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嬌嬌心神不寧,低頭傾訴,居然沒能發現楊凌的存在。此時聽聞月下老人開口,連忙又拜道:“小女子玉嬌嬌,今日想問一問月下老人,我與那無極公子是否有緣?”
月下老人“呵呵”一笑:“有緣。”
玉嬌嬌面露喜色,又聽月下老人繼續道:“但那只是一面之緣,不值一提。”
玉嬌嬌聽後十分悲傷,泣聲問:“但小女子對他一片真心,爲什麼會無緣?”
月下老人嘆息一聲:“你看過之後,便知了。”
玉嬌嬌擡起頭往土丘上看,楊凌連忙隱去身形,避免讓她發現。
土丘之上,騰起一道清光,那清光化作一團光幕,其中演繹出種種畫面。
畫面中有一名女童,七、八歲年紀,面容稚嫩,穿了一身破舊衣服,一臉菜色。遠處,有無數難民艱難地朝前走着,饑民遍野。
女童身邊,一名十二、三歲,骨瘦如材的少年,他將身邊唯一的乾糧交到女童手中,笑道:“小姐,你快吃下吧。”
女童使勁搖頭,看着少年,扁起嘴,抹淚道:“我不吃,何大哥你吃吧,你都四天沒吃東西了,再不吃要餓死了。”女童年紀雖小,但已頗懂事了,知道若自己吃了乾糧,眼前護持自己的少年就要餓死。
少年笑道:“小姐,我答應過老爺,無論如何也要將你護送回老家。老爺對小人有救命之恩,這件事情,我一定做到。”少年的語氣無比堅決。
那女童哭得更悽慘:“我不吃,就是不吃……”
少年嘆息一聲,將乾糧分成兩半:“這樣好了,我們一人一半,成不成?”
女童破涕爲笑,用力點點頭。
但女童高興地吃下乾糧時,少年卻悄悄將另一半乾糧藏了起來,背過身啃食一塊木頭,艱難地吞嚥下去,藉以充飢。
光幕一閃,畫面變了。
此刻,少年已經沒了半分力氣,邁不動步子,那女童也餓了不能走動,半昏半睡,躺在少年身邊。
少年費盡心機,終於找到了一點水,用半隻破碗將剩下的半塊乾糧泡溼了,然後餵給不醒人事的女童,終於讓女童清醒過來。
光影又一閃。
此時少年已經奄奄一息,而周圍,一羣面黃肌瘦,皮包骨頭的難民圍住了少年與女童。他們一個個面露兇光,每個人的眼神都如同狼見到了羊。
少年面無懼色,笑道:“諸位叔伯,我快要餓死了,請你們放過我家小姐,只吃我吧!”
難民中一人有氣無力地道:“吃一個不如吃兩個,你們誰也跑不掉。”
少年忽然站起身,也不知道是什麼力量支撐他站起。他手中有一把尖刀,明晃晃的,顯得十分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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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誰敢動小姐,我一定會殺了他。”他的語氣很淡,他依然還在微笑,卻讓所有人心頭一寒,居然沒一個敢靠近。
“小姐,你往前走,不要回頭,我稍後就會追上去。”
女童拼命搖頭,嚇得大哭:“我不走……他們要吃何大哥……”
少年溫聲笑道:“誰說的?他們跟我說笑。”然後擡頭問其中一人:“你要吃我?”
兔死狐悲,那人心中也一慘,強笑道:“我們從不吃人。”
女童畢竟年幼,立時就相信了,她一向很聽少年的話,見少年不會受到傷害,點點頭,果真轉身走了。
女童越走越遠,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攔,因那少年孱弱的身子就擋在道路之上,透露出一股凜然威勢,無人敢近。
女童走遠了,少年的身子晃了晃,似要栽倒,笑聲:“你們吃了我,以後莫要再吃人了,人……怎麼可以吃人呢?”少年身子又晃了晃,直直地摔倒在地。
他已耗盡所有的生命,此刻再不能堅持。
衆人一涌而上,撲向少年屍體……
女童走了很遠,左等右等也不見少年回來,傷心的坐在地面上哭。
第二天,一隊人馬經過。此隊人馬中強壯的保鏢護衛,有高大的馬兒駕車,顯然是豪富之家。
車隊經過之時,一名錦袍少年騎在馬上,懷裡抱着一隻白色的狗兒。少年看到路邊哭泣的女童,將狗不願吃的一塊肉丟給女童。女童早已餓了,撿起來便吃。
那錦袍少年丟了肉,愉快地一笑,再不看女童一眼,催馬快行,越走越遠。
光幕一陣晃動,消散不見。
楊凌呆若木雞,彷彿丟了三魂七魄定在原地。
玉嬌嬌則伏地痛哭,大聲問:“月下老人,他是誰?請告訴我他是誰?”玉嬌嬌一眼就看出,那女童根本就是自己!那錦袍少年就是無極公子,那何大哥是誰呢?她迫切想知道答案,哪怕爲此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月下老人“呵呵”一笑:“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楊凌愣了愣,知道不能不現身了,於是去了隱形。同時運轉真力,朝土丘狠狠一踩。
“轟!”
頓時整座土丘都晃動起來,土丘下那人罵道:“混賬小子!你要震死我老人家嗎?”一道青煙嫋嫋升起,化作一名皓首銀髮的童顏老者,一襲白袍,笑吟吟地站在那裡。
楊凌雙眼微眯,頓時看出,此人居然是一名道尊!
老者“呵呵”一笑:“老夫三生道人,別號月下老人,洞府就在此土丘之下。小子,你爲何胡亂跺腳,震壞了老夫洞府賠得起嗎?”
面對一名道尊,楊凌毫無懼色,冷冷問:“剛纔你幻化的一切可是真的?”
三生道人笑道:“當然是真的,老夫道號三生,能知過去、現在、未來之事,怎會有假?”
楊凌冷笑:“大言不慚!能知未來之事,天仙也未必能夠。”
三生道人也不生氣:“好教你這混賬小子知道,老夫修煉的功法專察三生因果,從中領悟人心變化,參悟大道。”
“姑爺!此人身上有三生石!”問天童子忽然傳音道。
楊凌奇道:“三生石不是往在幽冥之中,此人怎麼會有?”
“三生石並非只有一塊。”問天道。
知道對方有三生石,楊凌也就明白此人爲何能夠知曉前世發生的事情了。再轉頭一看,就見玉嬌嬌正癡癡地朝自己看過來,那神情充滿了感激,親近之意。
“月下老人,是……是他嗎?”玉嬌嬌渾身都在顫抖,嬌軀幾乎站不住。
月下老人捋須而笑:“你不是問,那無極公子爲何與你只有見面之緣嗎?你的前世,無極公子只丟給你一塊狗也不吃的肉,而這個人……”月下老人一指楊凌,“他卻用自己的生命救你活命,你說哪個更有緣呢?”
“何……”玉嬌嬌說了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淚珠兒如同斷了線的珠子,不停滾落。
楊凌只覺得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三生道人卻對楊凌叫道:“那小子,此事與你有關,老夫察了你二人前世,先付酬勞!”
楊凌隨手丟出十枚下品神丹,眼睛也不眨一下。
三生道人“哈哈”大笑:“嗯,這還差不多。”又化作一道青煙,緩緩縮入土丘。
地面上,只還剩下楊凌與玉嬌嬌。
“我的前生居然與她有關係,她是小姐,我是僕人,唉……”楊凌內心感慨萬端。
玉嬌嬌腳步踉蹌地走近了,忽然跪在地上,流淚喚道:“何大哥……”
楊凌搓了搓手,苦笑一聲,上前將玉嬌嬌扶起,溫聲道:“前生之事,與今生無關,你不用跪我。”
玉嬌嬌被扶起,卻環臂忽然抱住楊凌,嚎啕大哭,楊凌一下子僵住了,只覺得軟玉滿懷,清香撲鼻,怔怔站在原地,急忙問二童子:“怎麼辦?”
問天童子:“唉,姑爺放心,小的一定不告訴小姐,此事……實在難辦,難辦……”
楊凌聽童子這麼說,頓時愁眉苦臉。
玉嬌嬌哭夠了,才紅着臉移開身子,咬着脣兒問:“牛道友,剛纔小妹失態了,請不要見怪。”
楊凌揉揉鼻子:“其實我不姓牛,我姓楊,楊凌。”
玉嬌嬌聽得一呆,然後嬌呼一聲:“你就是七小煞星之一的楊凌?”
七小煞星的稱號,楊凌從孤星月口中聽說過,沒想到居然已經傳得這麼遠,連大澤中的人也知道。
“不敢當。”楊凌尷尬一笑。
玉嬌嬌妙眸流轉,開始打量楊凌。
楊凌撤去千幻法袍法力,變幻了身形,此刻終於顯露出本來面目。此時的楊凌,與那捨身取義的少年是如此相像,一見之下,玉嬌嬌頓時又流下淚來,只覺得楊凌親切無比,可親可愛,是能夠依靠一生的人。
玉嬌嬌忽然想起什麼,顫聲問:“何……楊大哥,你……你身邊已有道侶,是嗎?”楊凌曾說自己爲未婚妻採藥,此事玉嬌嬌仍記得。
楊凌苦笑點頭:“是。”
玉嬌嬌的神情失落無比,她慘然一笑:“只怪我……只怪我遇見楊大哥太晚,我……我要走了,楊大哥有空暇,請到……”話沒說完,忽然雙手掩面,嚶嚶哭着,駕起劍光頭也不回地離去。
楊凌愣在了原地,好半天,才長長嘆息一聲,問:“三生道人,你爲什麼要這樣做?”
“世上之事,有果必有因,我告訴你因果,不好嗎?”土丘下,又傳來三生道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