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雲馳來到共和島的時候才六歲,他僅用兩年的時間就學完了所有古文,讓很多天才爲之汗顏。
他的名聲傳開以後,自然成爲了島上的風雲人物,壓得人透不過起來。就連見多識廣的院長都承認,雲馳是他見過古文天賦最高的人,沒有之一。
時過境遷,再次相見的時候已經是物是人非。當年的天才似乎落魄了,再也沒有了昔日那意氣風發的樣子。曾經對雲馳趨之若鶩的諂媚之徒,瞬間變成了些牛鬼蛇神,露出了醜陋的嘴臉。
身在不同的世界,註定了會擁有不同的人生。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道。曾經的相遇,產生過的命運交叉,不過是時空的錯位,註定不會留下刻骨銘心的情緣。
對於雲馳來說,他所在乎的東西壓根就不多,很多人都只是他人生路上的匆匆過客,能留的就留下,不能留下的就讓它自然逝去吧。
寒夜漸深,天空中星光點點,島上的沙礫映射着淡淡的星輝,讓整座島嶼都產生了一種朦朧的感覺。
黑暗中,大白狗急速馳進,載着雲馳奔向共和島中央的星輝閣,那裡是島上最繁華的地方,也就是這次聚會選定地點。
共和島,雲馳呆了兩年的地方,他對這裡的一切都非常熟悉。
故地重遊,本是一件喜事,但是雲馳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爲他想到了一個人,一個非常在意的人。
雲馳敞開思維,假想過無數種與她見面的方式,但無論是哪種方式,都充滿了歡聲笑語,洋溢着幸福的味道。他堅信即便全世界都變了,她對他的感情也不會變。
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黑暗,讓這片區域披上了神秘的面紗。人在這未知的黑暗中,總是會情不自禁的胡思亂想。雲馳也是人,他的思緒也有不受控制的時候。
不知怎麼了,雲馳一想到那名女子,心裡就無端地傳來一陣疼痛。他也不清楚那種撕心裂肺的痛,究竟是源於他內心的恐懼呢,還是神奇的第六感在作怪。
他與楊志平之流原本就沒有多少交際,雙方就算是成爲生死仇敵,那也無所謂。世界變不變與他無關,可是,如果心裡面念着的那個人變了,他無法確認自己有沒有勇氣去坦然面對。
我怎麼可以這樣想呢,貞兒姐姐不是這樣的人,即便我真的一無是處,她也會對我不離不棄。最終,理智戰勝了心魔,雲馳的情緒逐漸平復了下來。
星輝閣是古文學院旗下的產業,地處共和島的黃金地段,周圍非常繁華,凡是島上的名流聚會,那裡必是首選之地。
馬車的速度遠遠無法與白狗相提並論,雲馳到達星輝閣的時候,得財不知還在什麼地方顛簸着。他剛到那裡,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雲馳一個書生模樣的青年帶着笑容迎了上來,道:你也來了,這些年都去哪裡了,我們很少聽到你的消息。
這個青年名叫文俊,一直留在島上,據說將來有可能成爲下一任院長。這次聚會的大部分事情都由他負責,可見傳聞不虛。
文俊對着遠處招招手,一名星輝閣的重要人物走了過來,按照文俊的吩咐將雲馳帶進去安頓下來。
文少,剛纔那人他是什麼來頭啊雲馳走後不久,就有一名老者低聲問道。
他若是在以前確實是個人物,就算是我也得對他禮讓三分。不過現在嘛,他啥都不是,就一個流浪漢而已,用不着放在心上。文俊臉上出現一絲戲謔的表情,顯然,剛纔對雲馳的熱情只不過捧場做戲而已,根本就不能當真。
此時已經快接近半夜了,雲馳進入房間以後就開始默默修煉,直到第二天中午聚會開始的時候,他才緩緩睜開眼睛。
咚咚咚
雲馳打開房門,門外站着一名衣衫襤褸的小叫花,他肩上扛着一根黑黝黝的燒火棍,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
文俊站在小叫花身後,道:雲馳啊,你如果再不開門的話,玄星就要破門而入了。
你着急什麼,我又不稀罕你來賠償。小叫花拉着雲馳就往外走去,將文俊一個人撂在後面。
大廳裡面,整整齊齊地擺放着六張桌子,每張桌子上面基本都坐滿了人。幾人的到來讓現場氣氛熱鬧不少,不少人起身湊了過來,相互之間打招呼。
雲馳隨便掃了一眼,便將周圍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同樣處在一片空間內,已經被分成了三六九等。照這樣看來,當年的情誼恐怕也隨着各人所處的位置而發生了變化。
十年來初次聚在一起,恍惚間又似回到了曾經那段歲月。雖然一些人的容貌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云馳還是能夠一眼認出相應的人物。
主桌中央那位頭戴綸巾,身穿白袍的老者,是古文學院院長劉青山。雲馳在他身上感應到了一絲微弱的波動,絲毫不用懷疑,這位院長大人是一名修者。
雲馳剛出現在這裡,就引起了劉青山的注意,他輕輕招手,示意雲馳坐到主桌去。
中央主桌比其他桌子要大上一倍,可以容納二十人,已經有十七人坐着。劉青山坐在主位,他的左手邊還有兩個特殊的空位,顯然是特意爲某些人留着,另外一個空位則是在他的正對面。
仔細觀察就不難發現,主桌上坐着的基本都是一些名氣較大的學友。除了得財等幾名修者外,就是一些世俗間的達官貴人。
劉青山坐在正中央,右邊是兩名身穿黃色劍服的年輕男女。男的叫做尹多能,女子叫做杜雙雙,兩人都是中皇山的內門弟子。
緊挨着杜雙雙的是一名女子,她叫何佳,長得不是十分驚豔,但總體還算清秀,現在是幽冥海的外門弟子。
雲馳的本意是上前和劉青山打一個招呼,然後再隨便找個地方坐下,壓根就不想坐到主桌去。
可是,玄星一股腦兒地將他拉到主桌,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將雲馳推到了最挨近劉青山的那個位置上面,然後兀自坐到了到雲馳邊上。
文俊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劉青山邊上的座位本是他爲自己留着的,就這樣被雲馳佔據了,他心中自然不爽。
咦
現場不經意地發出了很多細小的聲音,當中有驚訝,有不滿,更有不屑。確切地說,是後者居多。顯然,很多人都對此都感到不可思議。
畢竟,在他們的認知裡面,如今的雲馳是所有人中最沒有出息的一個。
雲馳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簡單地和周圍的人打了一下招呼,就再也沒有任何動作。
得財就坐在玄星身旁,自然也聽到了大廳中的聲音。他站了起來,目光在大廳中瀏覽了一圈,道:怎麼,雲馳坐在這裡有什麼不妥嗎
雲馳是我們這些人中的古文天才,是院長眼中的紅人,他如果沒有資格與院長同桌,難道你們當中就有人有資格了嗎何佳陰陽怪氣地說道。
好多人都抱着看戲的態度,向主桌投來戲謔的目光,雲馳只是無所謂地笑了笑。
何佳站起身來,端起酒杯來到雲馳與小叫花中間,整個身子輕輕靠在玄星身上,擠眉弄眼地笑道:聽說雲馳是騎狗過來的,那該不會是什麼你送給他的什麼異種吧。
放眼望去,玄星的穿着打扮是所有人當中最難看的,那一身破舊的衣衫,與他當前所處的環境格格不入。但是,他卻是這些人當中最受歡迎的人,原因很簡單,他的身份決定了他的地位。
年輕一輩修者當中,名氣最大的莫過於三公子與玄門十傑。玄星身爲玄門十傑之一,不管出現在什麼地方,都是註定是引人注目的存在。
怎麼你也想要一頭啊那就嫁給雲馳吧。這樣一來,你就什麼都不缺了。小叫花輕輕一推,何佳就突如其來地倒在了雲馳身上,臉上瞬間出現了一片紅暈。
何佳就像閃電一樣從雲馳身上彈了起來,側身瞪了雲馳一眼,她一言不發,端起酒杯回到了座位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從雲馳身上劃過,氣氛多少有些微妙。雲馳曾經是個人物,但那已經成爲歷史,來這裡之前,很多人都聽說了,他如今不過是一名流浪漢,根本不值得交往。
雲馳心中明瞭,人還是當年那些人,只不過情已經不再是曾經那份情。
飯桌上觥籌交錯,如今發展不錯的人侃侃而談,他們的聲調鏗鏘有力,像雷音一樣傳遍大廳的每一個角落,讓人想要回避都很難。
這類人英姿煥發,神采飛揚,用一副成功者的姿態安慰那些失意的人。
以後有什麼困難,找我就行了。
怕什麼,天塌下來還有我,來,我們喝酒。
依我說啊,你如果真的混不下去了,那就來投靠我吧,只要我有吃的,就絕不會讓你餓着。
有些人的天賦並不差,可就是無法實現自己的價值,酒成了他們發泄的工具。幾杯冷酒下肚以後,壓抑已久的憤懣變成偏激的言辭,怒沖霄漢,語碎星月。
老天不公啊,假如我的出身好一點的話,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玄星被人衆星捧月般圍了起來,耳邊傳來數不盡的諂媚之詞,讓他噁心的要吐。
雲馳,你再不過來幫忙的話,就別怪我揭露你的老底。玄星數次向雲馳呼救,可他就像沒有聽到一樣,兀自坐着靜靜地看戲。
我跟你們說一個秘密,雲馳的真實身份是玄星一句話尚未說外,口中就被一些女性灌滿了酒水。
雲馳作爲過氣的明星,已經被徹底邊緣化,基本沒有人願意向他靠近。
宴會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不少人頻繁地來到主桌敬酒,他們從雲馳身前走過,但幾乎都忽略了雲馳的存在。
主桌附近聚集了大量的人,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熱氣讓人窒息,雲馳輕輕站起身來,坐到另外一張桌子上。
雲馳,不是我說你,你要好好奮鬥了,不然的話,下次聚會的時候,大家恐怕都不會通知你了。一位在中垚某個小國家教授古文的人在雲馳邊上說教起來。
雲馳啊,你就別羨慕玄星了,他和我們已經不是一個層次的存在了。你要向人家楊志平學習,他可是李唐帝國的大紅人。雲馳剛坐下不久,就有人給他做起思想工作來。
不遠處的一張桌子上,一名女性拉着臉道:虧我當年我還跟姐妹們說喜歡他呢,現在想來真是無地自容啊。
別說了,本小姐還不是仰慕過他,他用兩年時間就學完了我們四年才學完的東西,我還天真地以爲他會一飛沖天呢,誰知道竟然會落魄成這個樣子。一個叫作劉仙兒的人說道。
雲馳的聽力何其驚人,所有的言論都一字不漏地傳入他的耳中。對此,他一言不發,只是端起酒杯走到一邊,兀自觀賞牆壁上的畫廊。
歲月如刀,破滅了夢想,劃破了人心,只留下了最真實的人性。畢竟,在雲馳的心中,放不下的人也就只有那麼幾個,此生,有他們陪伴,已經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