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年的念頭才一浮現。
耳邊已聽到了七皇子緊咬牙根,憤憤然的不滿聲音。
“你們這些人,臉上扣着個面具,身上穿着斗篷,連腦袋都要被兜帽給遮擋住,搞的如此神神秘秘,哪有參賽的樣子。呵,假如有人,身形相似,輪流上陣,單憑是你們的這種打扮,外人怕也是看不出來的。你,真的是段小白嗎?”
顧惜年的心裡,猛然間揪緊。
擔心的,依然還是來了。
七皇子果然從不會讓人的希望落空。
“我不是段小白,還能是誰?”‘段小白’沙啞着嗓音反問。
“本王哪知道你是誰?但這件事,重中之重,你必須做出一個解釋。”七皇子顯然是豁出去了。
擂臺之上,侃侃有聲。
哪怕把兩個戴面具的護龍衛全搞掉之後,得到第一名的很可能是楚國的玉壺冰或是唐初八,他也顧及不得。
這個段小白的身上,總有種十分可惡的感覺,他若是放過了他,心裡邊的那一點意難平便會無限放大,那股子邪火便凌厲的竄來竄去,他真是難受極了。
“還是要解釋啊。”‘段小白’慢吞吞的嘆氣,他的手指,點了點褲子,“那麼,這個你還要看嗎?”
“當着天下人的面,你能不能不要如此粗俗無禮。”七皇子快跳起來了。
‘段小白’頓時不高興了:“剛剛追着喊着要看的,不就是你嗎?現在又來說我非要給你看!雖然你是七皇子,但你非常的沒有道理。”
從四國大比開始,‘段小白’從始至終都是寡言的形象。
這會兒突然間話多了起來,一句懟一句,句句都不讓。
旁邊有太監和侍從在負責傳話。
擂臺上的對話,被清晰的傳遞到了每一個角落。這還是七皇子自己設定的規則,爲的是一個與衆不同,他可是冥思苦想,才設計出這麼個方案,可以讓看臺上買了票的圍觀者,都可以清晰的“聽到”看臺上的每一句話。
此刻,七皇子卻不再得意精心佈置,還有些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
“你休要顧左右而言他。”七皇子炸毛了。
“什麼?”段小白不解的問。
“本王懷疑,你不是段小白。”七皇子手指着他的面具,講的斬釘截鐵。
這‘段小白’有沒有緊張,顧惜年不清楚,但聽到七皇子在念這個時候,她是真的亂了呼吸,腦子裡一時衝過了許多的念頭。
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嗎?
護龍衛個個以烏金面具遮住了真容,這件事到了關鍵時刻,非要拿出來說事,卻也是行得通。
“我不是段小白,那我是誰?”‘段小白’的聊天,似乎永遠喜歡用反問這樣的方式。
“本王怎知你是誰,這種事,應該由你自己去證明。”七皇子再次理所當然的把問題給推了回來。
篤定了擂臺上的這兩個人絕對是十分的在意比賽的結果,只要拿捏這一點,就不怕他們不就犯。
只是,當看到‘段小白’嘴角輕蔑的冷笑時,七皇子的心裡邊隱約又覺得有些不對勁。可至於是哪裡不對,他又一時分析不明白。
‘段小白’望向了顧惜年:“銀覺,看來七皇子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咱們過不去了。”
他邊說着,邊把衣服給套上了。
至於拆下來的白布,直接扯下,丟到了一旁,並沒有要再給自己的傷口纏緊的意思。
他套好了衣服,顧惜年也回過了頭。
上前一步,她與‘段小白’站在了一起。
“七皇子的心裡,大概是從來都不急的,咱們是在爲東盛國效力爭光吧。”
“是啊,可能對於七皇子來說,東盛國這邊的出賽勇士能不能贏並不重要,他似乎更期待楚國的勇士獲勝吧。”‘段小白’聳了聳肩,“瞧,玉壺冰和唐初八都已經被淘汰出局,七皇子仍是很努力的在挽救他們的頹勢,拿着比賽公正公平的藉口,來威逼本國勇士的手段都能做的出,在這天下眼的面前,他一句大公無私,倒是遮掩了許多私心。”
七皇子大驚:“你胡說些什麼,本王怎會不希望東盛國的勇士獲勝?休要居心叵測,惡語中傷。”
此時顧惜年已經猜到了‘段小白’打算去做的事。
她與他動作整齊一致,轉望向看臺高處穩坐着的皇帝。
‘段小白’朗聲道:“請皇上主持公道。”
顧惜年亦是附和:“全憑皇上處置。”
七皇子神色陰沉,但對於這樣子的局面,倒是有些預料。
他冷冷開口:“父皇明斷,兒臣並非是出自於私心,實在是此二人委實可疑,兒臣無法做到視而不見。兒臣要他自證身份,不過是讓這兩個人把話給說清楚罷了,還之以比賽的公平。他們卻是如此敏感,顧左右而言他,便令人愈發覺得十分之可疑。”
皇上不言不語,表情也沒有多大的變化。
顧惜年也開了口:“我們是在替這個國家全力以赴,若還卻還是難逃猜疑的命運,委實令人心寒。”
她不自覺的想起了父兄,想到了爲了守國護民而鞠躬盡瘁,直至隕身於沙場,亦是無怨無悔的顧家軍。他們赤膽忠心,一腔熱血,連最後的一絲鮮血都奉獻出去了。
可這君,這國,這滿是優越感的皇族們,哪個又曾真的給予過一絲信任?
心寒?
她的心,早已沒了溫度。
大抵是從她父兄慘死壅關長道的消息傳回來起,她便已是心似寒鐵,再不會爲他們起一分波瀾。
皇上從長久的沉思之中回過神。
他望向了一旁站着的老公公:“景德,那個人,你見過,也認識,可還記得他的模樣?”
話說的沒頭沒腦。
景德公公的脖子一挺,卻是懂了。
他笑了,臉上的溝壑縱橫,彎出深深地弧度。
“老奴老了,腦筋沒過去那麼靈活,但這記憶力還是有的。皇上要老奴記住的人,老奴從不敢忘記。”
皇上摘下手腕上的串子,啪的往桌上一扔。
“那就去看看,是不是他。”
“遵旨。”
老太監尖細的聲音揚起。
他一路小跑,直奔擂臺而去。
空氣悶熱,連一絲風都感受不到。
憋悶的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