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方心如打扮得特別明麗雅淨到酒樓去喝茶。
酒樓時值客人最多的時候,很多男性的茶客,見到這麼一個美得出神入化的女人,都直了眼睛。
方心如神態自若,還特別嬌嬈婀娜,繞到一張桌子旁去。
桌上開了幾個茶位,但只來了一個人。
那人用報紙遮着臉孔,似是讀報入神。
方心如足足等了好一會,那人仍沒有反應。
她自手袋裡取出化妝鏡,撫平翹起的鬢髮,又整整耳環,那人隔着報紙,取桌上的茶,呷了一口,又放回桌上,似在根本不知道有人坐在他對面。
方心如不耐煩了。
她輕咳一聲。
那人似仍無所覺。
方心如忽然調皮地笑了笑,偷偷地拿了那人的杯子,一口茶加了十塊糖,還灑了些胡椒粉,用小匙攪勻後,再推回原位。
果然那人拿起懷子。
方期待那人照樣喝茶。
可是茶杯停在半空中。
“恭喜發財,我知道是你。”
方心如登時紅了臉。以平時她的老練沉着,也不知怎的,一遇上這個男人,她就變得像少女一般脆弱多感,這點她自己也不明。
“譁,在公衆場合這樣叫法,想人來我我麻煩呀!”
那人移開報紙,現出一張十分男性的臉。
臉上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一雙多情的眼。
那男子微微笑,“你在裡面加了什麼東西?別以爲我不知道。”他唉了一聲,放下報紙,把那一杯“胡椒茶”倒掉。他卻一點也沒有生氣。
方心如看看桌上已倒了幾杯茶,問:“怎麼?大偵探還約了人來?”
那男子正是張誇,他點了點頭。
“有什麼事?”
“那次的事,很多謝你。”
“沒什麼。這世上惡人這麼多,輪都輪不到你們這些還有良心又肯幫人的人入獄。”
“我已經改邪歸正了。”
“哦?”張誇打趣地說;“只要別改正歸邪就好。”
這時,忽上來了兩個衣着光鮮得有點誇張的婦人,無意間看見方心如,喜得叫着過來,即親熱又敬畏的招呼起來。
“方姊。”
方心如沒好氣的點了點頭。
那兩名婦人當即向方心如傾訴她們手頭拮据,被“大耳窿”追迫,急需錢用的事。一人則說她丈夫好賭,給“狗王”抓走了,方心如一拍桌子,叱道:“有這樣的事!”
張誇也眼皮子一跳,但冷眼旁觀。
方心如當即給那婦人一疊鈔票,揮手吩咐:“你們先回去,不要害怕,那些事,我會替你們解決的了。”
那兩名婦人,對方心如感激涕零:
“方姊,日後要有什麼事,告訴我三姑和我金牡丹一聲,我們一定……”
方心如揮揮手,兩位婦人知機的說:“我們就不妨礙你們兩位飲茶了,你們慢慢飲啦……”
好不容易那兩名婦人才離開,方心如見張誇噓了一口氣,便問:“你……你不高興?”
張誇把報紙折起。“沒有。”然後又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她們來找我幫忙,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呀。”方心如不服氣他說,“你們警方要是做得好,又怎麼有這種事?何況,這種事由我們出手,總比你們警方好辦。我是在幫你的忙呀。”
“幫忙?”張誇對方心如覺得很有趣地道,“你不給麻煩我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方心如機趣地偏首道:“原來,我常給你麻煩的麼?”
“你不是已開了家酒樓嗎?”張誇把話題一轉,“今天上這家酒樓來,不是喝茶吃點心這麼簡單麼?”
“你說對了。”方心如索性“打蛇隨棍上”:“我來介紹人來幫你的忙。”
張誇笑了。
“你笑什麼?”
“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
“誰說!人家也是想來見見……”方心如咬着下脣,忽閃現了一種平日絕少見到的忸怩。
忽聽有個小女孩的聲音叫道:“爹爹。”
張誇連忙道:“叫方阿姨。”
小女孩道:“方阿姨。”
小女孩身邊有一位婦人,溫良賢淑,手裡挽了一大堆超級市場的袋子,腹部微微賁起,正說:“這位是……”
張誇介紹:“她是我太太。這位是方小姐。”
方心如機械式的站起來,寒喧了幾句。
小女孩要吃蝦餃,張誇替她叫了,又撫着她的頭髮,問太太想叫點什麼來吃?
張太太問方心如,“方小姐還沒叫東西吃?”
方心如忙笑道:“我不餓。”
張太太撫了撫至少已有了五個月的肚子,笑着說:“哎,我這叫不吃也得要爲孩子吃了。”
方心如說:“我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張誇一愣,微站起身,“你不是說……”
“我真的有事,”方心如猛看腕錶,“我要先走了。”
她匆匆離席,人客喧譁聲,好像是嘲笑她一般的哄響着。
張太太見方心如走得倉皇,暗自睨了她的丈夫一眼,低頭吃點心,問:“她是誰?”張誇點菸,長吸了一口,再噴出來:“朋友。”張太太似不得意的說:“那女子有一雙煙花的眼……”
方心如這時走到樓梯口,她扶着澄黃的欄杆。
遊白雲和阿忠正好走上來。
遊白雲喜叫:“方姊……你不舒服呀?”
方心如橫了他一眼,搖搖頭,走下樓去。
遊白雲急呼道:“方姊,你不是說要介紹我跟張大哥做事的?”
方心如頭也沒回,乏力地拋下一句話:“他在樓上,你自己去找他吧。”
遊白雲丈二金剛摸不着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