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惜年推開了窗,揹着手站在那兒,望着不遠處高低錯落的房子,琉璃瓦幾乎全被積雪覆蓋了個嚴嚴實實,哪怕夜色已深,房外卻還是亮極了,一點不影響視線。
不多時,她已平息的情緒,回到桌邊坐好。
“大姑娘,誰惹您了?王爺那邊可是出了什麼事?”
顧惜年搖頭,不想多說,只是問:“瓊宵和震華那邊有消息嗎?”
碧落放下碗筷,已經吃飽了。
“兩個人已經辦完了手上的事,正從兩個方向快馬加鞭的往回趕,最少五日,最多十五日,陸續也就到了。您是有事要吩咐她們做嗎?屬下可以用朱雀來傳訊,把大姑娘的命令給傳遞出去。”
“催着她們快一點回來即可。”
顧惜年又跟珠玉對了一下最近在京城內開鋪子的事,有白瑾瑜的幫忙,再加上珠玉已將東盛國四處的人手調集妥當,彙集到了京城,雖是同時六家鋪子開張,卻也是井井有條。
六家鋪子分佈於城中,選的位置全都極巧,既可生意往來,財源廣進,又能盯着四通八達的道路,將這京中概況,盡收於眼中。
顧惜年在京城內的“眼睛”,活起來了。
“屬下又派人探了探存放四國大比的獎賞的那座金塔,這一次,所有的獎勵、彩頭,全分散放在了塔上,沒有分佈圖便很難得知,陰陽風水毒和解藥放在何處,但倒是得了一個重要的消息,陰陽風水毒,將陰陽二字運用到了極致,毒藥,即是解藥,解藥也是毒藥,必須有完全的使用之法,否則的話,即使拿了回來,也根本無法分的清楚毒藥與解藥,貿然使用,不能救命,反倒是會害人。”碧落有些愧疚的報告完畢,又補充了幾句:“這一次派出去的是我手下最頂尖的一位高手,輕功極佳,擅長夜襲、追蹤,是一把好手,且忠誠度沒有問題,可還是得回了一個這麼樣的結果。主子,屬下是想着,稍後幾天找尋時機,再探金塔,這一次,我親自去。”
顧惜年搖頭:“不必,就按王府那些人,之前列出來的計劃,從四國大比上堂堂正正的把解藥贏回來即可。”
碧落想到了顧惜年所立下的生死同赴之約,倒是不認爲應當如此:“此事還需從長計議,畢竟是關係重大,還是多幾手準備更爲妥當。”
這話便是老生常談了,碧落以前也提過,且一直在努力的佈置,總想要來個出奇制勝。
然,今夜顧惜年察覺湖邊小築有異,委實是提不起心思。
“王爺身邊能人衆多,更別提還有一隻來歷神秘的護龍衛,寸步不離的在守着,那些人的能力自是不弱,他們至今沒出手強奪,應是早就查探出來了其中關鍵;碧落,此時暫時作罷,我還有其他事吩咐你去做,不要分心去籌劃已成定局之事。”
“大姑娘有何吩咐?”碧落整了整精神。
珠玉懂事的站起身,打算退出去,留個安靜地兒來給顧惜年和碧落講話。
“你也不要走,坐下一起聽完。”
顧惜年看向了窗外,有雪花在靜靜的飄落下來。
她的眼前彷彿又一次出現了那幾口棺木裡所盛裝的遺身,心如刀割一般,怎麼都過不去。
“碧落從手下的男侍從裡挑選出幾位能夠完全信任的手下,將他們立即派回到邊城去,設法聯絡到顧家軍之中的幾位老將,探一探口風。然後再去軍中,找到當日清掃戰場,將我父、兄的遺體揹回來之 人,我要知道,那幾日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鉅細無遺,再小的細節也不要放棄。”
碧落與珠玉對望一眼,均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心動魄。
顧惜年的這道命令,彷彿是有所暗示。
不等她們問出口,顧惜年已是輕輕嘆息,將心中猜想給說了出來。
“您懷疑幾位少爺之中,還有人尚在人世?”
碧落當場停滯了呼吸。
珠玉用兩隻小手捂住了嘴巴,以防止驚呼聲傳出。
“是。”
顧惜年給出肯定的回答後,眉宇間的謹慎,更重了幾分:“查過軍中之後,便沿着當日長道戰場兩側向外繼續追查下去,記得是要暗查,莫要聲張,看看是否有人曾看到與我幾位哥哥相貌相似、年齡相近的男子,在那幾日自行或者被人挾制着路過。”
碧落聽到此處,已知這事兒的嚴重性。
她想了一會:“大姑娘,還是由屬下跑一趟吧,往來傳遞消息,在路上就得一月有餘,什麼事都耽誤了,屬下去了,見機行事,萬一……萬一真的發現幾位少爺,有哪個逃了大劫,還在人世,屬下也好替您,把少爺給護好了。”
顧家兒郎,自是不會死裡逃生之後,還隱瞞生死,讓家人傷心落淚。
事情都已過去了這麼久,還不見有人死裡逃生的消息,要麼就是真的歸於塵土,要麼必定是身不由己,受制於人。
不管如何,既已生了疑心,必定是要確定一番。
顧惜年此時無法貿然離京前去,必是得有個可靠而信得過的人手來料理此事。
“也好。”
想了想,顧惜年便應聲下來。且告知了碧落,她所做出的一些猜測,從書架上拿出了手繪的邊關地圖展開,顧惜年略作思索,便指定了其中的幾個點,“這幾處要重點查。”
碧落記了下來,稍後回去,便要做好出發的準備。
臨走時,顧惜年又告知了幾位軍中能夠信得過的副將的名單,或許他們可以提供一些幫助,但此刻風雨飄搖,人心難測,那暗中對顧家出手的勢力,似有龐大的通天之力,顧惜年不敢肯定這些舊人此刻是否已經生變,她只是叮囑好了碧落,決不可輕易將顧家兒郎可能存活於世的消息透露出去,一切只能見機行事,悄悄的調查。
碧落一走,珠玉跟着也回了。
淺梨進來,把房間內的雜亂收拾妥當,就要伺候着顧惜年睡下。
洗漱完畢,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房間內就只剩顧惜年,連淺梨要留下守夜,都被顧惜年給拒絕了。
三更過後,一切都安靜了下來,整個王府內大半的人都已睡去了。
顧惜年無聲坐起。
她的夜行衣就放在牀下,取出來套在身上,直接開了後窗,利索的翻身而過。
兩個隱在暗處的暗樁,現身而出。
“是我。”顧惜年壓低了聲音,“我要出去辦點事,你們繼續守着,我不在的時候不要讓任何人靠近臥房。”
手下人恭敬的應下。
顧惜年也不停留,沿着路,快速的出了落霞院。期間又陸續有暗樁跳了出來,才準備動手,見深夜潛行的人是顧惜年,便抱拳恭敬而立,目送她離開。
落霞院外,是由唐王府的護院和侍衛來負責值守,這邊佈置的人手,可比落霞院內鬆散的多。
即使因爲上次七皇子派人來唐王府,抓到了兩個此刻,程先便命人加強了守衛,可這王府委實太大了,且主子就只有王爺跟王妃兩位,臨湖小築和落霞院內守的嚴實便好,王府的其他位置,也一直是佈置的正常值守。
顧惜年去湖邊,這一路上只遇到了三組護院和侍衛在巡視,只有明崗未設暗哨,倒也順利。
靠近珍珠湖附近,已能聽見竹林聲響。
從湖面吹過來的風,裹挾着冰雪。
顧惜年把臉上的黑布向上拉,愈發的謹慎小心。
這裡,是護龍衛在守着,必須得加倍小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