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您說什麼?”郭鬆齡根本沒有聽到林雲在說什麼。他站在門口望着林雲,懷疑自己是否聽到林雲剛纔到底說了什麼沒有。
“要小心啊郭鬆齡!”林雲轉過身來,面色凝重,“要小心啊鬆齡!我們現在正面臨着前所未有的危險!”
郭鬆齡笑了笑,“大帥,就這幾個雞零狗碎,能翻出什麼風浪,他們在背地搗鬼確實討厭,但我們發現處理了,也就沒事了吧。”
“不。”林雲看着他,緩緩的搖了搖頭,“不是這樣的,鬆齡。”林雲根本沒有理會郭鬆齡說什麼。“你想想看,這件事情是如此的簡單,張之洞只是派了幾個密探就能把襄陽攪的天翻地覆,我們差點連對新軍的控制權都喪失了;這件事又是多麼的複雜,張之洞手下幾個衙門一起在襄陽城裡活動了一年,我們卻一無所知!”
看着郭鬆齡若有所思的表情,林雲接着說道:“襄陽城看起來固若金湯,可是現在我卻覺得坐在火yao桶上,隨時都會被炸的粉身碎骨——更可怕的是,張之洞想什麼時候點,就什麼時候點,想怎麼點就怎麼點,我們卻象傻子一樣,只有等炸響那一刻才知道火yao桶被點着了!”
“看來這次的突發事件,對我們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情。”郭鬆齡擡起頭說道,眼中閃動着冷冷的寒星,“這讓那些傢伙提前暴露了企圖!我想,大帥的意思,我明白了。”
“而且克拉克最近找過我。”林雲又在屋子裡來回走動着,不過步伐卻不那麼急促了。“他說很多德國商人因爲這件事也開始人心不穩起來,他們宣稱德國雞蛋不能放在襄陽城一個籃子裡。”
“德國雞蛋?德國人在我們這裡放那麼多雞蛋幹什麼?”郭鬆齡茫然的問道。
“你……算了,簡單的說,就是德國人不願意把所有的廠子都開在襄陽,他們要在兩湖其他地方開辦工廠,我必須要找個人去談這件事了。”林雲伸手拍了拍額頭,嘆道:“可惜到目前爲止,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
“嗯,這件事我們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大帥,您看我是不是從軍校裡撥出一部分資金去辦這件事?免得以後我們還跟瞎子聾子一樣。”郭鬆齡說道:“人選嘛可以再找,不過我們這方面,還是提前準備的好,這樣到時候就不會手忙腳亂了。”
“對,建立一個遍佈兩湖的情報機構,而你,將是這個機構的主要負責人,對我直接負責!”林雲回到辦公桌後坐下,準備給郭鬆齡寫份從軍校帳房提款的手令。
“校長大人……軍校外有個書生求見,說是叫什麼……叫楊度來着。”校役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在門外喊道。
“楊度?”林雲停下筆,好熟悉的名字,在記憶中搜索了一番,猛然想到,這個傢伙不就是“洪憲六君子”之首,那個爲袁世凱復闢搖旗吶喊的傢伙麼?“不見!”想到這裡,林雲很乾脆的揮了揮手說道。
而郭鬆齡卻對此人很感興趣,他對林雲說道:“聽說他在湖南,很有些名氣,曾有詩中一句‘若道中國果亡,除非湖南人盡死,’盛傳坊間,可見他還是很有報國之心的。不如就請大帥見他一見,若是個只會高談闊論,實無是處的書生趕走就是了,若是真有才幹,就這麼避而不見,任其流失,恐怕就是大帥的損失了。”
他哪裡知道,林雲心裡存的是另一份心思。即便是林雲的歷史學的再不好,可是對於這個一心協助袁世凱搞復辟的楊度,他還是知道的,因此印象之中,始終覺得此人是個反動派,是個陰險狡詐的傢伙,所以聽到楊度來求見,也懶得去見。倒是郭鬆齡這番話,又讓他的心思有些動搖了。
若真如郭鬆齡所說,但見上一見也無妨,於是林雲便將楊度請入軍校中,沒想到的是,這個楊度竟然非常年輕,年齡於自己相仿,而楊度也同樣的吃驚,對於眼前的這個傳奇人物,更是多了幾分好奇。
既然都是年輕人,又都有着救國的思想,那麼話題自然很快就打開了。當然,林雲是說的少,聽的多,主要是楊度在那裡大發議論。他口若懸河,坐談時變,時而慷慨激昂,時而沉痛悲鬱,但那番露才揚己,覺天下大事確有把握的張狂氣象卻是掩飾不住的。這讓林雲對他的印象又慢慢的有了些轉變,回頭想想,這個人在歷史上的作爲,應該是其留學日本之後才更多些吧,至於袁世凱,恐怕他現在連認識都不認識呢。
“我與梁啓超曾會於長沙,在其學堂內縱論《春秋》,可惜此人雖年少才美,卻是個以春秋騙錢的主,我於他意見不合,論辯至晚而歸。現今他追附康有爲尾翼搞變法維新,只怕難成其事。”許是說了半天,楊度覺得口乾舌躁,便端起茶杯很灌了幾口,放下杯子,又接着說道:“中國現在的大患在乎民智不開,民智不開是因爲用八股作考試文章,學做八股的人不明白世界各國情形,但他們可以靠八股得功名,做大官。現在朝廷裡都是些昏聵老者,沒有一個擔得起革新重任,就因爲八股出身的緣故。雖說朝廷廢除了八股,可是新學尚未普及,人才尚不齊備,哪裡又能使得新政落到實地?”
“朝廷不也開特科,汰冗兵,改武科制度,立大小學堂了麼?”林雲只是微笑,“既然新政已開,若是照此執行下去,只要假以時日,必有實效,你又何以斷定新政一定會失敗呢?”楊度翻着眼睛,腦袋一昂,冷笑數聲,“林兄你是揣着明白裝糊塗啊。”
林雲很配合的給了個微笑:“此話怎講?”
楊度乾脆站起身來,雙後負於身後,在房間內來回走了幾步,彷彿在醞釀情緒,過了片刻立住了身轉向林雲慨然道:“試問林兄,今天下大事,決於誰者?”
“自古變法者,有所成就的首推秦之商鞅,然秦孝公死後,其結果如何?至於李悝吳起之輩,王安石之流,所行之事又如何?更遑論當此主弱臣孤之時,雖有四京畿爲輔,又能成何事?”沒等林雲回答,他旋既走到林雲身邊的椅子前,一撩長衣下襬,坐下來,側傾上身對着林雲說道:“我聞林兄大名,始於朝戰、繼而是在襄陽,林兄的所作所爲,令小弟傾慕不已。我觀林兄在此地的作爲,必然不會是僅限於此吧?”
林雲只是微笑不語,倒把楊度弄的有些生氣了,他坐直了身子,冷下臉來,撇嘴道:“莫非林兄認爲小弟我狷狂妄言,德智淺薄,不屑與小弟開誠佈公,盡興直言麼?”
“我倒想知道,楊兄所言不限於此又是什麼意思?”林雲也盯着他的眼睛,認真說道。楊度眨巴眨巴眼,慢慢的笑了,“林兄既然不肯以誠相待,那小弟就不用再胡言亂語,免得污了林兄的耳朵。”
林雲搖了搖頭,笑着說:“楊兄高論,兄弟聽的很是歡喜,又怎會不以誠相待呢?只是以楊兄之高才,還需要我再多說什麼嗎?”看到楊度自得的微笑起來,林雲接着誠懇的說道:“可惜兄弟我這裡地方太小,怕委屈了楊兄啊。”楊度聽他如此說,忙正色道:“林兄豈是池中物?我楊度願爲林兄驅馳!”林雲握住他的手說道:“得楊兄相助,實在是太好了!”兩人相對笑了一陣,倒把旁邊站着的郭鬆齡弄的有些納悶。
“大帥,您剛纔不是還不想見他麼?”郭鬆齡安頓好楊度之後回到校長辦公室,對林雲問道:“這麼快就決定要用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