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形容太抽象了,什麼史詩級英雄級傳說級神級。”路明非對路鳴澤抱怨,“這些級別總要有個標準吧?”
“好好好,是我的問題,哥哥,那我就給你打個比方。”路鳴澤爲路明非說明,“史詩級的代表人物大概就是你們那位校長,希爾伯特·讓·昂熱,當然我說的是普通狀態的昂熱,‘暴血’後的楚子航大概也能夠得上史詩級的門檻,至於源氏兄弟,他們大概就是這個級別的上限了。”
“老大呢?”路明非問。
“愷撒差遠了,哪怕他‘暴血’了也離這個級別有些差距,他最多算個精良級別的天花板。”路鳴澤搖搖頭,他對路明非說,“你可以理解成‘S’級是史詩級別的最低門檻,如果血統評級達不到‘S’級,連龍類裡的三代種都比不上,怎麼能稱爲史詩呢?”
“你要求還挺嚴格。”路明非斜眼看着路鳴澤。
“我只是舉例子,幾千年前,龍類中的階級劃分只會比這更加森嚴。”路鳴澤說。
“英雄級呢?”路明非問。
“龍類的次代種是最低的門檻,至少那些在龍族歷史中有爵位或是有諡號的君王纔是這個級別中的佼佼者。”路鳴澤補充道,“哦對了,混血種也有能達到這個級別的,你最熟悉的,上杉繪梨衣和上杉越。”
路明非點點頭,路鳴澤的說法很中肯,繪梨衣和上杉越的確當得起這樣的評價,在混血種近一百年記載的歷史中,繪梨衣和上杉越的實力都無疑是突破巔峰的存在,當然前提一定要拋開梅涅克·卡塞爾那種擁有滅世級言靈的個例來看。
“傳說級就是四大君王了,青銅與火之王,大地與山,天空與風,海洋與水,他們的存在本身就是傳說,四大君王裡的每一位完全覺醒時的力量都能輕易挑翻這個世界上任何一個混血種組織。”路鳴澤看了眼路明非,“如果用四分之一的命來交易,我能給予你這個級別的力量,屆時你會擁有能匹敵任意一位君王的力量。”
“能挑翻赫爾佐格麼?”路明非問。
“當然……不能!”路鳴澤搖搖頭,“想什麼呢,我都說了,現在的赫爾佐格是神級。”
“那三個英雄級能殺死一個神級麼?”路明非追問,“我的意思是,我加上老唐和夏彌,足夠解決一個赫爾佐格麼?”
“概率很小。”路鳴澤搖搖頭,“我說的這些級別任意兩級之間就差距很大,更何況是神級,雖然赫爾佐格只是堪堪摸到了神級的門檻,但他和龍王已經是兩個層次的生物了,龍類的君王是殺不死‘神’的,能夠殺死‘神’的,只有另一位‘神’……或者魔鬼。”
“你的意思是,赫爾佐格已經超越了普通的龍王麼?”路明非微微皺眉。
路明非記得,在夢境的故事裡,他用四分之一的命和路鳴澤交換的力量已經能和赫爾佐格匹敵了,雖然最後還是依靠天基動能武器才把赫爾佐格殺死,但是差距絕不像是路鳴澤現在所說的傳說級和神級這麼大,不至於三個龍王級別的戰力還沒法將它拉下神壇。
“這還用說麼?還不是哥哥你乾的好事麼?”路鳴澤的臉上透着隱隱的幽怨,“你讓老唐和夏彌用他們的鮮血提前喚醒了八岐大蛇,那可是兩位龍王的血,這還不夠,你還用自己作爲容器,用上杉越最純淨的‘皇血’作爲‘聖骸’的養分,你簡直幫赫爾佐格把各種增益BUFF都迭滿了啊,經驗還喂到飽,我只能說哥哥你在作死的道路上真是遙遙領先。”
路明非張了張嘴,但說不出一句話,因爲路鳴澤的話他無法反駁,他沒想到這種種因素把赫爾佐格造就成了一個神級的敵人,但既然爛攤子是他製造出來的,無論如何也該交給他來收拾。
“但赫爾佐格也不是完全沒辦法殺死的,我說了,哪怕它成了‘神’,只要達到和它同樣的等級,就有殺死它的機會……更何況赫爾佐格和真正的白王差遠了,它充其量算半個屁股沾上王座的僞‘神’。”路鳴澤對路明非提醒,“哥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這個世界相當於一個副本,你平常打遊戲的時候,過副本是爲了什麼?”
“拿成就點?得附加獎勵?”路明非試探性地問。
“對啊,沒有人花時間花精力甚至氪金去過副本只是爲了多玩個關卡消磨自己的時間,玩副本肯定是爲了得獎勵。”路鳴澤點點頭。
“獎勵不是復活幣麼?”路明非問,“主線世界的我已經死了,這個副本是用來給我復活的,你剛纔不是這樣說的麼?”
“是也不是。”路鳴澤緩緩地搖頭,“不僅僅是讓你復活,這只是副本的基礎獎勵,但副本一般是有隱藏任務的,完成隱藏任務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隱藏獎勵。”
“隱藏任務?隱藏獎勵?”路明非愣了愣。
“還記得我託零告訴了你什麼嗎?”路鳴澤說的。
“你是說……你說我丟掉的兩個東西麼?”路明非立刻反應了過來。
“所以你找到了麼,哥哥?”路鳴澤輕聲問。
“看到赫爾佐格的那一刻我記起來了所有的事。”路明非說,“原本我以爲你讓我找的是我丟掉的記憶,但能讓你這樣重複鄭重交代的應該不是這麼簡單的東西吧?”
“記憶這種東西太籠統了。”路鳴澤搖了搖頭,“哥哥你不是好奇,爲什麼讓你復活的副本會在這座黑天鵝港。”
“因爲你說這裡是一切開始的地方。”路明非是。
“是啊,從這裡開始的,我不會忘記赫爾佐格對我們做過什麼……也不會忘記這個世界對我們做過什麼。”路鳴澤最後一句話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他的眼裡晦暗不明。
“這個世界對我們做過什麼……”路明非喃喃,雖然他不理解路鳴澤這句話的涵義,但他莫名覺得這句話很悲傷。
路明非能夠清晰的感覺到,在面前這個男孩說出這句話時從他身上溢出的如潮水般的孤獨、悲傷以及……咬牙切齒,似乎這個世界真的對他做出過什麼不可饒恕的事,而這個男孩在盛怒之時,也真的會拉上整個世界一起陪葬。
“哥哥,你現在也許還不理解這些,你現在只需要把赫爾佐格當做必須要報復的目標就夠了。”路鳴澤說,“仇與恨也會給予你動力,讓你變得更強,如果哥哥你覺得從我這裡得到的力量還不夠,那就向仇恨去借力量殺死他。”
“所以你讓我找回的第一個東西就是仇恨麼?”路明非對路鳴澤問。
“這是你自己該思考的問題,哥哥,我也沒辦法給你標準答案。”路鳴澤搖搖頭,“我能借給你的力量只有那麼多,你能從自己潛力裡壓榨出多少力量,那就不是我能干涉的事了。”
“我明白了。”路明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緊接着他對路鳴澤問,“那我要找到的第二個東西呢?”
路鳴澤沒有立刻用言語回答路明非的問題,而是扭過頭,靜靜地看着路明非,一言不發。
路明非愣了一下,他再一次在路鳴澤的瞳孔裡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但這一次他覺得自己的影子變得越來越陌生,路鳴澤的眼瞳就像是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把路明非一點一點給吸了進去。
“哥哥,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路鳴澤看着路明非問。
“看到了……我自己……”路明非喃喃地說。
“那你又是誰呢,哥哥?”路鳴澤頓了頓,“或者說,哥哥,你究竟是……什麼東西呢?”
路明非怔住了,類似的問題赫爾佐格也問過他,不止一次,當赫爾佐格察覺到零號的身體被其他人佔據時,他不止一次地向路明非提問“你是什麼東西”、“你是什麼東西”……
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呢,仕蘭中學的廢柴,卡塞爾學院的“S”級,身負使命感的屠龍者,赫爾佐格口中的瘋子,路鳴澤嘴裡能夠與新生白王匹敵的“神”或者惡魔,還是咆哮世界的怪物?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很久,他看着路鳴澤眼中的自己,覺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陌生,似乎變得快要不認識自己,他的身上已經完全看不到仕蘭中學初中那個青澀懵懂的廢柴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張五官熟悉但氣質卻截然不同的鐵打般的臉,路明非回想起自己這一路以來的經歷,似乎他已經踏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命運之路。
“這個問題也沒有標準的答案,但哥哥你必須得出一個答案來,哪怕這個答案是錯的。”路鳴澤看着路明非,用前所未有認真的語氣對路明非說,“仔細想一想,哥哥,在你的心裡,自己究竟是什麼東西,你能從我這裡借到的力量有限,如果我的力量不夠用,那就用你自己的力量,你已經不是五年前那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柴了。”
“你拼了命鍛鍊自己,常年讓自己遊走在生和死的邊緣,不就是爲了積蓄力量,改變生命裡的一件件悲劇麼?”路鳴澤輕聲說,“別再收斂了,哥哥,是時候亮出的獠牙和利爪。”
路明非沉默了很久,最後他深吸一口氣,看着路鳴澤,緩緩點頭:“我知道了。”
“哥哥,那你的答案?”路鳴澤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我有自己的答案了。”路明非對路鳴澤說,“交換吧,我和你交易。”
“那我就拿走啦,哥哥你四分之一的命。”路鳴澤對路明非打了個響指,“變成怪物的力量,口令是‘星際爭霸’裡的一句秘籍:‘something for nothing’。”
“不,不是四分之一,是二分之一。”路明非看着路鳴澤,用不容拒絕的語氣說,“拿走我二分之一的命,儘可能借給我你的力量,如果還不夠的話,那就靠我自己,我是什麼東西不重要,但我可以變成‘神’,也可以變成魔鬼,變成咆哮世界的怪物也無所謂……這就是我的答案。”
路鳴澤的表情明顯掠過一瞬的詫異,然後他露出驚喜、激動又欣慰的表情。
“說的真好!哥哥,說的真好,赫爾佐格算什麼東西,和那種竊取別人力量的僞‘神’比起來,你才該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怪物啊!當你咆哮這個世界的時候,諸王都該臣服在你座下!”路鳴澤輕輕鼓掌,“哥哥,你的回答真令我高興,這麼多年以來,這是最令我開心的一件事了!”
“‘everything for nihility’,全新的口令。”路鳴澤對路明非說,“我於虛無之地,靜候你的凱旋。”
“‘everything for nihility’……”路明非看着茫茫的冰原,輕聲說。
“一切盡歸於虛無”。
……
紅井。
依舊大雨滂沱,天地一片晦暗,整個世界的光彷彿都被這場好似永不停歇的大雨給淋滅了,末日般的氣息籠罩着整個紅井,整個日本島都在這種災厄般的氣氛下搖搖欲墜。
多摩川地區的山體都被一種雪白的絲線給覆蓋了,這種絲線帶有強烈的腐蝕性,樹木和泥石都被絲線給蝕壞到鏤空。
所有的絲線都源自於紅井,紅井所在的身體就好像一尊盤踞於日本島中的妖魔,披散着幾千幾萬丈的白色長髮。
滿地都是屍體和動物的殘骸,但離奇的是,它們的身體沒有流出任何鮮血,因爲它們的鮮血都被這種詭異的白絲給吞噬了,這種絲線其實是某種輸送管,以血液爲媒介,所有被它接觸到的東西都會被抽取生命力,送往宿主的體內,直到周圍的所有生物都變成一具具腐壞的乾屍。
所有的屍體都是躺倒或是殘缺的,唯有一具乾屍是坐着的,他的手邊擺放着一截蠍子般的枯骨,依稀能辨認出,這具屍體活着的時候應該是個年輕的男孩,男孩背靠紅井的井沿坐在瓢潑大雨中,以某種奇怪的姿勢,就好像他還沒有徹底死透,又好像死亡也不能束縛他,隨時都有可能站起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