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僱了許多人到處尋找,還動用了明澈以前的一些舊關係,最終踏破鐵鞋無覓處,徐大伯的兒子徐寶根居然就在離長安不遠的咸陽城。
他在咸陽渡口開着一家小吃店過活,店中還有一個挺着大肚子的少婦,還有一個兩歲左右的小女孩,應該是他的妻女。
明淨沒有見過真正的徐寶根,只裝作進店用飯打量過幾眼,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所以暫時沒敢驚動,不過根據徐大伯的描述,基本可確定。
長生聽的火冒三丈,咸陽離長安很近,馬車一天可以走個來回,他這麼多年都不知道回家一趟看望父母嗎?
當年嫌窮入贅商戶,拋下父母而去,私毫不顧父母只有他一個獨子,多年來人不回來,連一封信也不往回捎,他不知道父母思兒若渴嗎?他不擔心父母年邁,有可能再也見不上嗎?
可憐徐大伯老兩口,擔心兒子萬一回來找不到家,多年一直不肯搬走,就守在那個小巷陋院,靠賣包子過活,兒子可以說近在咫尺卻偏偏不聞不問。
明淨多次勸他們搬到京城的謝府,撥一個獨立的小院讓他們住,再撥幾個人可靠的人服侍,這個小院靠近後門出入方便,不會讓他們覺得不自在,可是老兩口爲了等兒子,怎麼也不肯搬走。
好在終於找到了,她雖然很氣憤,更多的還是爲徐大伯和徐大娘高興,兒子再不好也是他們老兩口唯一的期盼,如今不但還有妻有女,很快就要一家四口了,想必徐大伯和徐大娘做夢都會笑醒吧?
昨天明淨雖然基本確認他就是徐寶根,沒卻沒有冒然相認,一來他覺得徐寶根離家這麼近卻不肯回去,說不定有什麼不得已的原因。
二來擔心若是冒然驚動他又給跑怎麼辦?或者他根本就不承認自己就是徐寶根,畢竟已經過去了十幾年,人的相貌也是變化很大的,明淨以前又沒見過徐寶根,擔心萬一認錯人。
如果強行抓走,他家裡還有懷孕的妻子和女兒,受了驚嚇就不好了,他們畢竟是徐大伯的親人。
思前想後,他派人先盯着徐寶根,自己先回來了,因爲昨天已晚,擔心驚動老兩口睡不好覺,就今天一大早過去告訴徐大伯和徐大娘,然後直接用馬車拉着他們去見不孝之子,就是綁也要把他們綁回來。
今天一切順利。他們坐着馬車來到來到那家小吃店外,因爲想着今天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回家,去時還多帶了一輛空馬車。
明淨擔心他有不得己的原因給跑了,小吃店外就是渡口,萬一他跳了河可到哪去找?
就先讓人把後門堵了,前門外面站着兩個隨從,然後讓徐大娘在車上等着,他和徐大伯先進去,看那個人到底是不是徐寶根。
他一再交待徐大伯進去不要激動,認清人再說,結果徐大伯一進店,看到徐寶根就激動萬分難以自抑,而徐寶根也驚呆了,明淨方纔確認了他的身份。
正欲詢問,徐大伯卻上前又打又罵,痛哭流涕,門口的隨從聽到響動以爲出了什麼事,慌忙衝了進來,那個女人也嚇慌了,還當自家男人惹來什麼禍事,也抱着女兒哭起來。
明淨趕緊安慰她莫慌,說是人家親爹找上門了,也不去拉徐大伯,只讓他好好教訓兒子出出心中怨氣,反正他絕不會捨得下重手。
外面徐大娘也聽到動靜跑了進來,確認是兒子後,悲喜交加又哭又笑,拉着徐大伯不讓打,雞飛狗跳鬧了半天,方纔平靜下來。
徐寶根跪在父母面前哭泣認錯,徐大娘這纔看到櫃檯後面的女人和孩子,當即驚喜莫名,已經猜到是怎麼回事,把那個伶俐可愛的小女孩抱在懷裡心肝肉的疼愛着,又打量着女人的肚子,什麼怨氣也沒了。
明淨喝斥住了哭個不停的徐寶根,令人關了店門不讓客人進來,讓他好好給父母一個交待。
徐寶根這才羞愧地講了這十幾年的經歷。
年輕時他嫌棄父母貧賤,不顧家中只有他一個獨子,入贅到一家商戶,並跟着他們回了南方,自幼窮慣了的他一心以爲自己從此就過上了享福的日了。
卻沒想到他的妻子十分任性刁蠻,根本看不起他,嫌棄他沒本事,岳父和岳母也把他視作奴才,雖然衣食尚且周全,卻對他十分輕視,他在家中半點權力也沒有。
他只好忍聲吞氣,好在一年後兒子出生,全家人十分高興,他的日子比以前好過了一些,夫妻關係也改善了。
誰知兒子卻在三歲那年出了意外,淹死在家中池塘裡,全家人悲痛欲絕,後來牽怒於他,認爲是他沒有看好兒子,他被岳父寫了令人打了一頓,又寫了一封絕婚書趕出家門,帶着一身傷流落街頭。
幸好他岳母擔心他傷重而死壞了自家名聲,女兒再也招贅不到夫婿,就接濟了一點銀子把他送到鄰鎮,令他傷好後回鄉去,離他們家越遠越好,以後生死與他們家沒有任何關係。
他從小嬌慣,在商戶家雖然受輕視,卻也沒幹過什麼活,出了門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又不會寫不會算,身上那點錢很快花完了,靠四處做零活爲生,僅僅能餬口而已,連回鄉的路費都沒有。
他覺得自己淪落到這種地步實在沒臉回鄉,就想等將來發達了再回去看父母,也好挽回一些臉面,就這樣一直居無定所流落在外。
在外面混了多年,他卻始終只能得溫飽,根本不可能發達,卻年歲漸長思鄉親切,也確實擔心年邁的父母,就邊打零工邊往回轉,就這樣到了咸陽。
眼看離家門口近了,他還是覺得沒臉見父母,就在咸陽停了下來四處打零工。
去年,他在街頭救下了被地痞戲弄的趙氏,她丈夫亡故,家中又無公婆依靠,孃家爹也死了,繼母不許她登孃家的門,一個人帶着女兒艱苦度日,好在丈夫還留下兩間舊房,纔沒有流落街頭。
徐寶根救下她後,覺得她無依無靠的十分可憐,就經常上門幫她做些重活,因爲思念自己的兒子,就把趙氏的女兒視爲己出,兩人漸漸生了感情,外面也傳出了閒話,徐寶根乾脆託人說和成了親。
他想着自己終究要回京,就拿出全部積蓄,又說服趙氏賣掉了那幾間房,湊錢在人來人往的渡口開了間小吃店,晚上一家三口就住在後面的廂房裡。
小吃店也只能讓他們一家溫飽,還是攢不下幾個錢,徐寶根發財無望依舊無臉回京。
好在這時趙氏有了身孕,他覺得不如等趙氏生子後再回家,雖然沒有什麼錢,也算是對父母有了交待,就這樣一直拖到現在。
老兩口哭過罵過後,就只剩下無限的歡喜了,兒子平安無恙的回來不說,再看到大着肚子的兒媳,還有平白得來的小孫女,簡直是喜極而泣,直念菩薩保佑。
趙氏看着是個很懂事的女子,趕緊上了熱茶招呼着,爲了安慰兩位老人,說徐寶根曾對她講過,他剛到咸陽後,既不放心爹孃,又沒臉回去,曾經掐着時辰去了徐大伯每天賣包子的地方,躲起來看到他一切安好方纔放下心來。
又趁着徐大伯不在家,來到自家門外敲了幾下,聽到裡面傳出孃親的聲音,他確認孃親安好後擔心被人發現,趕緊偷偷跑了。
徐大娘想起確實有那麼一回事,她正在院子裡洗衣服,聽到有人敲門,就問是誰,卻沒人應聲,她擦乾手開了門,卻發現門口空無一人,還以爲街坊鄰居家的孩子調皮,也就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想到原來就是她朝思暮想的兒子。
徐大伯越聽越難受,再大的氣也沒了,在明淨的主持下,兩人端坐在上面,接受了兒子一家的大禮參拜,又給第一次見面的兒媳婦和孫女給了價值不菲的見面禮,直讓他們一家驚喜交加,徐寶根這才知道原來爹孃遇到了貴人。
見面禮是長生備下讓明淨帶去的,她猜明淨說的那個女人和孩子應該就是徐寶根的妻女,就替徐大娘提前準備好了。
一家人互訴了離情,徐寶根這才知道眼前這位俊美華貴的男子居然前段時間到處傳揚的德孝公主的駙馬,這幾年爹孃居然和德孝公主結下了不解之緣。
聽到這幾年爹孃之所以平安無恙多虧德孝公主和駙馬悉心照料勸慰,當即又和妻女一起大禮參拜了,發誓要好好爲公主和駙馬效力,一輩子忠於他們,還發誓以後一定好好守着父母和妻兒過日子,一家人再不離開。
趙氏又在外面叫了幾個菜,再加自家店裡的小吃,整整了一桌請大家吃了午飯,徐寶根說要等把店鋪和家當全折賣了才能回家,就讓妻子和女兒跟着父母帶着一部分行禮先回京,他處理完瑣事就回來。
就這樣徐大伯老兩口高高興興帶着兒媳和孫女回了家,明淨邀請他們去謝府,徐大伯說等兒媳婦生了再說,讓街坊鄰居一起跟着高興高興,家裡現在還能住的下,等兒子回來後,就全家人過來見長生。
長生由衷地爲徐大伯和徐大娘感到高興,兩位老人數次在她遇到困難甚至走投無路的時候全心全意地幫助她,和她們結下了不解不緣,他和明淨照顧的再周到,再殷勤體貼,再送更多的財物,也抵不住兩位老人思念兒子的心。
她打算明天派人上門探望賀喜,再帶去兩位接生嬤嬤,讓她們看看趙氏的胎是否穩當,再確認一下臨產期,到時過去幫忙接生,還給徐家每個人都送上了厚禮,連剛認下的小孫女都沒落下。
至於如何安置徐寶根,長生打算等到徐家的寶貝孫子出生後再說,他的品性和能力還需要再觀察,到時再給找個適合他的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