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荒林地。今天是天龍派弟子進入林地試煉的最後一天,兩名弟子早早站在入口邊緣,等待試煉的最後一批弟子迴歸。之前大部分弟子都已經試煉完成,分批坐上門派的馬車,回到門派。
其中一名圓臉弟子看看天空,夕陽西落,到了回程的時間,轉身對同伴道:“走吧,時辰到了,不等了。”二人解開馬車繮繩,一左一右坐在馬車前方,準備離開。這時從樹林深處傳來一少年慌亂的喊聲:“等一等,師兄,等等我!”
可聲音距離馬車實在太遠,兩名弟子根本沒有聽見,“駕!”車子緩緩啓動。
“嗯,有人!”馬車內一名弟子耳朵動了一動,透過前方窗簾對着駕車二人道:“停下。”二人不知何事,見這位朱師兄讓他們停下,急忙勒住繮繩,奇怪地看着朱師兄。
朱大力看着二人淡然道:“後面有人。”二人這才下了馬車向後看去,一名身穿淡藍色長衣少年正慌慌張張向馬車跑來。
“是任飛宇,這傢伙竟然還活着?”二人大吃一驚,原地站定等着。不多時,任飛宇氣喘吁吁地跑到馬車前,對着二人抱拳道:“多謝師兄。”
“上車吧”兩名駕車弟子懶得跟他廢話,直接上了馬車,馬車又開始動了。任飛宇急忙上了馬車,見車廂內坐着朱大力,點頭示意道:“朱師兄好。”
朱大力對他點點頭,沒有開口。對這個修爲最慢的弟子,他倒不是很反感,相反還有些覺得可惜。或許這就是最強者對最弱者普遍的看法。
任飛宇是門派內公認的聰明弟子,但在修煉方面,比蝸牛還慢,從入門到現在一連五年不見起色,上個月纔剛達到捧劍人之境。這件事常常被其他各院弟子當做笑柄,也‘光榮’當選爲天龍派十大恥辱事件之首。
在馬車上坐定,任飛宇的情緒逐漸穩定了下來,這一月來試煉的情形又浮現了出來:
進入林地後,任飛宇知道自己修爲不高,一路提心吊膽,從不在夜裡睡覺,只是中午時分休息片刻。晚上躲在高大的櫸樹上,雙目圓睜,警惕的注意着周圍。
第七天的早上,任飛宇殺了兩隻野兔,放在火堆上烤着,這幾日精神一直處於緊張狀態,睡眠極少,現在眼睛只能半睜半閉,於是想在火堆旁眯一會,誰知道眼睛一閉,竟然在火堆旁沉沉睡去。
等到中午醒來,火堆上的兔肉卻不翼而飛,身邊多了三顆不知名的果子。任飛宇一陣驚慌,急忙起身戒備,後來見沒有危險臨近,才漸漸放下心來,這才感覺到腹中飢渴,不想還好,一想肚子直接抗議起來,此起彼伏叫個不停。
任飛宇轉身看見地上的果子,見其紅亮新鮮,聞起來清香撲鼻,忍不住咬了一口,哪知果子入口即化,香甜味美。於是一氣將果子全部吃完,只覺得疲勞感一掃而光,精力充沛,不由又驚又喜。
第九日早晨,任飛宇又殺了兩隻兔子燒烤,等到快熟的時候,從一株古老的大樹旁傳來一聲野獸的怒吼聲,任飛宇拔腿就跑,再也管不上兔肉。約莫有半個時辰,才止住腳步,見野獸沒有追來,不禁長出了一口氣。
當天下午,任飛宇從夢中醒來,卻發現身邊又多了三顆同樣的果子。不由大喜,急忙用果子充飢。
到了第十一天,任飛宇突然感覺到有些奇怪了,貌似每次烤肉要熟的時候,就有野獸聲響起,搞得每次都落荒而逃,將兔肉丟到一邊。而且當天下午身邊必有幾個不知名的果子。他本是聰明絕頂,稍微一思索就發現了疑點所在。
難道說有人打自己烤肉的主意?
任飛宇打定主意,一連三天不再烤肉,野獸聲再也沒有響起。哪知道到了第十四天,任飛宇從夢中醒來時,身邊竟然放着一直剛剛死去的兔子,兔子旁邊放着三顆果子。
“看來還真是有人打烤肉的主意,而那三顆果實,顯然是給我充飢用的。”任飛宇眼珠一轉,依舊架上火堆,開始烤肉。等到兔肉快熟的時候,野獸聲果然很“及時”的響起,任飛宇自然“慌亂”的跑開。
任飛宇轉過一棵大樹後,急忙從對面繞了過去,躡手躡腳回到離火堆不遠處的大樹後,凝神細看。不多時,一隻半尺餘長的小松鼠從對面的大樹後閃了出來。小松鼠背部是灰黑色,四肢卻是橙紅色,待到確定安全後,小松鼠飛快的跑到火堆旁,前爪抱起烤熟的兔子,開始大嚼特嚼,灰色的大尾巴不住的搖擺,顯然吃的極爲開心。
“原來是你這個小東西在作怪。”任飛宇恍然大悟,怪不得每次烤的兔子都沒吃到。不大一會,一隻兔子就被小松鼠吃下了大半。任飛宇再不遲疑,縱身躍出:“這個小東西,非得好好教訓你一頓。”
哪知松鼠天性警惕,任飛宇剛剛從樹後閃出,小松鼠就發現了他,急忙扔掉懷裡的兔子,朝前方跑去,身影迅若閃電,眨眼就消失在樹林中。任飛宇再想追,已是望塵莫及。
第十五日
早晨,任飛宇又烤了兩隻野兔,等到快烤熟的時候,卻沒有聽見野獸吼聲,不由自語道:“看來那傢伙知道事情敗露,不再來了。”
話音剛落,一隻死兔子從大樹後飛出,落在任飛宇身邊。緊接着三顆紅色果實從樹後飛出,落在任飛宇身前。
“敢情小松鼠見使詐不成,改走親近路線了。”任飛宇忽然對這隻靈性的小松鼠好奇起來,向樹後瞧去,小松鼠緊緊的躲在樹後,露出半張小臉,兩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火堆上的烤肉,口水直流。
任飛宇見小松鼠一副貪吃的模樣,不由好笑,將死兔子剝皮後,內臟掏空,放到火堆上烤着。這段時間,任飛宇拿起烤熟的一隻兔子,張嘴大嚼。不大會,半隻兔子進肚,這才感覺不那麼飢餓。
“嗯?”任飛宇順勢掃了小松鼠一眼,只見小東西早已經離開了大樹後,向火堆走了五六丈,眼睛直勾勾盯着另一隻烤熟的兔子。見任飛宇看來,小松鼠立刻可憐巴巴的看着任飛宇,一隻小爪子含在嘴裡不停的吸允,“唧唧”叫個不停,似乎在向他討要另外那隻兔子。
任飛宇被小松鼠的可憐相逗樂了,抓起那隻兔子向小松鼠扔了過去。小松鼠騰身化成一道幻影,將兔子抱在懷裡,再不遲疑,開始狼吞虎嚥,片刻功夫就消滅得乾乾淨淨。小松鼠衝着任飛宇“唧唧”叫了幾聲,似乎在道謝,隨後身影一閃,消失在樹林中。
之後的幾天小松鼠每天都會帶來一隻兔子,讓任飛宇烤熟,自己再消滅掉,同時還帶來幾個紅色的果子,算是酬勞。漸漸的,小松鼠對任飛宇不再警惕,也開始慢慢的接近,等到第二十日的時候,它已經在任飛宇身上上躥下跳了。
每次任飛宇烤肉的時候,它就在旁邊安安靜靜的等着,等到第一隻兔子烤熟,總是迫不及待的搶過來,風捲殘雲般消滅掉。而任飛宇,也在小松鼠的幫助下,一直平安無事,一人一鬆鼠過得頗爲逍遙自在。等到第二十八日,試煉時間馬上就要結束了,任飛宇向小松鼠告別,向林地外部走去。小松鼠似乎十分不捨得任飛宇,一直尾隨到林地外緣,才戀戀不捨地回去。
馬車很快到了外面的平坦大道上,而後猛地加速,疾風般向天龍派方向馳去。
天龍派,六院弟子全部試煉完成,回到了門派內。一個月後就是門派考覈的日子,那些五年前來到門派的弟子全部要到天龍廣場上,接受考覈。
天龍劍道共分爲捧劍人、劍客、劍俠、劍師、劍聖、劍尊、劍神七大境界。只有達到劍俠之境的弟子,纔有資格繼續在天龍派修煉下去,否則,不論貴賤,不論背景,全部要收拾行李下山。
衆弟子們回來以後,都開始勤加修煉。特別是那些將要突破劍俠之境的的弟子,更是壓力巨大,修煉比平時勤奮百倍,偶爾還能見到有弟子在通宵達旦的修煉。
天龍廣場。傍晚。
“哎呦,四師兄,您老人家值班回來了?”一位手提長劍,身穿淺藍色長衣的弟子嬉笑招呼道。
對面一位深藍色裝束的弟子微笑道:“冷安好啊”,接着輕輕一拳輕輕打在對方身上,笑罵道:“你小子還真是勤快啊,是不是又修煉了一天啊。怪不得三年就達到了劍俠之境。”
冷安身子向後傾斜半寸,嘿嘿笑道:“師兄見笑了,跟師兄的劍師之境相比,我這點微末功夫,也只能算是雕蟲小技罷了。”
“當年我用了四年才達到劍俠之境,明顯比你慢了一截,而後花費十年才達到劍師之境,你這傢伙可比我用功多了,我看不用十年你一定可以達到劍師之境。”
冷安微微揚眉,小眼一眯,驕傲道:“那是當然滴,也不看看咱是誰?十年,我三年就能達到……哎,師兄我錯了,別揪我耳朵,我錯了……啊!我錯了……”淺藍色裝束弟子誇張的大叫不停。
深藍色裝束弟子揪着冷安的耳朵,故意正色道:“是嗎,你再說一遍,幾年?……聲音太小,我聽不見,幾年?”冷安連連求饒,深藍色裝束弟子這才鬆開手,冷安掙脫開來,不停地揉着發紅的耳朵。
二人嬉鬧完畢,冷安告辭::“師兄,我回去了,你們潛龍院那個‘天才’捧劍人已經在後山整整五天了,估計是腦子壞掉了。”
深藍色裝束弟子心下明瞭,於是微微一笑,對着冷安背影道:“任飛宇他達到什麼境界了?”
“還能是什麼境界,捧劍人唄,五年達到捧劍人,人才!”揶揄的聲音遠遠傳來,同樣的話不知道說過多少次,嫺熟無比。深藍色裝束弟子尷尬的笑了笑,轉身離去。
******
天龍後山,竹林。一輪紅日從對面山腰升了上來,給整個竹林染上了一層金黃。
竹林邊,端坐着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年雙目緊閉,面容凝重,陽光照在少年身上,整個身軀顯得神聖莊嚴。少年正是任飛宇。
“下個月就要考覈了
,我的這點修爲,根本擺不到檯面上,到時候就算師傅出面說話,我也沒有臉面繼續呆着這裡了。這個月我必須要加倍修煉。雖然通過考覈的機率很渺茫,但我更不能就這樣放棄了。”
只有不放棄,纔有希望。
想到這裡,任飛宇站起身來,開始演練天龍派的基礎劍訣《游龍決》。練到一半,突然,一道溫暖的氣流從丹田處升起,緩緩的流向全身各大要穴,經脈各處酥癢不已,感覺十分舒服。
“嗯?”任飛宇覺察到體內異常,急忙停了下來,閉目盤腿坐下,仔細感受這道奇怪的氣流,這時又有兩道氣流從丹田處升起,隨着之前的氣流涌向全身各處。
麻癢的感覺猛的被巨大的疼痛感取代了,經脈被強制拓寬,原本黏合一塊的經脈也被撕裂,一點點分離開來,不大一會,任飛宇疼的牙關緊要,全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半個時辰後,氣流停止流動,分散在全身各處,滋潤乾渴的經脈。而那些經脈,像是一個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人看見一汪清泉一般,瘋狂的吸收着散亂的靈氣。那些分離開來的經脈,在氣流的滋潤下,宛如新生的嬰兒般被放入了溫水中,開始適應周圍的環境。
那股氣流,就像是實質化的靈氣,微微逸散開來一些,就足夠這些經脈吸收好長一陣子。半個時辰後,吸收速度開始放慢,漸漸停止,那些分離開的的經脈也逐漸適應了周圍的環境,自己也能緩緩吸收體內的靈氣了。
感覺到體內疼痛漸漸消去,任飛宇睜開了雙眼,四周的景物也清晰了許多,甚至遠處的樹葉都能清楚的數出來。轉身站起,竟然發現身體也變輕了不少,輕輕一縱都比自己平時奮力一縱要高的多。
任飛宇又驚又喜,急忙拔劍出鞘,將《游龍訣》36式一氣練下,只見劍光摺疊交錯,縱橫飛舞,殺氣隱現,速度竟然比平時快了一倍。
任飛宇瞪大了眼睛,看着手中長劍:“劍客之境,我達到劍客之境了。”
劍客之境,天龍派的第二境界,速度是第一考覈目標,一般只要超過捧劍人一倍的速度,就是達到了劍客之境。任飛宇在經脈被衝擊了一個時辰後,鬼使神差達到了劍客之境。
受到晉升劍客之境的鼓勵,任飛宇練得更加起勁,修煉時更加用功。之後的八天內,丹田處的氣流,每隔一天都會衝出兩三道,來滋潤經脈。
任飛宇每次在氣流升起的剎那,盤腿打坐,充分吸收這些逸散的靈氣,剛開始的時候,氣流衝擊經脈時疼痛難忍,面目蒼白,大汗淋漓,經過幾次之後,疼痛感逐漸減弱,又恢復了麻癢的感覺。
經過八天的靈氣洗禮,那些分離的經脈也如原本的經脈一般堅韌,而且又有一些黏在一起的經脈被分離出來,開始吸收靈氣。八天後,任飛宇速度倍增,成功晉升到劍俠之境。
對於身體內這種近乎贈送的靈氣,任飛宇百思不得其解,不知爲何自己突然修煉神速,以前比別人慢上十餘倍,現在卻比別人快上幾十倍。
又是十五天過去了,每天都有三道氣流升起,幫助任飛宇洗筋伐髓,梳理經脈,補充丹田處靈氣。經脈被拓展的越來越寬,靈氣也儲存的越來越多。
一個月後。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轉眼夕陽西下,皎月東昇,不時有修煉的弟子從竹林邊經過,見到正在打坐的任飛宇,低聲交談不止。
“師兄,你看,是任飛宇”
“恩,就是他,聽說他都在這裡修煉一個月了。”
“他現在是什麼境界了,不會還是捧劍人吧?”
“不是捧劍人還能是什麼,依我看,練也是白練,修煉一途,必須要有天賦才行,你看天龍苑的朱師兄,兩年前就是劍師之境了。真是羨慕啊。”
“呵呵,是啊,做什麼事不需要天賦啊。不過我倒是有一絲佩服他的,明知道希望渺茫,還在堅持不懈的修煉。他毅力真夠堅強的!”
“佩服有什麼用,修煉一途還不是實力說話?他如果永遠是捧劍人的話,沒有人會看得起他。”
“呵呵,走了走了,明天還要考覈呢,不要管別人了,先做好咱們自己的再說。”
二人邊走邊說,聲音漸漸杳不可聞,竹林歸於寧靜。
夜晚來臨,這個夜晚註定是個不平靜的夜晚,那些沒有達到劍俠之境的弟子已經不再忙於修煉,五年還沒有修煉到劍俠之境,僅憑這一晚突破,十分渺茫。看來自己確實不是修煉的材料,還不如早做打算。
對酒歡歌,人生幾何。
弟子們三三兩兩聚到一起,把酒言談當年的種種事蹟,無不一陣唏噓。明天考覈過後大部分的人都要離開了,今天的聚會,讓所有人心緒百轉,或許,明日一別,將成永別。
而在天龍後山,任飛宇依舊在閉目修煉,體內的靈氣經過這一個月的修煉,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