只是面子上不好看而已。
可她們這樣的天之驕女,自然是把面子看得比命還要重。
只是……枉她堂堂國夫人,卻是毫無辦法挽回臉面。
顧氏姐妹都不再說話了,這算是認下這個虧。
徐璐朝護衛們輕聲道:“動手吧。”
護衛們早就等得不耐煩了,自家少夫人威風,他們做下人的也渾身有面子,於是手下毫不留情地打了下去。顧家下人找來的掏火棍,最終居然打到自己身上,不得不是件令人諷刺的事。
掏火棍經過天長日久的煙薰火燒,早已變得黑且結實,加上又是硬頭黃竹,堅硬無比,打在身上,並不亞於板子加身的痛楚。一時間,只見棍子翻飛,好一陣噼啪聲響,加上夏天穿得衣衫單薄,更是疼痛不堪,好些奴才被打得哭爹喊孃的。
三十棍子很快就完畢,地上躺了一羣呻吟的人,屁股上黑烏烏的一片,加上浸出的鮮血,着實滲人。
顧氏姐妹也不坐在大圈椅上了,兩相攙扶着,緊緊咬着脣,目光怨毒地瞪着徐璐。
有丫頭不知從哪兒擡了大圈椅過來,徐璐暗自發笑,從容坐了,看着顧氏姐妹怨毒的眸子,挑眉道:“二位可是不服?”
兩姐妹趕緊別開眼,她們恨得滴血,恨不得生吃其肉,可,徐氏這樣的作爲,這樣的手段,這樣的心計,她們隱隱已有種“以後離她遠些”的想法。
板子都打完了,“繼續掌摑,一人二十嘴巴。”徐璐搖着描桃花折枝的玉骨小香扇,淡淡地吩咐着。
又是一陣響亮的掌摑之聲,徐璐看也不看,起身,走向顧氏姐妹。
兩姐妹下意識地退後兩步。
徐璐微微一笑,柔聲道:“我這其實是爲二位着想呢,楊夫人無故訓斥我倒也罷了。可顧小姐雖是國公府嫡女,可到底只是白身呢。這事兒若傳揚開去,不說別的,顧小姐一個驕橫跋扈的名聲只怕跑不掉了。楊夫人您倒是無所謂,可到底還要顧惜皇后娘娘的名聲是不?畢竟如今的言官可都不是吃素的。還有顧小姐,顧小姐也是快要成親的人了,卻這般橫衝直撞。退一萬步講,家母就算真的冒犯了顧小姐,也不是顧小姐可以處罰的。家母雖不才,好歹也是朝廷官眷。可容不得輕易冒犯。家妹更是家官千金,雖比不得二位的尊貴,卻也不是任人都可以辱罵歐打的。不過如今既查明瞭是個刁奴挑唆主子,二位不過是一時受了矇蔽,查明瞭立即罰了便是,誰還能說二位半句不是呢?是不是皆大歡喜?”
呸她的皆大歡喜。
顧氏姐妹恨得牙癢癢,卻還真不敢說什麼。徐璐這翻恩威並施,指出無論顧家還是楊家,都是有弱點的。若事情真的將鬧出去,她們着實討不得好。首先,身爲皇后的母族,鬧出這樣的事來,言官那一關必定過不了。皇后娘娘肯定會惱了她們。其次,也如徐璐所說,她們本來就是沒事找事的人,小顧氏一未出閣女子,無故歐打朝廷官眷,傳出去着實不好聽。顧楊兩家夠顯赫了,樹大招風,自然就招人眼紅。言官們想借此弄出點什麼事來,着實輕而易舉。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這徐氏看着不起眼,可手裡頭着實拽着她們的七寸,顧氏姐妹儘管恨得牙癢癢,卻是連報復都是不敢的。
人性就是如此的奇怪,平時候再飛揚跋扈的人,囂張狂妄到無法無天,可一旦被捏了七寸,也就與普通人一樣,怕強欺軟,敢怒不敢言。
徐璐收拾她們的策略是,先給大棒,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讓她們心服口服,連甜棗都不必給,就被整治得服服帖帖。
……
徐璐安撫了田氏和徐琳,對依然誠惶誠恐的母女道:“娘不必害怕,今兒本不是你的罪。不過是那幫人故意找茬罷了。您女婿在京城雖排不到第一,也是不會輕歇讓人招惹的。”
田氏勉強點頭,一張本來就肥大的臉越發腫脹如饅頭,徐琳更慘,一張臉幾乎被抓花了,頭髮也被扯掉了幾縷,徐璐一邊給她清理傷勢,一邊安慰道:“你也不要害怕,以後再遇上這樣的事,首先不要驚謊,更不要害怕。這樣的人,你越是害怕,她越會得寸進尺。”
徐琳點頭,這些日子以來,她跟隨徐璐也見識了不少高高在上對於她來說幾乎是天邊上的貴婦人,更是佩服長姐長袖善舞的本領。尤其今日這般陣仗,長姐威風八面,遊刃有餘,翻手爲寸,覆手爲雲的本領,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長姐,剛纔你好威風哦。”確實,對方咄咄逼人,她們這邊又被打成這樣,徐璐依然不動怒,臉上一直掛着微笑,但反擊卻甚是凌厲。三言兩語就把對方打了回去,反而還讓對方吃了個大虧。
徐璐笑道:“對付這樣的人,首先,自己不得慌亂。其次,要找準對方扣帽子的漏洞。最後,要捏着對方的七寸打。”看着徐琳佩服卻茫然的臉,徐璐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
徐琳卻是越發佩服徐璐了,長姐越來越厲害了,已有高官夫人的架式了,她卻是一輩子都及不上了。
徐琳很是黯然,捫心自問,如果換作自己,估計還真不知該如何辦了。這就是差距,難怪長姐無論在哪都吃得開,過得好。
……
與顧氏姐妹發生的齷齪,肯定還是要交代給凌峰,以免到時候又讓顧家暗算都找不着北。
得知岳母和小姨妹讓顧氏姐妹打了,凌峰怒不可竭。但後來又聽徐璐說她已把顧氏姐妹打了回去,又笑了起來:“不錯,你做得很好。就要這樣收拾她們,橫豎是你佔着理,打了也就打了吧。”
徐璐卻說:“我是不後悔打了她們,得罪了就得罪了唄。我只是擔心,這對姐妹會不會懷恨於心,到時候攛綴着自己的父親兄長給爺使絆子?”
凌峰沉吟,“有這個可能。”威國公與凌寬本來就尿不到一個壺裡。如今現成的藉口,肯定會有所動作的。
徐璐趕緊說,“那怎麼辦?”
凌峰笑道:“不必着急,她們再是憎恨你,也不敢拿你怎樣。畢竟,咱們手上可是捏着陳家不少證據。只要真的交上去,可就有他們的好日子過了。”
“可畢竟只是陳家。”
“陳家與顧家可是實打實的親戚呢,陳文清貪墨已是板上釘釘的事了,罪證確鑿,只要我一個不高興,把這些證據交出去,他必是沒有好日子過了。陳家的親戚大部份都要受牽連。顧家,哼,你以爲顧家就真的乾淨了。”
徐璐雙眼一亮,“那要不要,要不要……”
凌峰知道她的想法,輕點了她的點子,“打住打住,現在還不是時候。”
徐璐也只是隨口問問罷了,顧家並非一般勳貴,在無必要把握之前,肯定不能輕舉妄動的。
“那以後他們再欺負到我頭上怎麼辦?”
凌峰笑道:“不會再有下次了。”
“爺就這麼肯定?”
凌峰笑呵呵地道:“首先,顧夫人的孃家陳王府,與聖上有恩。其次,顧家那奢侈作派,儘管已讓聖上有所厭惡,但還在忍受範圍。最後,國公奉祿一年五千石,白銀八千兩,再加上其他賞賜,也無法養活顧家上下千口人。更何況,顧家過得可是真正的鐘鳴鼎食的奢華日子,連宮中的貴人都不及十之其一。放眼整座京城,也是獨一無二,早已令人側目,偏還不知收斂。再則,顧夫人又是目下無塵的,人緣又能好到哪兒去?仇視她的人沒有百個也有九十個。又一向視買賣農耕爲賤業,如何肯下功夫經營自家產業?我仔細讓人調查過顧家的產業,顧家也有不少店面鋪子,但大都是以出租爲生。田莊倒是不少,擁有足足五千頃的田地。只是田地再多,也沒法子供他們這般揮霍。我敢保證,顧家表面看似風光,實際上也並無多少恆產。加上顧家三子二女,也都長大成人,婚嫁迎娶也是項不小的開支,且走着瞧吧,顧家若繼續維持這種朱門灑肉臭的生活,不出五年,必會衰落。”
一個沒了銀子支撐的家族,遲早要衰敗的,還有何顧忌呢?
想着前年凌峰交給她的數十萬兩的銀票,以及去年也差不多的數目,及各地方鋪子田莊的直契,徐璐忽然底氣十足了。
她聽凌峰說過,他交給他的銀票,全是他私人掙下的。而公中及武夫人那一份卻還捏在武夫人手頭。武夫人很有經商天賦,想來手頭的銀子只會比徐璐多不會少。加上凌峰又是凌家獨子,徐璐忽然種財大氣粗的感覺。
七月,天氣炎熱起來,帝后去了行宮避暑,欽點了侍駕的文武大臣,其中就包括凌峰。
凌峰對徐璐說:“……原本是不想去的,只想在家中陪你。只是聖上非要我拌駕,我原本也拿你作理由,皇上也真夠狡滑的,居然親自召見路玲玲過問你的身子。我也着實找不着理由,只好委屈你了。大概要去呆兩個月左右,你若是覺得無聊,也可以去莊子上避暑。我也交代了路玲玲,在她不在期間,請她叔父路天山每隔半個月來給你診平安脈。我再把洗碩和胡浩然交給你,想來不會有大問題了。”
路玲玲是皇后的御用女醫,帝后去避暑山莊避暑,路玲玲自然也要一道去的。
徐璐說:“爺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凌峰又交代了些事項,此次能夠拌駕隨行的文武官員,大都是得皇上重視的,而以前跟了去,今年卻未曾拌駕,則是失寵的徵兆。其中,就有閣老楊士清。也是六位閣老中,唯一一位被刷下來的閣老。大家眼睛都是雪亮的,自然明白,這楊士清是失寵於帝前,楊家未來前途堪憂。
徐璐反而是最高興的一個,她對楊家本來就沒有好感,巴不得他們家倒黴呢。
凌峰又提醒她:“也別去落井下石,偷着樂就是了。”
徐璐白他一眼,“那還用說?”她是那腫膚淺的人麼?
凌峰擁着她,又細細親吻她的臉蛋兒,不放過任何一處,最後又來到她豐滿的雙脣處,細細吸吮啃咬,徐璐一想到凌峰就要離開自己,足足兩個月見不到他,也沒有拒絕他,摟着他的脖子,任君採擷……
……
凌峰走後,徐璐就百般無聊起來。懷着身孕,也不好走門串戶,平常也就連氏楊氏或楊二奶奶齊大奶奶等人登門陪她說說話,聊聊天,順便講講各家八卦。其中講得最多的還是楊家。
“楊家大概是真的失了聖心吧,除了楊閣老外,連他的門生好些都被排除在行宮門外了。”知道徐璐與楊家恩怨的楊二奶奶如是說。
“……楊家四奶奶纔剛生了個孩子,大概是天氣熱的緣故吧,洗三禮坐了不到十桌。”鍾氏擰着帕子,優雅地喝着冰鎮牛奶,“我記得楊家四奶奶先前生的閨女洗三禮都有四十多桌客人。就是有客人沒有前去,也都是送了重禮的。”
徐璐喝着西瓜,淡淡地笑道:“應該是天氣熱的緣故吧。這樣的天氣坐月子,楊四奶奶真夠受罪的。”
鍾氏說:“也是呢,我有一回也是仲夏裡坐月子,可沒把我逼瘋。”
路天山倒是忠於職守,每隔十天半月就來給她診脈。
“少夫人的身子較爲健壯,倒也沒什麼要緊的呢。不過仍是多加走動,這樣孩子纔好生。”
徐璐嚴格執行路天山的吩咐,每日上午晚上,都要去花園裡散步一個時辰,倒是把腿勁練出來了。
過了半個多月舒心的日子,徐璐每天練字,看書,或做小衣裳小鞋帽打發時間,偶爾天氣涼快時,又去寺裡上香還願,把自己抄的佛經獻給寺裡,以還寸心。
這日,徐璐把抄好的佛經獻給寺裡,只是在給觀音菩薩磕頭時,又遇陳慧心。這人身邊還跟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小姐,瞧着對方前呼後擁的派頭,及陳慧心隱隱巴結的模樣,就知這位小姐身份應該不會太低。就忍不住多看了那位小姐一眼,頭戴嵌紅寶石的金花冠,巴掌高的鑲祖母綠寶石的鳳釵奢華豔麗,髻發裡插着朵大紅牡丹,穿着白底寶石藍花卉羅紗短襦,嵌白玉的織金腰帶下,白色金邊的輕沙蘿月華裙上,繡滿了盛開的牡丹花。
從那少女眉宇間隱帶的傲氣,以及對陳慧心的慢不以心,要不就是這人身份非同小可,要麼就是陳慧心有求於人家。
徐璐垂劍斂,收回心神,繼續參拜菩薩。
陳慧心這樣的人,品性並不好,還是避遠些吧,雖無懼這樣的人,但擰起來總歸撓心。
燒完香,磕了頭後,徐璐就果斷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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