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滿臉怒容的阮年,江風辰不禁又是一愣,“對不起……”
暖冷摻半的春風輕輕地吹來,兩人的髮髻都開始有了一絲凌亂,江風辰卻彷彿毫不介意一樣,只是愣愣地望着宿舍二樓。
有的人,他不想見,有的人,他見不到。擁有的,與失去的,都讓人感到不如意。
正在宿舍裡心疼地搗鼓着那盆鳳仙花的蘇以素此時卻彷彿被一種神秘的力量推慫着,心裡有一種強烈的聲音在叫着她到走廊外面去,到走廊外面去。
她情不自禁地放下花盆,腦子一片空白,那道力量卻似乎在控制着她往外面走。
“哎?以素?你要到哪兒去?”
見蘇以素忽然不理會那盆將要枯死的鳳仙花愣愣地開門出去,李意不由得疑惑地叫了一聲。
“嘭!”宿舍房門卻在下一秒被關上了。
“額……”李意鬱悶地盯着緊閉的房門,終究還是搖搖頭,沒有跟出去。
走廊外,蘇以素走到盡頭,探出頭去,卻赫然發現樓下的江風辰和阮年,兩人似乎談得不太融洽,臉色都不太好看。具體來說,臉色難看的只有阮年。
她卻直接忽略過了正一臉陰沉的阮年,目光緊緊落在江風辰身上。
江風辰,你怎麼,又要出現在我面前呢?
你每出現一次,我心裡對你的眷戀就不受控制地被喚醒。
樓下的江風辰彷彿心有靈犀一般,驀地擡起頭來,剛好和蘇以素四目相對。
那一刻,火花相撞的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停住了。
兩人久久地對視着,沉默着,誰都不願意移開眼光,卻也都不願意開口打破這一刻的沉默。
他們都明白,任何語言會讓這一刻的溫存徹底毀滅。
一旁的阮年仰頭一會望望蘇以素。一會低頭望望江風辰,雙眼冒着憤怒與嫉妒光,終於他忍無可忍,毫不客氣地推搡着江風辰。“看什麼看!那又不是你女朋友!”
江風辰一個不注意,被阮年着猛地一推,不禁有些踉踉蹌蹌地後退了幾步,他終於回過頭來,望了一眼阮年,語氣也不由得冷了起來,“誰說不是女朋友就不能看?”
“你……你分明是不懷好意!”
“你們別吵了!”樓上的蘇以素沒好氣地大喊一聲。
聽到蘇以素出聲,兩人都猛地停下來,怔怔地望着蘇以素,一言不發。
蘇以素默默地嘆息一聲。“噔噔噔”地跑下樓去,走到兩人跟前。
她淡淡地望了一眼江風辰,纔回過頭對阮年說道:“阮年,你先回宿舍吧,我有些話。想要跟江風辰說。”
阮年哪裡願意,頓時不滿地叫起來,“可是,以素,他……”
“你回不回去?”
見蘇以素動了真格,阮年只好鬱悶地暗暗嘀咕一聲,終於還是乖乖地拖着行李走了。只是他那一步三回頭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被拋棄的怨婦。
蘇以素卻無暇理會走走停停的阮年,她慢慢地邁開腳,朝着江風辰走了幾步,兩人隔得很近,她低着頭。可以看到江風辰的鞋子。
那是一雙,她從來沒見過的鞋。
呵呵……他怎麼可能還穿着從前的鞋子呢?就算不破,也舊了。
就像他們之間,不管她多留戀,過去了的。終究是過去了。
江風辰憂傷地望着她低下頭的臉,道:“以素,你還好嗎?”
蘇以素驀地笑了,擡起頭平靜地望着他,“是否每一對分開了再相遇的戀人,見面的第一句話都是這句?‘你還好嗎……’我要怎麼回答呢?好?我確實是很好,再沒有誰時不時給我發一條短信或是一封郵件,告訴我你和安一然又怎麼樣了,是在一起了或是結婚了還是有孩子了,也沒有誰需要我那樣天天躲在被窩裡哭了。是啊, 我確實是過得,很好!”最後兩個字咬得很重,連她自己都能感覺得到自己話裡深深的恨意。
是的,恨意。只有這樣她才能麻醉自己,告訴自己眼前的這個人不再值得她去懷念去戀戀不捨了。
“對不起,以素……”江風辰黯然地低下頭去,分明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可是話到嘴邊卻只化成這麼一句蒼白而無力的道歉。
蘇以素自嘲地冷笑一番,忽然覺得有些難過,紅着眼別過頭去,“對不起?江風辰,我是不是要說聲沒關係?可是,真的沒關係嗎?我是這麼介意,這麼介意啊……真的,只是區區的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彌補我所有的創傷嗎?”
“我……”
江風辰連忙開口想解釋些什麼,蘇以素卻揮手打斷他的話,“江風辰,你是不是忘記我說過的話了?我與你,早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現在的身份,是別人的丈夫。就算你後悔了,那也是你自己自作自受。別來纏我,江風辰,別再來纏着我,我不想再被別人說成是破壞別人家庭的小三。江風辰,你知道麼?那種感覺,真的很不好受……明明是別人搶走了我的男朋友,我卻還要無辜承受別人的指責……”
說着說着,她不由得悲從中來,抽噎着後退幾步,眼淚再也忍不住的噠噠地掉下來。
江風辰眼底閃過一絲心疼,上前兩步想替她拭去臉上的淚,卻被蘇以素伸手擋住,“江風辰,不要碰我!”
江風辰心頭不禁涌上一陣悲慼,“以素,我們之間,真的要這樣嗎?”
蘇以素冷笑一聲,倔強地擦掉臉上的淚,“你問我,還不問你自己?”
“我……”
就在這時,兩人身後又驀地傳來阮年憤憤的聲音,“江風辰,離我女朋友遠一點!”
兩人下意識地擡頭望去,果然看到那阮年氣沖沖地走來,即使是隔着幾米之遙,蘇以素依然能感覺得到他身上的那股寒氣。
阮年沉着臉走到兩人跟前,十分霸氣地摟着蘇以素的手臂,仰着頭道:“江風辰,我給你的時間夠多了,你可以走了。再不走我就不客氣了!你一個有家室的人愛這樣到處拈花惹草……啊呸……纏着我女朋友,你還有一點道德之心嗎?”
家室。
這是一個讓江風辰黯然神傷的詞語。
如果時光可以重來,那該多好……
那樣,他一定會好好留在江城,或者繼續讀書,或者做其他的工作,就是不要到尹市裡去,遇到尹市的那些人。
尹市,那是一個極度危險的地方……
見江風辰保持着沉默,阮年又是一聲嗤之以鼻,“江風辰,沒有誰會一直留在原地等着離人歸來,你不珍惜的,自然有其他來人珍惜。奉勸你一句,好好把握現在,纔是最重要的。”
蘇以素嘆息一聲,“阮年,我們,走吧。”
到哪裡去都行,只要離開江風辰,只要不要再見到這張面孔。
說什麼永不原諒,若沒有愛,又哪來的恨?
愛得深,所以才恨得深。
只要看不到他,就不會有所幻想。
只要永遠都不再見,就永遠都不會再念。
阮年點點頭,依然輕輕摟着她,轉身,離去,越走越遠,越走越遠。
直至看不到江風辰的身影,蘇以素才停下來,望着已經有些暗下來的暮色,她不由得苦笑一聲,“阮年,我又一次拿你來當擋箭牌了,該如何是好呢?”
氣氛有些沉重,阮年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道:“那你就升我做你的正牌男友吧,這樣以後要擋,也不是臨時的擋箭牌了。”
男友……
這個詞,似乎離她好遙遠好遙遠了……
望着路邊還未亮起的路燈,她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譚、紫、姚!
那個人,是要讓她承受背叛與欺騙的痛苦……
那麼,不管身邊的人是誰,都會遭到她的設計與報復嗎?
是這樣嗎?
想着江風辰曾經的打架事件竟被各種壓力逼得退學,她頓時有種深深的不安,驀地神色複雜地望着身旁的阮年,忽然不知道,下一個遭殃的,會不會落到他身上。
“以素,你怎麼了?”見蘇以素的臉上忽然變得蒼白,阮年不禁有些擔憂。
“沒……沒什麼……”蘇以素搖搖頭,故作淡然地應了句,心裡卻越來越忐忑不安,那種感覺就好像,她就是一個瘟神,誰碰到她誰死……
“以素,你看起來很不舒服,要不要去看一下醫生?”
蘇以素猛地睜開阮年的手,踉踉蹌蹌地後退幾步,喘着氣驚慌地盯着他,“阮年,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不要再來找我了,從現在開始,請你和我劃清界限,從此你走你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老死都不要再往來!”
阮年被忽然變了臉色的蘇以素弄得莫名其妙,只得故作輕鬆地開着玩笑,道:“以素,聽着怎麼這麼像情侶分手的橋段呢……你要和我分手,首先你得答應做我女朋友啊……”
蘇以素沉重地搖搖頭,“阮年,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或許譚紫姚,要對付的不是她的阿爸,也不是她,而是整個蘇家,包括蘇以信,包括她的阿媽……
可是,她明明有一千種一萬種方式能將他們一家置於死地,卻爲什麼偏偏要選擇這樣漫長而吃力的一種呢?
而這個,並不能給她帶來什麼實質的傷害……
她,到底想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