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風的夜,刺骨的寒。
周皇朝五十郡之一的北嶺郡,顧名思義位於皇朝北方。值此冬季,北嶺郡更爲寒冷,入眼之處皚皚白雪。
鵝頭山位於北嶺郡偏東部青天縣境內。
此刻高聳崎嶇的山路上,一道瘦弱身影緩慢的前行着,每邁出一步腳下雪地便會發出嘎吱的粘綿聲響。
林起滿身血漬髒亂,臉上早已經不見了以往的傲氣,雙目空洞無神。胸口上,後背處各印有一個大大的囚字。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
“奔流到海不復回……”
林起佝僂着身體,默唸着此刻能想到的詩句,每念出一個字就向前邁出一步。
他的雙臂垂直耷拉在身體兩側,關節處衣服早已經被鮮血浸透成紅色。手腳腕入眼可見四條深長割口,竟被人打斷雙臂挑了手腳。臉上被人刻滿了骯髒不堪的粗鄙之語,甚至血漬未乾,順着臉頰流淌進衣領。
單薄破爛的衣衫下,遍佈着血肉模糊和重重疊疊的血痂。整個人悽慘的令人不忍直視。
林起已經用不出太多力氣,此時他完全靠着意志艱難前行。
“杜…仁…成!”
林起心中默唸出這個名字,眼神堅定了幾分。望胡縣與青天縣相鄰,其縣令杜仁成,正是把他害得這般悽慘的罪魁禍首。一想起這個仇人,林起身上的力氣竟憑空多出了幾分。
不知走了多久。林起恍惚間竟看見不遠處出現了一座破敗寺廟。儘管破敗,在此刻林起眼中卻是閃耀照人。
過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林起終於挪到了廟前。
“有一檐下避風雪,甚幸。”林起此刻被凍的有些神智模糊了,趕忙從倒塌的圍牆處走了進去。
寺廟小院裡到處碎石瓦礫,唯有中間那座不大的佛堂還算完好。
藉着雪光看去,佛堂也早已千瘡百孔。甚至還有一處牆壁倒塌。兩扇門早就不知讓哪個山野村夫劈爛扛回家燒火了。
林起踱步進到了佛堂,屋子裡一座一人高的佛像破敗不堪,周圍雜草凌亂,地上還有幾處灰黑痕跡,應該是之前借宿之人留下的。
屋頂的漏洞中雪花不斷落進佛堂,佛像上早已覆蓋了一片雪白。
林起環視一週後,目光匯聚在了前方佛像上。跨開襠朝着佛像蹭了過去,面容上在這一刻充滿了苦大仇深的神色。
噗通!
林起在蹭到佛像近前的那一刻,身子終究是站立不穩,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林起是大周國皇都武安生人。很小的時候便與父母搬離了武安,來到了北方偏僻的望胡縣生活。
經過幾年的經營,望胡縣林家也成了當地有名的大戶。與當地諸多名門望族交好。
在這諸多名門望族中,柳家與林家最爲親近。其掌上明珠柳樓兒與林起青梅竹馬,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兩家也便訂下了娃娃親。
奈何林起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一年前雖與柳樓兒完婚。卻連手都沒碰到。柳樓兒結婚當天便以突破修爲爲由拒絕與林起圓房,更是直接離開了望胡縣。因此林起也成爲了全縣老少爺們兒的笑柄。
柳樓兒,在十歲那年,因機緣巧合拜入了大周第一宗門,武王劍派。而林起在修行之道卻是一竅不通,勉強算個築基期一階的修士。他更熱衷於讀書,從來都是一副書生打扮。十三歲便考中了秀才。
也正因如此,柳家也十分後悔這門婚事,故此結婚當天也沒少刁難林起。但林起對於這些都不甚在意,他只在乎柳樓兒。對於這位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少女,林起打心底裡喜歡。恨不得天天纏在她身邊。
然而林起卻是不知,讓他落得今日這般田地的人,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柳樓兒。
在與柳樓兒完婚後不久,林起便進京趕考了。因成績太好,竟被歹毒之人舉報舞弊。接下來所有的噩夢都開始了。被遣送回縣裡後,更是被縣令杜仁成無緣無故扣上了十餘條罪名,送入了大牢。
在牢中整日身受酷刑,慘不忍睹。其間柳樓兒也曾來過,只是她來的目的卻是爲了休夫。一紙休書令得兩人再沒有了任何關係。
“樓兒,你要相信我!我沒有!我沒有做過!”
林起至今也忘不了,當日自己的苦苦哀求和柳樓兒最後那道不屑鄙夷的目光。
......
北嶺郡望胡縣
“大人!不好了!”
一座招牌爲春滿樓的妓樓小館外,一羣官府衙役野蠻的衝撞進了閣樓之中。很多嫖客和姑娘險些躲閃不及差點被撞倒,衆人紛紛讓出了一條道路。
只見十幾名衙役腰別長刀,衝到樓梯口的時候。分兩排站定把守在了樓梯兩側,領頭的一個捕快帶領着兩個衙役直接衝上了樓。
噔噔噔...
一陣腳步聲後,只聽樓上一間比較隱蔽房間內傳出來一聲喝罵:“什麼人在這時候打擾本大人的雅興!他奶奶的!”
“大人...”
“行了,先歇會兒,幫我把褲子拿來。”
此刻,屋門前上得樓來的三人,聽到裡面傳出的細索聲音,整理了下衣帽,平復着呼吸。
“進來吧!”過了好一會兒房間內才傳出了一聲招呼。三人連忙推門而入。
房間內,縣令杜成仁坐在牀邊,面容上表現的十分不爽。牀上一名年輕面容較好的女子用被子遮擋着身子。
三人見此情形,有點啞然。眼神不敢亂看,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有什麼事?趕緊稟報!”杜大人一身的官威,一挑眉毛說道。
“大人事關緊急。您看...”趙雷趙捕頭此刻上前躬身道。說着眼神向着杜仁成身後的女子瞟了一眼。
“哦?”杜仁成見趙雷的神情,心想如果沒有什麼要緊事,他也不會這麼大半夜的過來,壞了自己的好事。不由扭過頭對着那女子說道:“小翠,你先穿上衣服出去吧。回頭我再找你。”
本身就是縱橫歡場之人,哪能沒有這點眼力見,早見得趙捕頭那眼神,小翠聽到杜大人的話後,趕忙穿好了衣服。下了牀對着杜大人微一欠身退了出去。
屋內四個大老爺們兒,看着小翠退走時的盈盈細腰和扭動的大屁股,眼神都快跟着走出去了。
咳咳...,杜成仁率先反應過來,不由輕咳一聲把三人被勾走的魂又叫了回來。
“嗯...”趙捕頭回過神後,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趕忙繼續說道:“大人,押送林起的衙役回來稟報,入夜時分林起在青天縣逃跑了。”
“什麼?”聽得這個消息,杜成仁屬實被嚇了一跳。身下硬邦邦一下子軟塌塌了。這可屬實不是什麼好消息,還真是個要緊事。
“他奶奶的!怎麼會跑了呢?”杜大人不由狠狠拍了下身邊的牀榻恨聲說道。
轟的一聲,整個牀榻應聲塌裂,轟然倒下。旁邊兩名衙役嚇得趕忙跪地,不敢動作。
“你們兩個趕緊和大人把事情交代清楚!”趙雷拿眼一瞧身後二人冷哼一聲說道。
“小的該死!小的該死!大人饒命!大人饒命!......”只見這時,兩名衙役是把頭磕得梆梆作響。
“他奶奶的,趕緊說清楚怎麼回事!”杜成仁雙眼冰寒陰惻惻的說道。兩名小吏是真的被嚇到了,趕緊停下了動作。一五一十的把事情交代的不與遺漏。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杜成仁將前因後果聽了個明白。臉色變得越來越陰冷,好似能滴出水一般。
“怎麼可能?怎麼會有人救他?這不可能!”杜成仁氣的渾身哆嗦,一掌竟又是拍了下去,旁邊的木桌又是應聲粉碎。見此情形,兩名小吏嚇得磕頭如搗蒜,嘴裡叫的更大聲了。
“夠了,先回府再說!告訴所有人,這件事絕對不可以傳出去!”杜成仁冰冷的說道。
衆人趕緊跟着杜仁成回了府衙,坐在轎子裡的杜成仁,此刻心裡很是慌亂,想着:這事絕對不能讓柳家知道。不然得罪了柳家是小,得罪了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