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鳴此時,正坐在村長的房間裡,背上還有一具冰冷的屍體。
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了一套喪服,白色的服調讓得楚鳴整個人的心情顯得更加惡劣。
而坐在楚鳴對面的,正是此村的村長,眼光真不斷地瞟向楚鳴懷抱中的那具尚未發寒的屍體,頭皮禁不住發麻,雞皮疙瘩在手臂上生起。
“哎,孩子,節哀順變吧,你孃的事,我也感到不值,過去了的就讓它過去吧,不如將眼光放到現在。”村長唏噓道,看着眼前徒然凸起老高的楚鳴心裡有些疑惑。本來村長是想問問楚鳴是如何結影的,不過意識到現在楚鳴的情況,就硬是把這話吞了回去。不過心裡還是想問,又不好意思開口。
“村長老前輩,你還是說正事吧。”楚鳴一咬牙,直接進入正題,他現在不想再在這村裡呆下去。
“老伯我不想讓你離開這雲平村,不如你就留下來吧。至於那些村民們,已經鬧騰了好幾年了,即使他們一致要求,我還是不會改變我的意見的,你也不用管他們,留下來吧。”村長會心地說道。
“您的心意,楚鳴恐怕只能夠心領了,我心裡已經有了打算,明天我自會離去,爲村裡騰出地方。”楚鳴也有些意外,村長說話的語氣中居然帶隱含一點客氣,暗歎影士真是大陸的主流。
村長無力的搖搖頭,看來,想要留下楚鳴有點難度。
半晌後,“要不,你做我的義子吧?這樣那羣人也不敢說閒話了。”村長靈機一動,想出這窩火的辦法。
其實,村長不顧一切留住楚鳴,想得也是很遠的。
哪個不想自己村子裡有一名影士?況且,他纔多大?在他的腦海中,楚鳴滿十五歲,剛滿不到半年時間。他又怎麼知道,楚鳴實則已經二十歲了。
別人都說,十五立影,最快也得十六結影,而他呢?十五立影,十五結影,收下這麼一個義子,爲自己的臉上也貼了一塊金,這是他們雲平村的榮耀啊!楚鳴怎樣結影的,他已經不想知道了,也許楚鳴的留下,可以讓得雲平村整個搬遷,搬到化影城去,這是好多人的念想。
楚鳴苦笑着搖搖頭,說道:“楚鳴去意已決,村長還是不要讓爲難我。”
村長不罷休道:“那你想要怎麼樣?”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衝動,連忙衝着楚鳴賠笑。
其實,在最近幾年,自從楚父去世後,楚母眼睛也瞎了之後,光靠楚鳴一個人的確支撐不起這養家的柱子。
其中有一部分的力量,都是由村長支撐的。
雖然對於村長來說,給予的東西並不是很豐富,但在楚鳴眼裡,那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大恩,楚鳴對村長,是沒有惡意的。
楚鳴直視村長那發濁的雙眸,淡然的道:“其實,村長,我有個不情之請。”
“哦?是什麼?”老村長有些意外,別說是不情之請,再難的要求,只要能讓楚鳴留下來他都願意做。
“我想將我那房子燒掉。”楚鳴神色認真道。
“然後你就留下來?”
老村長有些喜出望外。
楚鳴淡然地搖了搖頭,神色古怪地望着身前的老村長,在利益面前,果然人都變了樣。
過了一會兒,村長看氣氛尷尬,便打破了這番沉寂,開口道:“我一位親戚在做運輸,就在化影城碼頭,招收大量的影士,現在正缺人手,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試試,很簡單,就負責看守貨物就行了,能得到不少的打賞,每個月十影幣,划算。”
這句話無疑是爲楚鳴開通了一條出路,楚鳴也正在發愁,自己將娘安葬好之後能去哪裡,但是,楚鳴現在的心情很是苦悶,一心只想着楊素晶安葬的事。
楚鳴沒說話,只是微微的點點頭。
村長應了聲之後十指交叉,絞盡腦汁地想着辦法讓楚鳴留下來。楚鳴卻是不知道,假若他前去村長那親戚那做活路,恐怕村長又是能夠嚐到不少的甜頭。
不等村長再次發話,楚鳴率先開口。
“村長,沒事的話,我就不停留了。”隨即蹭起身子,再次將背上的屍體抱在懷裡,痛心地看了一眼懷抱中的屍體,然後二話不說的便走出了村長的屋子。
村長此時也知道,現在的楚鳴,不能夠給予太多的言語諷刺,對於他們這些普通人來說,影火可是絕對的權威啊!看着楚鳴眼中的淚花,村長心裡還是有些過意不去的。
“唉唉唉,也罷也罷,自己一把老骨頭了,還貪圖什麼名利呢?”村長自嘲道。
此時的村莊,似乎已經沒有了生機,並不是沒有人住,還是住的人都回家關門大吉了,整個村子,顯得十分的靜寂,與荒涼。
道路上,一位身穿喪服,環抱屍體的少年,正一步一步的邁着腳步,連帶起的泥沙都是那麼的安靜,“沙沙”聲似乎已經成爲了整個世界唯一的聲音。
偶爾一戶人家,打開窗戶看一眼,才捫心自問自己以往的所作所爲是否正確。
楚鳴看着懷中母親冰冷的屍體,又是一番感嘆,眼淚滴落在那蒼老的臉龐。藥是到手了,但藥還沒等孃親自服下,可娘,就先走一步了,楚鳴打算把母親與父親葬在一片區域,一來對良心有個交代,二來回家的時候,也好方便拜祭。
……
此時已是黃昏,稀奇古怪的獸吼聲從遠處山澗傳來,聽得尚未結影的普通人們心驚膽戰。勞累萬分的楚鳴在父親墓牌子邊也挖了一個大坑,小心翼翼的將母親放置其中,看着楚母那死前悲痛的神情,楚鳴一陣痛心。然後用泥土再次將楚母安息,偶爾從四處吹來一陣涼風,叫的人心酸。
楚鳴跪在兩座墳墓前,心裡卻是在滴血,自己的兩位唯一的親人,就這麼從這世上離去。
“孩兒不孝,楚鳴還沒儘子道,就看見自己的雙親變成了如今這般,只能任由泥土覆蓋,希望父母在天之靈,保佑楚兒,楚兒不孝!”楚鳴大聲的嘶吼着,眼裡的白晶卻是最真實的吐露。
男兒流血不流淚,這句話,是楚父身前告誡楚鳴多次的。
但是,現在的楚鳴,控制不了自己。
察覺到自己正在做比流血更可怕的事,便衣袖一揮,揮灑去了眼角那一抹白色流光。
楚鳴從衣袋中,取出村長放在桌子上留給自己的三炷香,喚出影火,輕輕一吹,三炷香便逐漸的開始燃燒。
“爹,娘,孩兒得一位老先生幫助,現在已經結影了,不愁吃不愁穿,你們不用擔心我。”楚鳴兩手合併。
楚鳴將三炷香安插在兩座墳的中央,便開始祭拜。
“這第一拜,拜的是父母的養育之恩!”
說完,楚鳴重重的拜了下去。
“這第二拜,拜的是楚鳴未能盡孝,父母的不值!也拜給那位幫助我的老先生!”
楚鳴使了全力,額頭碰擊地面。
楚鳴沒有行動結束,召喚出影火,牙根一咬,用影火深深的在手臂上刺了一下,若不是這一刺,楚母恐怕難以平復自己心中的尋死之心,疼痛會讓得他自己清醒一些。
深紅血液順着手臂逐漸的往下流。
望着天,影火浮現在胸前,再次吼道:“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說完,楚鳴就這樣坐着,他需要承受的太多太多了,哪裡對於他來說都是陌生的。
……
月光再次潑灑下來,只是,比平常更多了一份悲涼,似乎正在爲某人訴說着悲慘經歷。那殘月就如同一把巨鐮狠狠地拉鋸着楚鳴的心。
楚鳴正呆坐在父母墳前哀悼,整整坐了大半天,心事重重。即使山外傳來影魔獸的陣陣嘶吼,也影響不到他。換做以往,他早已經警惕起來。
他已經決定,過了今天,半夜午時,便起身離開,何時回來,他自己心裡也沒有底數。既然他已經踏上修煉一道,就註定他該繼續走下去,否則辜負吳老先生的一片心意。
他沒有跟他同齡人一樣的年少輕狂,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危險,他不知道,在外面,以他現在的實力,只能夠在化影城混口飯吃,一位影星童,大可以讓他灰飛煙滅。此時楚鳴沒有考慮到這些,即使考慮到了,也只是多留一點心,但仍然改變不了他的決心。
此時的他不知道該走去那裡,不知道該幹些什麼,他就連最後的精神支持都沒有了,整個人變得萬分頹喪。腦中閃現出楚母說過的那句話:“我們要活。”才緊緊地攥緊拳頭,牙齒緊咬。
時間過得很快,楚鳴呆坐了幾個時辰,尖尖的指甲刺破他的掌心,流出那暗紅的鮮血,他的眼神卻只剩迷離。直到夜深人靜,少年撐起身子,說一句:“世間何其大,何去又何從?楚兒告辭……”