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的夜晚,漆黑看不見一絲光亮。
此間乃是帝后出行時所需經過的路段,早早就已經清了場,守衛森嚴。雖然帝后已在賽後,由京城守備軍和御林軍護送着返回宮中,可這條路在整個賽期都是不允許平民進入。
即便是如此,周圍還是太過安靜了,嘈雜人生,飛蟲鳥獸,宛若一夕之間全都消失無蹤。就只有龍王的腳步聲,清脆而有節奏,踢踢踏踏的發出了響聲。
段小白在哪裡?
他去向何處?
顧惜年一點都不知道。
只是直覺在不停的提出警告。而在以往領軍作戰的生涯之中,正是宛若獸類一般敏銳的直覺,讓她一次次的避開了致命的危機。
她手上沒有四國大比的守備軍圖,在不知七皇子在整個會場佈置下多少侍衛,而若是不小心遇上,她這兒拿不出合理的解釋,必是難逃一場紛爭。
情急之下,顧惜年俯下身子,在龍王耳邊輕聲的說道:“我要找到段小白,你若通了人性,現在帶我過去。”
說完,她輕輕撫摸着龍王的腦袋,任由它鼻子裡噴出來的熱氣,竄到自己的手上。
龍王似乎並沒有接收到自己要表達的信息。
顧惜年改正了說法:“唐王盛宴行,你帶我去見他,他有危險。”
驀地,龍王向前狂奔了起來。
顧惜年放鬆力道,只是保持平衡,不要被龍王給甩下背去。
龍王並沒有選擇走大路,在下一個轉角處,它衝進了小巷,左轉右轉,從巷尾的另一端跑出。此間距離百姓劇集的鬧市區極近,紅、黃兩色的燈籠沿街而掛,四國子民自由往來,四國大比同時也是四年間唯一一次互通有無的機會,不少商人都是看準了這一點,不遠千里而來,就想抓住時機,賺個盆滿鉢滿。
龍王沒有停留,一路狂奔,又鑽進了位於橋下的一處水道,沿着水岸邊的狹窄小道,再爬上了高坡,鬼使神差的就來到了另一處區域。
龍王果然不愧是龍王。
能冠以如此霸氣的名字,此馬非同凡響。
一聲嘶鳴之後,顧惜年凌空一躍,跳進了戰場。
此時,段小白的身邊,圍着十幾名與他一樣頭戴玄金面具的男人,個個身上釋放着肅殺之氣,大戰一觸即發。
龍王是踩着路邊的坡度,從水渠裡直接飛躍而出。
所有交手的對象,陡然間停住,不解的看着這突然加入戰局的黑馬,在夜色之中,它的一雙眼睛泛起瞭如火焰般跳躍的紅色漣漪,揚起的雙蹄,劃過了一道漂亮的銀色。
就在這時,顧惜年飛身而起。
她的長軟劍已經拿在手中,直衝着正對面的黑衣人襲去。
趁其不備,一劍一個。
等她橫掃一圈,回到段小白的身邊時,黑衣人直接倒下去了三個。
“你怎麼回來了?”段小白嘶啞的聲音裡有着抑制不住的情緒。
顧惜年用眼尾餘光看着他:“我不來,你行嗎?”
“你這話,是對一個男人的侮辱。”
然後,自覺被侮辱到的段小白,從身後取下了一直揹着的大劍。
這還是顧惜年第一次看到他用重劍,之前段小白一直是抱在了手臂之間,從不曾真的用上,以至於顧惜年有段時間會覺得,那只是個裝飾品,他端着嚇唬人的。
等到那橫掃一片的劍勢,攔腰斬斷了兩個仍在錯愕之中的對手,空氣中頓時被一股濃重的血腥味給覆蓋住了。
有幾個黑衣人看到同伴一分爲兒,上半截還在爬,下半截一動不動,頓時哇的一聲,嘔吐了起來。
顧惜年直接捂住了鼻子,儘量控制着眼神不去看面前慘烈的一幕:“誰侮辱你了,明明是你一出事就先把我支開,怎麼?心裡壓根就沒把我看做是同伴,所以一有危險就先送走嗎?”
“爛泥塘,何必攪合,髒。”他又揚起了重劍。
這一次,顧惜年的速度更快,先一步將用軟劍勾走了還在發愣的對手,借力使力,使勁一甩,直接丟向了水渠。
顧惜年發白的俏臉被玄金面具擋着。
“你不要用重劍了。”她揮揮手,“弄髒了地面,不好收拾。”
“嗯。”段小白眉梢輕挑,重劍上沒有沾了一滴血,直接還劍入鞘,往身邊一遞。
立即有人接過,喚來龍王,將重劍懸系在馬鞍之上。
“這些人是什麼人?”顧惜年這纔有時間去問對手的身份。
段小白想了想,只回了兩個字:“敵人。”
他纔不管對方是什麼來歷身份,擋了去路,意圖不軌,那就是敵人。
至於其他,大可以將人撂倒之後,再慢慢的去查。
時間有都是,並不着急。
“好吧,既然是敵,殺光了便是。”顧惜年眼底寒芒一閃,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她的這份痛快,落在了段小白眼中,心情便相當的熨帖舒服,因爲那代表着無條件的信任和依賴,恰恰是他最最看重的。
轉眼之間,黑衣人那邊折算了近十名好手,而且是用如此爆裂兇殘的方式,他們的眼底,懼意驚現。
但也有人在惱火咆哮:“他們一共就十八個人,算上這女的,也湊不過二十。咱們三百多人,層層圍堵,哪怕是車輪戰,也能將他們耗死在此處。上,拿下一人,重賞百金。”
百金的誘惑,可是相當的大。
黑影攢動,許多人已是生出退意,此時卻也重新振奮了精神。
“一起上!”
“砍一刀就走,不要戀戰,砍死爲止。”
“護龍衛又怎樣,還不是跟大家一樣,一個腦袋被兩個肩膀扛着,怕他何來?”
……
顧惜年喃喃輕語:“知道咱們是護龍衛,還敢出手,你們絕不是亡命之徒,而是有人指使。讓我猜猜,你們背後的主子是誰,七皇子盛景淵?”
“胡說八道,你最該死。”
這話像是觸及到了一些重大的隱秘,刺激的黑衣人們狂躁了起來。
顧惜年便看向了段小白,有些無辜的說:“一不小心就猜對了呢。”
兇險莫測的環境之下,段小白薄脣勾起,漾出一抹絕美的笑容。
他的黑眸,此刻泛着如此柔和的光芒,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顧惜年。
“無妨,誰的人都不打緊,該殺則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