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大人,請。”別看王復奎長的五大三粗,這會兒可冒出來點機靈勁,恭身行了一禮,便將總督大人一行迎進了大營大堂之中。
自從總督衙門批准實施新軍八策以來,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這兩個月來新軍從編制、訓練到各項軍事條例的編撰實施,使得新軍上下都煥發出了一種新的面貌。前幾日王復奎與衆標統、參謀商議了一番,決定請總督大人以巡查名義來檢閱一下,一方面讓總督大人也親眼看看新軍的變化,另一方面鼓舞一下新軍衆弟兄們的士氣。而張之洞也從各種渠道聽說了新軍的各種消息,正想親自來視察一番,於是今天便率領總督衙門的大小官員,一干幕僚興師動衆的來了。
首先由林雲將軍銜符號展示了一番,其實這些東西早就報過總督衙門,也已落實到新軍上下。在場的最高軍銜爲中校,當然是王復奎王統制了,其次便是參謀長葉夢飛,此人原系王的賓客,專一爲他出謀劃策,也算是個知兵的人物,現下軍銜爲少校,然後便是幾位上尉營級標統,再後,便是中尉標正,少尉排長,士官班長,排在最後的,自然是若干等級的大頭兵了。
由於早已換上仿照洋人軍服制作的新軍服,肩章、臂章都很正式的各掛其位。張之洞挨個看了一便,捻着稀疏的鬍鬚笑道:“果然有幾分洋人軍隊的模樣了。”梅大小姐在旁邊嗤笑道:“伯伯,這玩意兒在西方很尋常呀,不過人家洋人的軍銜,可不單是這麼點。”看樣子,她還對林雲爽約一事耿耿於懷,見這套東西是林雲搗鼓出來的,便出言表示不屑,順便的,再挑幾根骨頭出來。
“哦?你也知道這套東西麼?”張之洞驚訝之後卻纔想起,這個世家侄女是從法國留學回來的,知道這些也沒什麼可好奇的。
“是啊,洋人的軍銜裡,雖說各國都有些不同,可是在法國,人家最高的可是元帥,然後還有上將啊,中將啊,少將什麼的……”梅雪嵐一邊說,一邊偷眼去看林雲,見他也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不由的心中小鹿一撞,便說不下去了。
除了張之洞在眯着眼睛仔細聽她說話,旁人可是盯着梅大小姐的一舉一動的,見她和林雲眉來眼去的,心中開始浮想聯翩,更有好事的準備藉此事在以後開林雲的玩笑。
“這個嘛,林……”張之洞側過臉看看林雲,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他,實在是因爲林雲現在掛着的職銜太多,讓他也有些茫然。
“林教官。”旁邊汪康年輕聲提醒道。畢竟教官一職纔是林雲現在在總督衙門裡的正式名分。
“林教官,我看這些都做的不錯,就先照此實施吧。”張之洞又回頭對梅大小姐低聲說道:“你懂什麼?你伯伯我現在是湖廣總督,大帥之職,難道不算元帥麼?”梅雪嵐見他如此偏袒林雲,更是起了爭強好勝之心,只是這次交鋒,敗在裁判手中,她也只有不甘的撇着小嘴,不說話了。
王復奎又請總督大人再去視察參謀部,一行人又擠到參謀部的房內,張之洞先是見到滿牆掛的都是地圖,便滿意的點點頭,再看中間放着個大大的案子,案子四邊都用木條做框,中間是用河沙堆起的一個個小山包,各色旗幟插在用木頭做的四方城上,不禁訝然問道:“此爲何物?”
“回大人,這個叫做沙盤。”王復奎見總督大人問話,忙回答道:“此物乃是林教官依據周圍地形所制,比例雖說不甚精準,但是也不至差距太遠。大帥請看。”一邊說,一邊拿出根細長的杆子在沙盤上方指點着,“這裡便是新軍軍營,這裡是訓練場,那邊是靶場,這裡是營房……”
梅大小姐在一邊也頗爲好奇,想不到這個傢伙還有這樣的本事,她這一個想不到,眼神卻又不由自主的往林雲處看去,好在旁人也已經習慣她的眼裡只有林雲一個人,都將她的目光自動無視了。
視察完參謀部,總督大人一行又被王復奎請出門,來到操場之上。
全軍列成四個方隊,炮隊單獨一隊,五千多人將這片操場站了個滿滿當當。看軍姿一個個都挺胸收腹,站的跟標槍似的,看隊列,方方正正,從哪個方向看去,都是筆直的一套線。
“報告!”隨着一聲洪亮的報告聲,一名精壯值星官快步從隊列旁跑了過來,“湖廣自強軍第一鎮全體官兵,應到五千五百三十六人,實到五千五百一十四人,現已列隊完畢,請大帥檢閱!”
張之洞很是滿意,點了點頭,跟在值星官身後從操場這頭走到了另一端,眼前的官兵軍容整齊,精神煥發,手中的洋槍洋炮也擦拭的鋥亮,已不是剛組建時那般散漫的樣子了。
檢閱完畢,張之洞也不用王復奎來請,自己站到閱兵臺上,很是威嚴的咳嗽兩聲,然後發表了一通演講,無非是我自強軍立軍宗旨,報效朝廷,望各位官兵奮勇勤謹,以御外辱等等。臺下衆人先聽到大帥誇獎,都有些熱血沸騰,及至聽到後來又是那一套報效朝廷的話,剛熱起來的血便回覆了正常。
王復奎見士氣有些懈怠,忙走到臺上對張之洞說了幾句,總督大人點點頭,這才隨着他下了臺,來到一處涼棚之下。
總督大人在一排方桌中間坐下,梅大小姐老實不客氣的挨着他也坐了,張之洞一扭臉,見隨行的各位大人和幕僚還都站在身後,便笑道:“都過來坐下吧,”衆人這才排了高低各自落坐。
林雲這會忙的不可開交,作爲這次小規模展示的策劃者和實際執行者,需要他現場指揮的地方太多了。
首先進行的是一個標(也就是連級單位)規模的五公里武裝越野,目標是操場右邊的小山頂,其實這僅僅是道開胃菜,主要的目的是讓總督大人看一下新軍官兵的體質。果然,張之洞手舉着單筒望遠鏡,看的很是滿意,不時對身邊的幾位幕僚說上幾句。
那邊跑武裝越野的還沒下山,這邊安排的步兵射擊表演又開始了,立姿射擊,半蹲式射擊,臥地式射擊,這些令人眼花繚亂的姿勢就先將總督衙門的各位大人和幕僚鎮住了。密集的槍聲響過之後,緊接着便是障礙衝鋒。因爲林雲實在太忙,這些障礙物也只是讓人根據他的計劃先做了一部分,比如獨木橋、木牆、匍匐前進時用的鐵絲網,當然,還挖了幾個大大小小的坑,有的坑裡還放了水,不過就是這些東西,也讓才僅僅訓練了一個多月的士兵們吃夠了苦頭,有些動作做的不準確的還是從橋上掉下來,牆也翻不過去,一通折騰之後,擔任此項表演的一標官兵個個糊的跟泥猴似的。
張之洞看的非常認真,有時與幕僚們說上幾句,自己也頻頻點頭。梅大小姐開始還覺得新鮮,看到後來,便有些無聊,想去找林雲說話,可礙於這麼多人,饒是她自詡爲湖廣第一膽大包天、思想開放之女子,也難以做到。
接下來,便是林雲親任標統的特務營上場了,經過這兩個月短暫的訓練,雖說還達不到林雲心中的要求,但是也能拿出來秀一秀了。從工兵分隊搭設浮橋、清除障礙,到爆破假象敵之堡壘開始,其他各分隊也進行通信傳令、傷員救護、後勤運輸物資彈藥等各專項表演。特別是特種作戰分隊穿插敵後,偷襲破壞、捕俘刺殺等項目將總督衙門的各位大人看的目瞪口呆,仗,還能這麼打?
林雲一旁給衆人做着解說,直講的口乾舌燥,不過看大人們的表情,都還是似懂非懂的,好在他們只是提出些疑問,並不刁難指責,這也讓他的心漸漸的塌實下來。
當參觀完最後的炮兵表演之後,張總督意猶未盡的對新軍中各級將領說道:“甚好,甚好,本帥今日所見所聞,確是覺得各位努力了,將新軍訓練的如此……如此可觀,各位都是功臣啊。”他看一眼林雲,又接着說道:“不過本帥記得八策之中尚有一條,便是仿洋人之法實行軍演,不知道林教官你計劃於何時舉行啊?”
“回大帥,計劃於今年秋季舉行。”林雲回答道。
張之洞點點頭,“如此各位仍需努力,現今列強對我大清虎視眈眈,幾有瓜分之意,國事艱難,以後還需各位爲國盡忠,爲朝廷分憂啊。”
衆人聽了都恭身道:“願爲大帥驅馳。”
總督大人打道回府,隨行的一干大員和幕僚自然也跟着回去了。新軍中幾位高級將官這才鬆了一口氣,解散了士卒,王統制高興之餘便提出要請各位吃酒,林雲推辭道:“各位去吧,我……”
衆人看看遠遠站着的梅大小姐正衝這邊看過來,心中都暗自偷笑,當下也不聽他解釋,紛紛笑道:“別說啦,林教官佳人有約,兄弟們自去便是,不過你可要小心啊。”
林雲苦笑道:“小心自然是要小心的,反正躲的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對了王大人……”
“什麼王大人李大人的,給你說了多少次,咱們兄弟面前,不許這麼稱呼,怎麼你又忘記了?”王復奎假意氣呼呼的說道。自從林雲翻譯了洋鬼子的書,又制定了新軍八策,將新軍訓練的日新月異之後,他早已把這個年輕人當作自己的小兄弟了。
“王大哥,我想明天請一天假,行麼?”林雲說道。
“那有什麼不行的,兄弟你最近也着實累的不輕,明天就放你一天,不,兩天假吧。”王復奎故意壓低了聲音,賊忒兮兮的說道:“好好休息,不要再累着自己了哦。”
林雲尷尬的笑道:“既然是休息,又怎麼會累……”心中卻暗道,看不出這個貌似忠厚的老王,還有這麼個花花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