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這個位置很好,正好是在大門口,顯然屋裡說話的人的聲音很大。
根本很難讓人聽不到。
好像都用不着偷聽。
“老二先借給我10塊錢。”
只聽到院子裡傳來這個有些羞愧又有些自卑的聲音。
夏至激靈一下,借錢?
她剛纔就覺得姑父有點兒鬼鬼祟祟,但是沒有想到姑父跑到這裡來借錢。
還以爲這個院子裡藏了姑父的什麼小情人之類的。
看來自己被上輩子的思想所影響,這個年代的人們大多數還屬於老實巴交,沒有那麼多花花心思。
不是說男女關係就那麼純潔,而是說這個年代的人們大多數對於家庭妻子還是非常看重。
一夫一妻制的關係還是相當牢固,彼此之間是協同經營,這個家庭沒有那麼多所謂的志同道合。
更沒有那麼多道不同不相爲謀。
可能是生活品質,家家戶戶都差不多,沒有那麼多的貧富差距,所以彼此之間也沒什麼可炫耀的。
日子相對來說沒有攀比,少了幾份虛榮心。
連自家日子都過不好,拿什麼去養情人,可能是這個概念。
這時候就聽到一個聲音,出現非常不和諧的聲音,一聽就像是反派出場。
“大哥,我們什麼情況你不知道嗎?
你怎麼來問我們借錢呀?
這個月你該給媽的生活費你都沒給,家裡緊緊巴巴,連肉都買不起。
你怎麼好意思來跟我們借錢?”
得!
一聽這些話就知道,原來還是親戚,應該是弟媳婦兒。
“桂梅,我,我是真的遇到點兒急事兒,先問你們借10塊錢救救急。
真的,等下個月發了工資我就還你們。”
“還你拿什麼?還你一個月的工資連80塊錢都不到。”
“20塊錢,連給爸媽20塊錢的生活費你都拿不出來。
每個月爲了那個病秧子,把錢都花的乾乾淨淨。
這些年你借了多少外債,你自己心裡不清楚啊,你還好意思來問我們借錢。”
“行了,大哥,我們也不是無底洞。
這些年你爲了那個女人,你借了多少錢?
家都被你拖累壞。
我們早就讓你把那個女人送回去,離婚就完了,這個家不能再這麼過日子。
可是你呢?
你可倒好,一養就把這病秧子養了這麼多年。”
“當初我們怎麼勸你,你就跟鬼迷心竅一樣,她是幹部自己家庭的子女,可是我們得了她什麼好?
你要這麼養着他,那你就自己養着,可是你偏偏要把全家人都拖下水。”
“你們倆情深似海,就得讓全家人跟着受罪?
你要是真的是個男人,那你就自己掙錢養你自己的老婆!
你幹嘛要到處問親戚借?
你知不知道現在全家人出門兒都被人罵的擡不起頭,背後指指點點。
就因爲你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借遍了,而且還不了人家錢。”
“攤上你這麼個大哥,我們算是倒了血黴。
我告訴你要錢沒有,要命一條,你愛怎麼地怎麼地。”
“趕緊從我們家出去。”
很快姑父被趕了出來,非常狼狽的給趕了出來,很明顯對方拿着笤帚把他的臉都劃傷了。
夏至躲在樹後面,姑父並沒有看到,不過她有些驚訝。一開始還以爲這個姑父是被一家人扒着吸血,他那個老孃爲了要20塊錢的生活費,那個不依不饒。
夏至還以爲他們的日子過得不好,除了姑姑生病,身體不好以外。
可能也跟家裡人是吸血鬼有關,說不準偏心眼兒。
疼愛弟弟,所以要這筆錢來養全家人。
可是現在聽這話似乎不是好像是姑父和姑姑自己的問題。
姑父看了一眼院子,剛纔還溫文儒雅的表情,瞬間變了,朝地一下啐的一口唾沫。
要不是夏至躲在樹後面,嚴重懷疑自己精神分裂,好像這個人跟剛纔那個人完全不一樣。
嚇得夏至打了個哆嗦,難道自己又看走眼?
眼前的姑父叫何建斌。
只看到何建斌並沒有反身,走出衚衕去找自己,反而又朝衚衕深處走去。
很快,何建斌又來到了一戶人家。
這回根本都沒有敲門,反而是熟門熟路的推門進去。
夏至又摸到了院子外面,爲了不被人發現,繞了一圈,繞到後院的牆那裡,從這裡有一顆歪脖子樹,正好樹就超過院牆。
夏至順着歪脖子樹爬上去,從這裡能看到院子裡的一切。
他的速度很快,爬上去就看到何建斌正好走到了院子的屋門口。
本來以爲何建斌又是借錢,誰知道這時候有個男人走了,出來推了一把何建斌。
那個推搡的架勢可不像是什麼好人,反而像是彼此有糾紛,矛盾。
“何建斌,你咋又來了?你都欠了一屁股債,500塊錢還沒還上呢。
滾滾滾。
你要是再不還錢,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剛纔那個看起來老好人的何建斌,這會兒早已經變了一副嘴臉。
那點頭哈腰一副狗腿子樣。
“江子哥,我這就是來跟你商量還錢的事兒的。”
“商量還錢的事兒?
你小子啥情況誰不知道啊!
你都把周圍的人都借遍了。
也就是你攤上那麼一個好媳婦兒,你媳婦兒被你宣揚成了病秧子。
滿世界的打着她的名義借錢,別人還不能不管,別人還不能不借。
借了還不能催着你還錢。
這些年你媳婦兒可沒少給你背鍋,你們家啥情況!
賣的啥東西都已經沒了,你還好意思跟我說能還錢。
我可是跟你說,廠裡的工資說好了,這兩年用來還錢,你要是敢不給,可別怪我們對你不客氣。”
夏至在外面聽的雲裡霧裡,但是知道這個姑父顯然借了一屁股外債,而且看這個樣子,這外債都是用姑姑的名義借的。
可是爲什麼要借錢呢?
看何建斌這樣子也不像是給姑姑治病。
看樣子這裡面還有啥內情。
“江子哥,我真的是來跟你們商量還錢的事兒。
你也知道我每個月就那麼點兒工資,而且每次發了工資,要賬的人都得上門兒來。
人家哪怕要個一塊,兩塊,10塊,8塊。
也都是要要走的,指望着還你們肯定是一時半會兒還不上。”
眼前的壯漢一把就揪住了何建斌的領口,
“小子,你想欠債不還啊?
你可想清楚,欠債不還也行,我們打斷你的一條腿,打折你的一條胳膊。
直接扔到黑煤窯去,你小子照樣能給我們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