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知道她指的人是誰。”秦路影點點頭,腦海中飛快閃過白天見到林芸時她的言談舉止,一切便很容易明瞭。
項澤羽似乎也想到了這一點,“即將結婚的人……你是說,林芸愛的人是方奕?那麼她說的失憶女人,豈不就是方奕的未婚妻紫茵?這又是怎麼回事?”
“誰知道,這是人家的私事,與我們無關。”秦路影淡然道。
“可是,方奕和林芸不是表兄妹嗎?”項澤悠不理解地撓撓頭。
秦路影輕哼一聲,“愛情本來就是盲目的。”
這時,原本迷糊的林芸忽然揮動起拳頭,臉上的神情也變得憤恨不甘,咬牙說道:“你別怪我,一切都是那個女人造成的,既然我得不到,你們也休想讓發佈會順順利利進行下去!”
她的話立刻引起秦路影他們三人的注意,他們都想到了這意味着什麼。項澤悠率先忍不住問:“莫非寫了恐嚇信打算破壞發佈會的人是她?”
“現在還不能確定。”項澤羽依舊秉持着要以證據爲準的作風,“再問問看。”
他的問話還沒出口,林芸掙扎了幾下之後,撲通一聲倒在了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秦路影見狀優雅地聳聳肩,“看來今晚是問不出什麼了,不如我先把她送到方奕那裡,明天我們再去工作室找她問個清楚就是了。”
說完,她看向項澤悠。項澤悠指着自己的鼻子,瞪大眼睛會意道:“師父你是要我送她?”
“不,我們一起送。”項澤悠剛要鬆一口氣,秦路影話尾一轉,“不過你要負責揹她。”
“爲什麼是我?”項澤悠不滿地嚷道。
“誰讓你年輕力壯呢?多出點力也是理所當然。”秦路影說着,已經先向前走去,邊走邊用手掩住嘴打着呵欠催促,“快一點兒,別磨蹭了,我困了,還想早點回去睡個好覺。”
項澤悠嫌惡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林芸,在項澤羽的幫助下,不情願地拉起她背在背上,三人踏着夜色,身影消失在小巷口。
他們把林芸送到方奕住的小院,雖然林芸平時不住在這裡,但也不方便再把醉酒的她送回不遠處的住所,方奕便留下了林芸。面對對林芸的感情似乎毫不知情的方奕,秦路影他們三人也沒有多說,只打算等林芸清醒後詢問清楚再做判斷。
第二天一早,秦路影他們正打算去找林芸,方奕的電話就打了過來找項澤羽。說了幾句之後掛斷電話,項澤羽神情帶着幾分凝重。他告訴秦路影,方奕的工作室闖進了賊,裡面被翻得亂七八糟。秦路影和項澤悠忙跟着項澤羽趕往工作室。
工作室門口大門緊閉,從外面看一片風平浪靜,看來方奕並不打算把此事聲張。還沒走近,一個在門邊探頭探腦的身影引起了項澤悠的注意。那是個看上去四十歲左右的男人,身着一件和他的年齡相比略顯花哨的綠色休閒服,頭髮也梳理得頗有個性,不像是小鎮上的居民,帶着幾分刻意追求時尚的氣息,只是渾身搭配得並不算很得當,顯得有些滑稽。
項澤悠指着那人問:“那個人是幹什麼的?好像在看方奕的工作室。”
秦路影和項澤羽當然也沒忽視這個男人的存在,他這個時候出現在工作室前且探頭探腦的,很難不引起懷疑。項澤羽剛想上前盤問,卻被秦路影伸手攔住。她向項澤羽搖了搖頭,微微壓低聲音道:“如果他真和恐嚇信有關係,你亮出身份還不打草驚蛇?”
項澤羽皺起眉,“你說得有道理,但是不以警察的身份去調查,他恐怕不會配合。”
“我有辦法,你們在這裡等着。”秦路影一挑眉,撫了撫長髮,邁步向那男人走去。
秦路影走到那男人面前,裝作不經意地停下腳步,朝他露出嫵媚的笑容。男人先是警覺地看了她一眼,見是個美豔動人的女人,便放鬆了神經也回以微笑。
“你好,先生看起來不像本地人。”秦路影先打開了話題。
面對充滿魅力的異性主動搭訕,沒有幾個男人能無動於衷,眼前的男人自然也不例外。他點點頭,饒有興味迴應道:“小姐你也不像。”
“我叫秦路影,是來旅遊的。”秦路影邊自我介紹,邊向他友好地伸出手。
男人握住她的手,久久捨不得放開,吐出自己的名字,“段天明,我是個服裝設計師,爲參加這裡的一場發佈會而來。”
“就是鎮上到處都在宣傳的方奕的婚紗發佈會?”秦路影做出驚訝的表情,望着段天明的眼神繼而流露出些許崇拜,“那你一定也是個很厲害的設計師。”
“哼,方奕算什麼,不過是個新近靠運氣出名的毛頭小子,怎麼能和我相提並論?想當年我可是這一行的佼佼者,我能來是給足了他面子。”
儘管心裡對段天明自吹自擂的樣子感到不屑,秦路影表面上還是順着他的話繼續說下去,“怪不得以前都沒聽說過方奕的名字呢,看來他也不怎麼樣,發佈會也沒必要去看了。”
“那是。”段天明應和道,“那小子人品也不怎麼樣,他太自以爲是、目中無人,因此得罪了不少人。這不,我聽說連工作室都被人搞了破壞,就過來看看,我估計發佈會能不能順利進行都還是個問題。”
“這可是個大問題,既然關心,你爲什麼不趕緊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看?”秦路影表現得毫不知情,疑惑地問。
“我……”段天明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便恢復了正常,“我剛從裡面出來,現在正要走。不和你聊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從段天明的行爲舉止來看,他根本沒有進過方奕的工作室。儘管知道他在說謊,但秦路影還是沒有阻攔他,和他告別之後便目送他離去。直到段天明的身影走遠,項澤羽和項澤悠才走過來。
“問出了什麼?”項澤羽問道。
“他叫段天明,服裝設計師。”
“段天明。”項澤羽重複着,略一思索,“昨天方奕交給我們的競爭對手名單上,我記得有這個人。”
“不錯,而且他的行爲很可疑。”
“師父你的意思是說,他和方奕的工作室被破壞,或者和恐嚇信的事情有關係?”項澤悠插話進來。
“現在還不好說,我們先進去找方奕。”
秦路影說完,推開工作室的門走了進去。方奕早已經等在裡面,見三人到來,面色沉重地迎上前,沒有了昨天春風得意的輕鬆模樣。環顧四周,工作室內一片狼藉,紙張和一些零碎的布料散落一地,儲物櫃的櫃門和抽屜也都敞開着,裡面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不大的工作室,好像被颱風席捲過一樣,慘不忍睹。
“我早上到這裡時,看到的就是這個樣子。”
“還有誰在?”項澤羽邊打量着現場,邊沉聲問。
“我習慣每天早點來做些準備工作,今天紫茵和我一起來的工作室,林芸因爲昨晚住在我那裡,也跟着來的,其他工作人員都還沒到。”
項澤羽看了看,並沒有發現紫茵和林芸的身影,“她們兩個人現在在哪裡?”
“她們在我的辦公室等,我怕人多走動太頻繁破壞了現場,你們來了不好調查。”
項澤羽點點頭,小心地繞過地上的東西四處查看,秦路影和項澤悠也跟在他後面。項澤悠在項澤羽的吩咐下,拿出帶來的數碼相機拍照留下證據。
“什麼時候能把這裡收拾一下?發佈會過幾天就要開始了,我不想在這時候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所以纔沒叫鎮上的警察來。一會兒其他人來了,我希望能開始正常工作,不讓他們知道這件事。”方奕看着他們的舉動,從旁詢問。
“員工幾點上班?”秦路影問道。
“九點。”
秦路影看了看錶,“還有半個小時。”
項澤羽想了想問:“昨晚你們離開的時候是幾點?”
“大約六點,本來有時候也會有人留下通宵加班,但昨天因爲大家約好要去聚餐,所以一到下班時間就全都離開了。”
“所有的人都走了?”
“是的,沒人缺席昨晚的聚餐,飯後我們又去了附近喝酒,散去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我回家不久,你們就送了林芸來我家裡。”
“看來我們遇到林芸時正是聚會剛散。”秦路影說道,“那麼工作室被人闖入,應該是從昨晚六點到今早的這段時間發生的事。”
“門鎖沒有被撬的痕跡,看來是用鑰匙打開門進來的。都有誰有工作室的鑰匙?”項澤羽問。
“這……因爲常有員工要早來或者晚走,所以鑰匙就放在門外窗臺的花盆裡,使用起來比較方便。”
“也就是說,誰都能拿到鑰匙了?”項澤羽繼續追問,“這裡有沒有丟什麼東西?”
“還不清楚,剛纔沒來得及仔細看,要收拾完清點一下。”
“那麼你現在可以整理了,需要的我們都拍下來在相機裡留存了。”項澤羽話鋒一轉,“另外,要瞞住員工們恐怕是不可能了,等他們來了之後,我要對他們逐一進行詢問。”
“爲什麼要盤問我的員工?難道因爲他們知道鑰匙的位置就懷疑他們?鑰匙也可以是外人後來配的。”方奕顯然並不想打擾他的員工。
“老同學,這次的事明顯是內部人所爲。”爲方奕解釋的人是秦路影,“你想想看,先不說外人怎麼會知道鑰匙放在哪裡,你剛纔也說了,平時會有人在加班,夜裡也有人在,只有昨晚大家全走了,這麼巧合就出了事,闖入者又是如何判斷出工作室沒有人的呢?除非是知道大家都去參加聚餐的人。”
“好吧,等其他人來了,我安排你們在辦公室調查他們。”
方奕叫出紫茵和林芸幫忙收拾。想起昨晚林芸的話,秦路影不着痕跡地打量着紫茵。紫茵依舊是一身紫色衣服,襯得皮膚有些蒼白,她話不多,偶爾會停下手裡的動作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林芸則也許因爲宿醉,不時按着額頭,也安靜得沒有一句話,像是並不知道昨晚和秦路影他們三人相遇過。
臨近九點,工作室的人陸陸續續到來。方奕安排他們接受項澤羽的詢問,自己則忙着去查看損失情況了。對紫茵和林芸的問話被安排在最後,紫茵剛走進辦公室,方奕便氣沖沖地推門進來,坐在紫茵身邊。
“發生了什麼事?”紫茵見他的樣子,擔心地問。
方奕憤怒地一拳打在沙發扶手上,聲音不禁揚高了幾分,“我查過了,所有的東西都沒丟,就只有一件衣服被弄破了,偏偏是我爲你做的結婚禮服!”
從方奕氣急敗壞的神情,不難看出他對那件禮服的重視,看來他確實很愛紫茵。紫茵溫柔地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勸慰道:“沒關係,衣服破了可以再做,重要的圖紙和其他衣服都沒事就好,不會影響發佈會的如期舉行。”
“那怎麼可以?沒有那件衣服,發佈會就失去了意義,它是我要送給你的禮物。”
“形式不要緊,你的心意我明白。”
“我們能看看那件衣服嗎?”項澤羽問道。
方奕點點頭,走到門口找人去取衣服。片刻,一件大紅色的禮服便被工作人員放到了大家面前。這是件中式旗袍改良的結婚禮服,高束的領口上有幾顆精緻的盤扣,行雲般的水袖,纖合的束腰,及地的裙襬,配以柔緞繡花的材質,既有古典的端莊大方,又不失時尚。只是此刻衣服上被刀子劃了很多口子,從上至下每刀都又長又深,布料翻卷的地方已經殘破不堪。
“兇手的目的應該不是在求財,而是單純想要搞破壞。”項澤羽沉思道。
“我看一定是那個段天明。”項澤悠忍不住又發表着意見。
“段天明?”項澤悠的話引起了方奕的注意,“你們爲什麼會懷疑到他?”
“剛纔我們來的時候,看到他在工作室門口鬼鬼祟祟地探頭探腦,不是他還會有誰?”
“小悠,我們還沒有證據可以確定是他乾的,別胡說。”項澤羽阻止了項澤悠繼續的猜測,但方奕還是因爲他的話臉上露出了怒意。
方奕突然站起身,“段天明這傢伙,我找他算賬去!”
項澤羽剛要阻止,秦路影慵懶的聲音適時揚起,“你沒有證據,去了能把他怎麼樣?打他一頓?你不想因爲暴力被拘留,弄得發佈會開不成吧?”
“這……”她的話讓方奕遲疑地停下腳步。
“項警官都還沒確定就是段天明做的,等他查清楚會馬上通知你,你難道不信任他?”秦路影又乘勝追擊道。
方奕終於又走到沙發前坐下,“項警官,你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方先生請放心。”項澤羽點頭道,“我們還有件事,想和兩位確認一下。”
“只要能幫得上忙,但說無妨。”
“我們想知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聽說紫茵失去了記憶,是否是真的?”項澤羽小心地確認。
方奕微微露出驚訝的表情,“是誰告訴你們的?”
“這個重要嗎?”秦路影反問,並用眼神示意項澤羽不要說出林芸的事。她打量的目光落在紫茵身上,紫茵坐在原地似乎有點緊張,脊背緊繃,表情也有些許的不自然,握着方奕的手輕輕顫抖。
方奕攬住她的肩,“其實也不是什麼秘密,工作室的人基本都知道。爲了尋找靈感,我幾個月前就把工作室搬到這個鎮上,一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失憶的紫茵。她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外總是不安全,反正我院子裡空房子也多,就乾脆收留了她。漸漸地,我就對她產生了感情,她無親無故,我想娶她給她一個家。這事說了怕紫茵不自在,所以大家也就都不提了。”
“紫茵,關於自己的事情你真的一點兒都想不起來?”項澤悠好奇地問。
“我……”紫茵低下頭,小聲回答,“要是能想起來就好了,對不起。”
“紫茵你不用道歉,這不是你的錯,想不起過去沒關係,重要的是我們以後會開始幸福的新生活。”方奕柔聲道。
“嗯。”紫茵嘴上雖應着,神色中卻有一絲不安一閃而過。秦路影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這表情在昨天初遇紫茵時她也見過。紫茵到底有什麼心事沒說出口?與她失憶又會不會有關聯?
幾人還在交談,林芸推門而入,掃了衆人一眼,徑直對方奕彙報道:“外面整理得差不多了。”之後,她纔像是意識到場合,又追問一句,“我是不是打擾你們了?”
“沒有,我們也問得差不多了,就差你一個人,你來得正好。”項澤羽開口道。
林芸警覺地盯着他,“我?爲什麼要問我?”
“別緊張,我們只是對每個人都做例行詢問罷了。”
“那好吧,時間別太長。”林芸走到一旁坐下,冷冷看了看紫茵。見狀,方奕帶着紫茵走出了辦公室。
項澤羽並不着急開始問話,沉默的氣氛使得林芸漸漸忐忑起來。她欠了欠身子,不耐煩地問:“你們到底問不問?我還有很多事要忙呢!”
“林小姐,你還記不記得昨晚自己都做了些什麼?”
“記不清,我昨天喝醉了,今天早上醒來就發現在表哥家了,估計是表哥把我從聚餐上帶回家的。”
“喂,你這個人有沒有良心?把你背到方奕家的人明明就是我。”項澤悠聞言面露不滿,憤憤不平地抱怨。
“你?”林芸懷疑地看着項澤悠,顯然並不相信。
“昨晚你喝得醉醺醺的,要不是遇上我們幾個送你回去,你恐怕早就醉倒在街頭了。你那麼重,還不斷胡言亂語,累死人了。”
林芸聞言立即瞪大眼睛,警覺地問:“我都說了什麼?”
“你喜歡方奕?”秦路影忽然開口,也不拐彎抹角,直接點明瞭主題。
林芸愣了一下,隨即便笑得坦誠,“是啊,我和表哥從小就常在一起,我愛了表哥很多年,也沒有隱瞞你們的必要。”
“那紫茵呢?你討厭她?”
“這是肯定的吧,她莫名其妙地出現,不明白表哥怎麼會被她迷惑,決定娶她,要不是她,表哥早晚會注意到我的感情,我恨她。”
林芸的直白倒是出乎秦路影他們的意料,秦路影有些欣賞她的敢愛敢恨。她希望自己也能像她一樣,坦率地表現出喜怒,但她無法這麼做,至少現在的她辦不到。父親死後,過往彷彿一塊大石般,沉重地壓在她的心上,始終揮之不去,讓她習慣了隱藏起一切。
“你應該知道方奕做給紫茵的結婚禮服被破壞的事吧?能不能說說昨晚你的行程?”項澤羽問道。
“你們懷疑我?”林芸蹙起眉,“我雖然不滿表哥娶紫茵,但還不至於在工作室搞破壞,這次的發佈會是這裡所有人心血的結晶,身爲其中的一員,我也希望能順利進行。”
“林小姐,你不用激動,工作室的每個人我們都問過同樣的問題。”項澤羽不緊不慢地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